第67節(jié)
她大牙兩個字還沒說出來,就已經(jīng)有一堆美人沖上來:“你說什么?!” “竟然敢污蔑琴郎!” “你知道他是多么美好的一個人嗎……” 夜曇是從她們腳底下爬出來的。 唉,惹不起啊惹不起。 桃夭閣外,夜曇正整理著被扯得皺巴巴的裙擺,迎面就撞見幾個魔兵。她忙側(cè)身避進一條隱秘小巷,然后就開始罵罵咧咧:“魔族都找來了,天界神族一點動靜都沒有!什么神族,我看就是……”話說到這里,她額間虹光寶睛微微發(fā)熱,夜曇捂著額頭,繼續(xù)說:“我看就是英明神武、未卜先知。” 唉。她一臉生無可戀,冷不丁身后有人說:“梅有琴就在妖族,他住的地方,叫娑羅雙樹。少典有琴撐不了多久,你時間不多了。” 誰???這么近自己都沒察覺? 夜曇猛地回頭,就在她身后,不過一尺開外的地方,站著藏識海之主東丘樞。夜曇愣?。骸皷|丘先生?你一直跟著我?” 東丘樞說:“我受天帝之托,前來相助?!?/br> 夜曇唔了一聲,面上不動聲色,心里卻著實震驚——這樣空蕩蕩的小巷子,他都快跟自己貼臉了,自己竟然毫無知覺。這個人的修為,真是深不可測。上次離光氏皇宮的黑衣人,修為也驚世駭俗。 ——那黑衣人不會就是他吧? 她心念一動,東丘樞已經(jīng)問:“為何走神?” “哦?!币箷曳磻?yīng)過來,她心中懷疑,面上卻不露聲色,說:“我只是在想,您跟乾坤法祖的修為,不知誰更高深啊。” 東丘樞聽若未聞,只是說:“立刻前往娑羅雙樹,尋找梅有琴。若少典有琴元神散盡,你額上的虹光寶睛永遠(yuǎn)別想摘下來?!?/br> 夜曇哦了一聲,說:“現(xiàn)在魔兵到處都是,先生既然來幫我,肯定會給我一件厲害的法寶讓我防身的,對吧?” 東丘樞簡直是服了她:“你還真是雁過拔毛啊?!彼嗣约阂簧砩舷拢f,“可惜你恐怕要失望了,吾以身化道,已多年不用法寶。” 夜曇上下打量他半晌,誠懇地說:“能把‘窮’說得這么清新脫俗、高深玄奧,先生真是非常人也。告辭。” 東丘樞:“……” 第124章 妖族,娑羅雙樹。 夜曇趕到這里的時候,正是清晨。她想了一萬遍,也沒想到這地方竟然是這個樣子! 萬道金光垂落,瑞彩條條綻放。她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地金、銀葉!是真正的黃金白銀,燦燦焦焦的鋪了厚厚一層!而金銀葉中間,生長著兩棵大樹,樹也是一金一銀,每一棵都足有雙人環(huán)抱粗細(xì)。 更過分的是,有人用金磚銀瓦在樹冠上蓋了個樹屋。夜曇跳起來也看不見屋里的情形。她張大嘴巴,不知道愣了多久,直到耳邊有個聲音大聲喊:“能不能注意點,你口水都滴我身上了!” 夜曇一低頭,才看見蠻蠻也在。她問:“我剛才怎么沒看見你?” 蠻蠻晃了晃鳥頭:“不奇怪,我剛才也沒看見你。自從見到這些金葉子,我蠻蠻才明白什么叫一葉障目!” “說得對!”夜曇熱淚盈眶,“以前我也在想,什么狗屁葉子能夠障目!現(xiàn)在我終于明白了,這樣葉子真有啊,真有?。。 彼龔澭腿斓厣系慕鹑~子。 那葉子居然十分厚重,夜曇拿在手里,突然,周圍狂風(fēng)四起,無數(shù)金葉子旋轉(zhuǎn)如刀!這不計其數(shù)的金銀葉,要真是陣法全部發(fā)動,還真是麻煩。 夜曇連忙丟下葉子,狂風(fēng)漸漸停歇。旁邊,蠻蠻酸酸地說:“要是能隨便拿,還能輪到你?我蠻蠻早搬空了好嗎?” 夜曇說:“這里有特殊的法陣守護,只有主人才能取用?!闭f到主人,她終于想起正事,問:“梅有琴呢?” 蠻蠻頓時鳥臉全是幸災(zāi)樂禍:“別提了!我打聽到他有一個外號,知道叫啥不?愛錢如命沒有情!” “……”夜曇小心翼翼地問,“所以這些金、銀都是他攢的?” 蠻蠻說:“當(dāng)然了,不然你以為是憑空長出來的?他酷愛賺錢,只要給錢,什么活都接。一千七百年,硬生生地攢下這偌大家業(yè)。聽說啊,不僅這些樹葉,他那金銀樹屋里,床、桌、凳子什么的,全都是金銀器。就連床頭的紗帳也是金線織成!但這些金銀他從不取用,大家都覺得他是個怪人?!?/br> 夜曇被燦燦金光糊住了視線,她以手遮額,怒喝:“不準(zhǔn)這么說我夫君!” 蠻蠻:“……” 天界,瑤池。 清衡君好不容易才逼出了胡荽體內(nèi)的鹽精。胡荽的鹽茶喝得不多,但是她那點修為,實在是太不夠瞧了。就這么一盞茶,已經(jīng)足夠讓她真身脫水而亡。 清衡君清理這鹽精沒費多少事兒,大部分力氣都花在保護她的真身上了。 所以最后,他一臉疲倦地從瑤池上岸,手里只剩一根兒香菜。 “喏。”他把這根香菜遞給胡蒜,胡蒜多精明的一個蒜?。≡趺纯赡芙??! ——這清衡君,可是天界神族除了玄商君以外,出身最為尊貴的少年了。現(xiàn)在,玄商君也快沒了。整個天界神族,還有誰能跟他比家世?而且現(xiàn)在看起來,他雖然名聲不如他兄長,品性卻也不錯。 小胡荽要是能勾搭上他,那可就光宗耀祖了! 他趕緊說:“她已經(jīng)是天葩院里的仙蛾,二殿下就請直接交給青葵公主吧!小的先走了!”他說完就滾了,臨走時還不忘交待一句,“她的真身不能離了水土,還請二殿下放盆里養(yǎng)起來!” “喂!”清衡君剛說了一個字,胡蒜已經(jīng)沒影兒了。旁邊只剩下冒著一腦袋憨傻氣的碧穹。當(dāng)然也不能把胡荽給碧穹。 清衡君嘆了一口氣,只得找了個陶盆,把胡荽先給栽上。 胡荽是得救了,這事兒卻沒完。 蓬萊絳闕。 清衡君跪在殿下,少典霄衣、霓虹神后高踞上座。見到他,少典宵衣十分不悅,問:“你不在人間設(shè)法救治兄長,私自潛回天界,就為了救一個小仙娥?!還為了她,擅自使用瑤池凈水?” 清衡君重重磕頭,也不辯解,說:“父神,兒臣知錯,甘愿受罰?!?/br> 少典霄衣說:“你是認(rèn)為,你兄長的生死不重要嗎?” 他并未震怒,但聲音里每一個字都是失望。清衡君抬起頭,說:“父神!兒臣絕無此念!兒臣擅自返回,又私自動用瑤池凈水,愿受任何刑罰!但是兒臣對兄長愛戴敬慕……” 他話未完,少典霄衣就怒吼:“如果真的愛戴敬慕,你就不會在他性命攸關(guān)之際,仍然肆意妄為!你看看你的所做所為,哪一點有把他的生死放在心上?!” 清衡君愣住。 父神一向威嚴(yán),很少這樣歇斯底里。而旁邊,一向溫婉隱忍的母神說:“陛下何必如此責(zé)罵他?他沒有把兄長的生死放在心上,難道您這個當(dāng)父親的,就把自己兒子的性命放在眼里了嗎?” 清衡君驚訝地看過去——這么多年,母神從未對父神冷言相對。 果然,少典霄衣瞬間如火上澆油:“這是你身為天界神后應(yīng)該說的話嗎?” 霓虹神后眼眶通紅,字字含恨:“成為神后是我這輩子最后悔的事!我嫁過來之前,我就知道我不如她美貌,不如她聰慧!可是少典霄衣,是你三媒六聘到霞族求娶我的!是你對我父神說,愿與我崇粢盛之禮,敦螽斯之義!我一直以為,只要我賢淑大度,只要我恪守本分,你總會眷顧我們母子??墒悄銥榱怂膬鹤?,寧可看著我的兒子去送死!” 她站起身來,像頭將要擇人而噬的野獸:“少典霄衣,如果有琴死了,我永遠(yuǎn)不會原諒你!”說完,她拂袖而去! 第125章 清衡君驚呆——父神和母神之間,是發(fā)生了什么事?母神提到的那個女人……是誰? 霓虹神后離開之后,大殿驟然安靜。少典霄衣閉上眼睛,如同失力般靠在玉鏤金雕的椅背上。 “你走吧?!彼>氲?fù)]揮手,竟然沒有發(fā)落清衡君。 清衡君不經(jīng)意間,看見他鬢邊的白發(fā)。他懷抱栽種著胡荽的陶盆走出蓬萊絳闕,心里無邊無際的痛楚和悵然。 “從始至終,沒有人告訴我發(fā)生了什么事。”他抱著陶盆,輕聲說,“因為沒有人對我抱以希望?!?/br> 蓬萊絳闕之外,煦色韶光明媚。他卻第一次覺得陰寒。昔日兄長如山岳,擋住他的光,也遮去他的雨雪風(fēng)霜。他拍拍手里的陶盆,那株香菜雀躍地?fù)u擺。 “走,下界去了?!彼p聲說。 娑羅雙樹。 夜曇和蠻蠻從早上等傍晚,眼見朱陽升空,又緩緩西斜。夜曇趴在地上,雙手托腮,鼻尖都要忤到金葉子上:“我從來沒想到,我居然這么坐得住。等了這么久,一點都不覺得無聊?!?/br> 蠻蠻扇了扇翅膀,鳥眼盯著黃金就沒挪開過:“可不是,我覺得我能就這么看上一輩子?!?/br> 一人一鳥正垂涎三尺時,一個黑色的人影由遠(yuǎn)而近——正是梅有琴! 梅有琴雖然坐擁這金銀如山,但他卻只穿了一身黑衣,脖子上戴著一塊黑巾,顯然時刻準(zhǔn)備蒙面。他手里寶劍也十分古樸,一星金銀飾物也無。 夜曇趕緊抓起蠻蠻,隱在暗處。 梅有琴將一包金葉子撒在娑羅雙樹之下。蠻蠻問:“你不過去?” 夜曇搖搖頭,跟它咬耳朵:“得有個適當(dāng)?shù)臅r機?!?/br> 不多時,有個管事模樣的男子過來,他顯然是個熟客,直接將一張字據(jù)交給梅有琴,說:“我們家大爺前些日子在財神賭坊贏了十萬兩銀子,這賭坊老板仗著有背景,不肯給。大爺特來請先生向魎魎城財神賭坊的坊主討債十萬兩白銀。” 梅有琴將字據(jù)接在手里,說:“一千二百兩白銀?!?/br> 這人將銀票遞過去,梅有琴拿著字據(jù),很快離開。 夜曇說:“去魍魎城,財神賭坊?。 ?/br> 魍魎城,財神賭坊。 這里的坊主是只松鼠精,大腹便便,像只小嘴大肚的酒壺。他一見夜曇,眼睛就是一亮——夜曇以前常在紅袖臺跟人比武,他認(rèn)識。 他立馬迎上來:“呦,今兒個是什么風(fēng),竟然把姑娘吹到我這兒來了。您也要賭兩把?” 一邊說話,他的手就有些不大規(guī)矩,想來搭夜曇的肩膀。 夜曇隨手掏出妖界少君府的令牌,問:“你認(rèn)識這個嗎?” 松鼠精看了一眼,尷尬地收回手,說:“原來是少君的小情人兒啊。這令牌以前還算有用,現(xiàn)在可用處不大了?!?/br> 夜曇問:“哦?” 松鼠精轉(zhuǎn)著一雙狡猾的眼睛,說:“你還不知道呢?少君被妖皇關(guān)進了獸獄,恐怕兇多吉少嘍。”它的小短手像模像樣地捋了捋鼠須,“依本鼠看吶,要不了多久,只怕妖界少君就要換成白虎親王帝爻了?!?/br> 夜曇微怔,蠻蠻立刻就急了:“曇曇!少君有危險,我們得馬上去救他!” “閉嘴!”夜曇一指將它彈飛出去,問松鼠精,“那我要是有事要你幫忙,你恐怕也不會熱心相助了?!?/br> 松鼠不懷好意地打量她:“也不一定,我這個鼠嘛,一向禁不起美人計,姑娘你懂的。”說著話,它還向夜曇拋了個媚眼。 夜曇嘆了一口氣,自腰間摘了玄商君的私人信物,正是那星辰碎片的玉佩。她遞將過去,問:“那這個還有用嗎?” 松鼠精接在手里,頓時就像被人當(dāng)頭一棒,敲慒了。夜曇嘆了一口氣——關(guān)鍵時候,還是玄商君靠譜。 松鼠精用力擦了擦那藍(lán)白相間的星辰碎片,好半天才喃喃說:“天吶,這……真的假的?”說著話,它從胸前掏出一個水晶鏡,看了半天,正色說:“雖然這東西不像是真的,但是像姑奶奶您這樣貌美如花、風(fēng)華絕代的女子,簡直就是絕無僅有。您提出的任何要求,都會讓我這樣的鼠無法抗拒。” 它恭恭敬敬地把星辰碎片還給夜曇,鼠臉堆笑,問:“姑奶奶,不知道您有什么事交給小的去辦呢?” “……”夜曇將玉佩收好,說:“要不了多久,一個叫梅有琴的會來找你要債。我要你把我賣給他,用來抵債!” 松鼠精聽得雙腿一哆嗦,說:“梅、梅有琴……抵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