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jié)
第75章 濁心湖。 青葵剛向魔后謝恩返回,就遇見正在等她的嘲風??匆娺@個人,她顯然沒有什么好臉色:“你來干什么?” 嘲風欲言又止,猶豫半晌,卻只是低低說了句:“無事。打擾公主了?!闭f完,他轉身準備離開。青葵見他神色是真的為難,到底心軟,不由問了句:“有話就說?!?/br> 嘲風思來想去,最后說:“今日晨間起,我母妃就病重難起。魔界沒有醫(yī)者,我思來想去,只能前來向公主求救?!?/br> 青葵對他的話,仍是將信將疑。但畢竟醫(yī)者父母心,她說:“怎會如此?落微洞在何處,你且?guī)疫^去?!?/br> 嘲風松了一口氣,說:“真是有勞公主了。公主請隨我來?!?/br> 落微洞,青葵由嘲風領著走進來。 入目之處,只見落葉鋪陳,蜘蛛結網,整個洞府一片蕭瑟,連盛開的木荷花上都布滿薄塵。她踩著枯葉走進去,洞府門楹褪色,檐下有巢,卻不見燕子歸來。 嘲風急急將她領到后殿,青葵見他焦心憂慮不似作假,也就信了七八分。 清冷的內殿陽光難及,里面?zhèn)鞒鲆魂嚳人缘穆曇簟?/br> “母妃!”嘲風趕緊跪在殿前,說:“兒臣找了醫(yī)者,前來為母妃治病。還請母妃開門,讓人為您診治吧!” “醫(yī)者?”殿里有個女人的聲音傳來,但這個聲音也是沙啞而疲倦的,像烈火焚燒之后的灰燼——那是當然的。剛才那個辣椒到底是哪個混賬東西拿的?現在她嗓子能噴火。雪傾心語調緩慢:“魔族禁醫(yī),你在何處尋來的醫(yī)者?” 青葵說:“是雪傾心娘娘嗎?我是離光氏夜曇,粗通些歧黃之道,特來為娘娘治病。娘娘且開門吧?!?/br> “離光夜曇?”那個聲音無力地響起,“我想起來了,你是魔尊定下的儲妃?魔族利益傾軋,你初來乍到、毫無根基,何必為了我而樹敵?離開吧。” 她不肯開門,嘲風膝行向前,雙手拍門:“母妃。您且讓公主看一看,您病成這樣,讓兒臣如何能夠心安啊母妃!”他語帶顫然,儼然已經痛心疾首。 然而內殿,魔妃雪傾心說:“你明知我們母子倆在魔族的處境,為何拖累夜曇公主?這些年母妃如何教你,你可有聽進去過一個字?速帶公主返回,今后落微洞,你不準再踏入一步。否則我便沒有你這個兒子!”話到最后,已是疾顏厲色。 “母妃!”嘲風將額頭抵在褪了顏色的殿門上,心中哀戚溢于言表。 殿內,雪傾心似是真怒了:“帶上公主,馬上走!”聲音里帶著決然,也帶著心酸。說完之后,又是一陣急咳。 她決意如此,嘲風也只得罷了。他站起身來,說:“母妃說得對,是我不應該一時情急便牽連公主。我送公主回去,母妃萬萬不要動怒?!?/br> 青葵自然是感動,這位天界雪神,哪怕墮入魔界,仍保留了善良的天性。她說:“雪娘娘到了這般境地,卻還在為旁人著想,其心性之高潔,真是令人敬佩。” 嘲風悲色不改,說:“公主且先隨我回去吧。免得被人看見,落人口實。” 青葵看看這陳舊的內殿,嘆了口氣,沒辦法,也只能跟著嘲風離開。 他二人剛剛離開,殿門就開了。有侍女伸個腦袋出來,四下觀望,確定人已經走了,她歡喜道:“娘娘,已經沒事了。” 殿里傳來一陣驚天動地的咳嗽聲,雪傾心怒吼:“水,給本宮水!” 侍女們驚慌失措,忙著喂水。雪傾心被辣得眼淚都流出來:“谷海潮,讓你們家殿下把人送回去之后,馬上滾回來見我?。 ?/br> 谷海潮有什么辦法——三殿下,你媽喊你回家挨打! 果然,嘲風把青葵送回濁心島,立刻就背著藤條前來落微洞。 他筆挺地跪在雪傾心面前,雪傾心一邊飲茶,一邊輕搖紈扇,倒是沒問剛才的事兒,只是說:“人送回去了?”嘲風一個頭磕在地上,雪傾心說:“本宮聽說,你大哥已經自請前往修補歸墟?!?/br> 嘲風說:“是有這事兒。父尊已經準了?!?/br> 雪傾心以紈扇半掩面,許久說:“沒有盤古斧的碎片,他進歸墟定是有去無回?!?/br> 嘲風說:“盤古斧碎片,一共三枚,如今只知一枚在神族,其他皆下落不明。歸墟封印破裂在即,來不及尋找了。” 雪傾心說:“真要論起來,烏玳并不是合適的人選。他修為雖然尚可,但性情沖動易怒,不可能與神族配合。” 嘲風說:“兒臣明白?!?/br> 雪傾心說:“單是明白嗎?” 嘲風再次以額觸地:“如果兄長失敗了,魔族一定會舉族驚懼。兒臣在此時方才自請,再次前往修補歸墟。臨危之際,力挽狂瀾,此舉定能讓諸位長老乃至父尊去除戒備,以我為榮?!?/br> 雪傾心說:“可是你也可能一去不回?!?/br> 嘲風依然微笑,說:“兄長會失敗,但大抵也會有些作用。有兄長替我打頭陣,我生還的機率會增大許多。何況富貴險中求。就算兒臣一去不回,起碼母妃在魔族的境遇,總會改觀。” 雪傾心伸出手,輕輕撫摸他的頭頂,說:“你能這般想,母妃就放心了?!?/br> 嘲風恭恭敬敬地雙手遞上藤條,雪傾手拿在手里掂了掂,緩緩說:“這藤條你讓母妃如何用得?”嘲風臉上一喜,然而緊接著就聽她道:“連倒刺都沒有?!?/br> …… 半個時辰之后,谷海潮扶著嘲風出來。 這魔妃可真是一點也沒手軟啊。她真命人找了根有倒刺的藤條,結結實實地揍了嘲風一頓。谷海潮都看不過去了:“魔妃下手也太狠了。” 嘲風倒是不太在意,反而說:“你不理解我母妃的良苦用心?!?/br> 谷海潮看著他背上已經嵌進rou里的倒刺,說:“這樣的良苦用心,莫非你能理解?” 嘲風嗯哼一聲:“還不快扶我去濁心島?!?/br> 谷海潮呆愣,嘲風說:“愣著干什么?走啊,沒見本座傷勢沉重嗎?” ……魔妃的“良苦用心”,谷海潮好像也懂了一點了。 第76章 濁心島。 青葵雖然人回來了,心里卻還想著雪傾心的事。她由神族墮落為魔,只是體內清氣被濁氣感染,但原身還是雪女。也許可以用魔氣為她煉制些雪族常用的丹藥。 她正思考,外面就又有腳步聲響起。青葵轉頭一看,就見谷海潮扶著嘲風進來,且嘲風背上血跡縱橫,隱隱可見好些倒刺。 “這是怎么了?”她上前一看,更是皺起了眉頭。 谷海嘲沒說話——怎么回事,還是讓他給你編……呃不,說吧。 果然,嘲風嗓音低沉:“母妃一向不愿拖累旁人,今日我向公主求助,她心中不安,故而責罰于我。公主放心,只是些許皮外傷,我并無大礙?!?/br> 谷海潮換了個方向,背對著他而站——你母妃責打你,是因為你拖累公主嗎?明明是因為那個辣椒真的太辣了好嗎?再說了,并無大礙你上這兒干嘛來了…… 但是青葵不這么想! 她只看見嘲風背上的傷痕,真是觸目驚心。她說:“本不是什么大事,魔妃不該動怒。我為三殿下挑出余刺吧。”她轉頭吩咐素水,“素水,取我銀針來。” 素水一愣,她看看嘲風,又看看青葵,雖然不情愿,卻終究還是替她取來。 青葵示意谷海潮為嘲風脫去外袍和上衣。嘲風倒是很順從地讓脫了,他穿衣顯瘦,脫了衣服卻十分健壯。小麥色的皮膚包裹著條條鼓起的肌rou,仿佛每一條都在喊——我們就是看起來瘦但是能打。 青葵的目光只在他身上微微駐留,立刻就看向了傷口——醫(yī)者有雜念,可不好。 雪傾心是真沒手下留情,嘲風背上條條鞭痕已然紅腫,且皮下深深淺淺都是小刺。青葵俯身,指腹輕輕按住一處,右手銀針落下,針尖大小的刺便被挑出來。 也許是因為她動作太輕柔,嘲風竟然并未覺得有多痛。他微微側過臉,青葵的長發(fā)如絲緞般滑落在他眼前,發(fā)梢輕輕地掃過他的側臉,微微刺癢。 她身上的香氣,帶了點草藥的清苦回甘,令人心安。 天界。 夜曇捧著危月燕,旁邊灰白色的頭骨仍然有紫黑色的魔息一顆一顆,如水珠般沁入她的身體。她覺得自己死不了了,就又開始好奇:“這個頭骨是誰的,為什么會有魔氣?” 玄商君重新為她把脈,眼見她脈象平穩(wěn)了——她受內傷后,果然是需要魔氣滋養(yǎng)。他說:“不準打探天界機密。” 夜曇雙手在骼髏頭上一陣亂摸,一臉興奮:“管它是什么,反正肯定是寶物。我多摸幾下,說不定能為我?guī)砗眠\呢?” 此女真是……玄商君無力:“它如今魔氣微弱而清氣太盛,你若是再被清氣所傷,后果自負?!?/br> 夜曇一聽,趕緊收回手,但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總覺得雙手guntang。她趕緊在玄商君身上擦了擦手。玄商君:“……” 反正夜曇的內傷也好得差不多了,這頭顱溢出的魔氣也越來越少,玄商君便帶著她返回天葩院。 夜曇不那么痛的時候,精力是很旺盛的。她東瞧西看,說:“為什么這頭骨附近的草木長得特別茂盛?這里是依靠它來維持生氣的吧?它里面為什么會有魔氣?你是怎么把這些魔氣煉化出來的?” 玄商君沉聲說:“多口?!?/br> 好吧,關于天界的秘密,無論多少,他都是不會泄露給她的。夜曇冷哼,也不在意。 這里離天界可也還遠著,夜曇外傷仍痛,離那個頭骨遠了,溫度也開始下降。她不想走了,說:“你把手攤開?!?/br> “做甚?”玄商君莫名其妙。 夜曇蹭過去,說:“把本公主盤回上書囊,等我們到了,差不多該上課了?!?/br> “……”還挺會偷懶。玄商君說:“上書囊人多眼雜,本君帶你過去,會惹人非議?!?/br> 夜曇不滿:“本公主都應下替你守節(jié)了,那以后就是你的未亡人了嘛。雖說有名無實,但好歹也算是夫妻。他們非議什么?” 這……好像也是。玄商君猶豫,夜曇瞪他:“你現在不送我上學,以后也沒法送我了。我才十五歲,又這么漂亮,這么可愛,卻要從此孤苦一世。難道就連這么點小小的要求,你都要拒絕嗎?” 玄商君說不過她,只好把她變成核桃,放在掌心。夜曇輕車熟路地滾到他手掌心的窩窩里,他掌心寬厚溫暖,她舒適地嘆了一口氣,說:“少典有琴?” 玄商君加緊趕路,不理她。夜曇是不會在乎他回不回答的。她問:“你沒有想過你將來的妻子會是怎么樣的?” “沒有。”玄商君于百忙中抽空回了兩個字——反正肯定不是你這樣。 夜曇說:“我卻是想過的?!?/br> 這個玄商君倒是理解——哪個女子沒有想象過自己的如意郎君呢?他隨口問了句:“你想象中的夫君,是什么樣的?” 一說到這個,夜曇就來了精神。她在玄商君掌心里滾來滾去,說:“首先肯定是要找一個長得英俊的,讓我看見他的臉就覺得幸福的?!?/br> 玄商君嗯了一聲,這想法雖然膚淺,但不奇怪,甚至可以說很平常。夜曇接著說:“然后再找一個修為高深的,我看誰不順眼就讓他去打誰!” “嗯?!”玄商君低下頭看她。夜曇繼續(xù)說:“接著再找一個富有四海的,我想要什么就讓他給我買!敢不給我買,就讓修為高深的那個打他。啊,還要找一個風趣浪漫的,我不開心了,就讓他想著法子哄我開心!”夜曇越想越覺得美得冒泡。 玄商君打斷她的美夢,正色說:“本君亡故之后,你記得將本君的墳墓用蜃灰封死,不可留一絲縫隙。” “???”夜曇莫名其妙——神族有這風俗嗎?她問:“為什么?” 玄商君怒道:“免得本君墓中綠光冒出來,與日月爭輝!!”說完,他一把將夜曇丟在地上,“下來,自己走!” …… 回到天界,時辰已經不早。上書囊有學生陸續(xù)前來。 其他少年見到玄商君紛紛行禮,但目光卻又都透露著那么幾分不可說——這么多年來,幾時見玄商君送誰上過學? 玄商君確實是第一次送人上學,這個家伙素來不省心,可別一眼沒看好,再惹出什么禍事來。但夜曇對未來夫君的盤算實在是太跌好感,他怒道:“滾進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