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果，祁衍比他想象中更狠、更毒呢？

    其實他存心要算計她兒子，比起將來帶他遠走高飛，更簡單的手段難道不是在甜言蜜語得到他的心之后，再狠狠蹂躪毀掉嗎？

    他媽當年心理崩潰跳了樓。他現(xiàn)在完全可以如法炮制，不管她兒子的死活，讓他一片癡心萬劫不復(fù)，最后在痛苦失望中崩潰掉。

    是啊，這不才是……報復(fù)的最佳手段嗎？

    誰會真心想要下半輩子對著一個體弱多病的仇人家的兒子??？

    她現(xiàn)在終于知道了，這個祁衍太毒了，他真實目的一直都是殺人誅心！

    所以才能一直是那么淡定、那么冰冷、那么事不關(guān)己。

    可是，她的兒子呢？

    她的兒子已經(jīng)早就傻傻陷進去了，被騙得好慘還執(zhí)迷不悟，九頭牛都拉不回來。孟鑫瀾一個踉蹌，心里不服，突然惡向膽邊生。

    她不能任由這種人毀了她兒子，她現(xiàn)在就要弄死他！

    可惜根本沒能沖過去，就被祁勝斌拽住了。

    祁勝斌：“哎呀你能不能別鬧了！關(guān)鍵時刻為你小晟服個軟又怎么啦？”

    孟鑫瀾委屈爆炸了，可掙扎又掙扎不過，嚎啕大哭！

    祁勝斌被她哭得頭疼。：“行了行了，我是男人！我替她道歉行了吧，都是我對不起你媽，我替她去給你媽下跪！”

    “噗。爸你也是真棒，真男人、有擔(dān)當?！逼钛苄α?。

    他拍拍祁勝斌的肩膀：“寧愿下跪，寧愿拿你親兒子當鴨的辛苦錢，也要去救你的便宜兒子。是不是以后便宜兒子給你養(yǎng)老?。康敲匆槐菊?jīng)的樣子，估計將來干不了我這一行沒我掙得多啊，哈哈哈哈。”

    他看著活該的孟鑫瀾和黑著臉的他爸，心情愉悅。

    真是這邊風(fēng)景獨好。

    ……

    祁衍有時候也很佩服他爸。真不愧是能屈能伸的漢子，還真去給他媽下了跪。

    年齡大的人有些就是能演且不要臉，無話可說。

    他冷眼看著他爸，這個把老婆逼跳樓，扔精神病院幾年不管不問的男人，現(xiàn)在倒是跪那又是唏噓“我不是東西”又是抽自己耳光的，怎么沒辭職去電影學(xué)院考個學(xué)位回來呢？

    不過那天走之前，祁衍還是叫住了他爸。

    他掏掏口袋，給了他爸一包好煙。

    早日抽死你！

    心里是這么想的，但表面上倒還有點父慈子孝、一跪泯恩仇的那個味道。

    他故意當著孟鑫瀾的面這么搞，就是給她看的。不然兩邊都得罪透了，狗男女又該統(tǒng)一戰(zhàn)線了。

    他怎么可能讓他們輕易統(tǒng)一戰(zhàn)線呢？他還想看他倆成天窩里斗，狗咬狗一嘴毛呢。

    看著兩個人畏畏縮縮離開的背影，祁衍通體愉快。

    他想起以前，那些又窮又弱、無力反抗，成天無辜被虐打、被欺凌受盡委屈的日子。那時候他曾無數(shù)次想過，要不是還有mama奶奶meimei，還有想要守護的人，他真想一把火跟他們同歸于盡、一了百了。

    也曾無數(shù)次怨恨，天道循環(huán)為什么有沒有公平正義。為什么干脆不落個雷劈死孟鑫瀾，順便把他爸也劈了，反正都不是東西。

    他甚至還想過，祁勝斌要是哪天死了，他一定敲鑼打鼓給他轟轟烈烈地辦一場！親自穿上最喜慶的衣服跳街舞，在葬禮上放《好日子》和《好運來》！

    大逆不道就大逆不道吧，所有的心硬如鐵都是一天天的絕望累積的。他就是這么的大逆不道，不會改了！

    現(xiàn)在，天道終于循環(huán)。

    現(xiàn)在他強大了，心也硬透了，公平正義也開始站在他這邊。

    他不再需要精神勝利法了，他現(xiàn)在有的是辦法讓他們過得不舒服。

    真有趣啊。

    這才幾年？他爸和孟鑫瀾實在是短視，要是早點想到他那么快就會長大，當年囂張跋扈做孽的時候，會不會稍微收斂一點呢？

    終于一切都要反噬回他們身上了。

    祁衍回了病房。

    程晟的飯還沒吃完。沒辦法，他沒食欲，又不想辜負小衍辛辛苦苦做的菜，只能一點點塞。

    “小衍，我們明明商量好的?！?/br>
    他還沒犯病的時候，倆人商量過。反正再忍兩年就上大學(xué)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倆的關(guān)系一定要雙雙咬死不承認。

    誰能想到，今天小衍直接當著他媽的面親下去……

    祁衍也很無奈。

    確實計劃趕不上變化。但反正現(xiàn)在他有錢有勢，怕誰呢？他還就明晃晃欺負他們又窮又沒本事了，活該！

    作者有話要說：　　關(guān)于祁衍年齡，十五也不小了，擱古代都該成親了，我妹小學(xué)三年級都n角戀了（咳。）

    而且，又小又nb又能搞事又高能的孩子是存在的鴨！隔壁朱朝陽普普微笑ing。

    祁衍一直是損的，能氣死人那種損。

    第67章

    那晚床上, 程晟問祁衍：“小衍，你白天……跟祁叔叔還有我媽都說了什么？”

    白天那些損話，祁衍當然不可能學(xué)給哥哥聽。好在他無論說什么, 程晟都無條件相信。

    祁衍摟緊他：“我啊，就是跟他們進行了一些哲學(xué)的討論。討論了一下他們生我們、養(yǎng)大我們的真實心態(tài)?！?/br>
    程晟：“……”

    這段時間，他和祁衍每晚在一起, 一起看了好多卓紫微家的藏書。

    多是，但也有一些討論心理和倫理類的著作。書里有些內(nèi)容, 真的觸目驚心。

    幸福的家庭總是相似的, 充滿了愛、平等和尊重。不幸的家庭則多種多樣，可仔細研究內(nèi)核, 卻也總能找到一些相似點——

    至少祁衍認定，祁勝斌和孟鑫瀾生下他、生下程晟, 就有著相似、典型、且最常見的理由。

    生兒育女, 養(yǎng)兒防老, 簡單粗暴。

    乍一聽好像沒有什么問題，也就是自古以來的傳統(tǒng)思想?？勺屑氁豢? 字里行間卻早已寫明了權(quán)利義務(wù)——‘我養(yǎng)你是為了將來你養(yǎng)我’。

    這分明是一項投資。

    跟買養(yǎng)老保險一個思路, 卻比養(yǎng)老保險劃算多了。說不定運氣好, 還能依靠兒女的成功改變自己貧窮無能的命運，一本萬利。

    當然, 養(yǎng)兒防老的價值觀普遍存在，祁衍也明白。人性自利，為自己老了以后的生活做個“保障”，好像也無可厚非。

    但投資就投資。

    為什么一定要用愛、孝道、各種高尚的外衣包裝？明明彼此心照不宣都是假的、膈應(yīng)誰呢？

    很多時候，明明是“投資者”自己一事無成、深陷泥沼，只能寄希望于生下金鳳凰一飛沖天, 從此改變命運。

    卻死活不肯承認，擺出“為你好”的嘴臉全力逼迫、控制、綁架，最后還要把壓榨出來的成績據(jù)為己有，洋洋炫耀。

    也不想想真有這個本事，怎么自己不發(fā)奮崛起呢？

    更可笑的是，還有一類人，只舍得給子女最低限度的生存保障，卻妄圖用這么幾滴礦泉水澆出參天大樹。

    就比如祁勝斌、孟鑫瀾，就這樣的人卻還能以“犧牲付出”為名站在世界中心呼喚愛，甚至認認真真地自我感動。

    “是，你媽確實把你拉扯大了，我爸也為我花過點錢。”

    “確實不可能沒有一分錢的投入，不然我倆早餓死了。這點我從來沒否認過?！?/br>
    “但我覺得吧，既然本來抱的就是‘投資’心態(tài)。那說難聽點，想投資開店賺錢還必須先花錢裝修呢，想投資買股票還必須先投入本金呢！前期投入這個東西，難道不是理所應(yīng)當?shù)膯幔俊?/br>
    “那怎么投生意的時候一個個都清楚明白，換成投大活人這邏輯就捋不直了？就變成天大的恩情了？”

    “而且，在這個世界上，本來就沒有生意是一定包賺的吧？”

    “投資失敗、生意失敗的人，比養(yǎng)孩子失敗的人要多了去了吧？血本無歸也正常，誰又不是認栽認倒霉？哭著埋怨股票不孝有用嗎？還是發(fā)動親戚朋友輿論譴責(zé)賠錢的店鋪有用？”

    “那為什么子女成為投資品的時候，他們就有臉就要求回本、要求投資品聽話、事事順心？一點不順還要作天作地、上吊跳腳？”

    “我是真心覺得，作為‘養(yǎng)老保險’，我們等他們老了甩點錢給他們，保證他們餓不死就算仁至義盡。真要公平，那些打罵、侮辱還要重新算一算呢?！?/br>
    “至于想要尊重、陪伴、想要關(guān)心？”

    “不好意思，這些都是彼此彼此，尊重別人別人才能尊重你。損事都干盡了，要回報的時候倒是什么都想要，做夢誰不會呢？”

    懷里的人，身子微僵。

    祁衍無奈摟緊他。這些話不符合主流價值觀，聽著殘忍冰冷又不孝，他也知道。

    但沒辦法，他就這德行。

    不像程晟，內(nèi)心善良又柔軟。怕是至今多半依然相信，孟鑫瀾單純作為母親是合格的吧？

    哪怕她對他的那份“愛”，多年來夾雜著無數(shù)顯而易見的傷害、嫌惡、埋怨、苛責(zé)，就算他曾親口聽她怨過他拖累了她整個人生，是無底洞、吸血鬼，要是當年能早點死……

    這些話，換成祁衍，絕對記一輩子。

    絕對不可能原諒，絕對翻舊賬。

    但誰讓程晟他，對這個世界的要求與奢望一直都異常的低？

    根本不用溫柔對他，不用疼愛他。只要最低限度的不離不棄，就足夠他感恩的了。

    他也不想想……

    為人父母能做的最爛到骨子里的事，無非也就是拋棄。不幸生下不太健康后代的人并不少，就算責(zé)怪也多半是怪自己，都會努力照顧、想辦法治療，那才是正常人類。

    孟鑫瀾確實是比他那個不負責(zé)任跑了的親爸做得好，但，還能有人比那個親爸更爛嗎？

    程晟本來這么一個資質(zhì)優(yōu)異、底色絢麗的人。

    被她壓抑了十幾年，弄成了這么個逆來順受、什么都不敢要的性格。但凡被人好好“愛”過，都不可能那么卑微！

    祁衍越想越心疼。

    可越是心疼，反而越不忍戳破了。程晟從小到大受了那么多罪，也許只有相信他媽真的只是“刀子嘴豆腐心”，才能成功活下來吧。

    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