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被搶走了。

    祁衍：“干嘛！誰？”

    他轉(zhuǎn)過身，漫不經(jīng)心的笑容僵在臉上。

    網(wǎng)吧昏暗燈光下，程晟把煙摁了，一把拽住他的胳膊。

    “回去?！?/br>
    “……”

    “卓紫微說，你成天逃自習。這樣不行?！?/br>
    世界嘈雜，耳鳴厲害。半晌祁衍才仿佛找回呼吸的本能，動了一下。

    他抵抗了，卻幾乎沒什么力氣就被拽出門了。

    他想要瘋狂嘲諷，這個人憑什么管他……都那么久了，都過了那么久了，現(xiàn)在出現(xiàn)在他面前遲了。卻說不出話。

    網(wǎng)吧外一片月色。

    冰冷的空氣中，程晟繼續(xù)拉著他的胳膊，他眼睛是灰色的，像是溺死人的泥沼，從來都是堅定而認真。

    這種眼神最騙人了。被他看著的人，會誤以為自己是宇宙的中心。

    祁衍眼眶微燙。

    他是真的恨，恨他這雙滿滿真心、小心翼翼又澀然的溫柔。

    誰不想要全心全意。

    誰不想要沉溺其中。日復一日，擁抱無孔不入的溫柔。

    尤其是看了世界那么多欺騙、冷漠、沒道理。

    但他對誰都是這樣的！他轉(zhuǎn)眼就不要你了！都是騙人的！都是騙人的！

    ……

    突然有人把祁衍拽出去了，小混混們一個個跟了出來。

    “怎么了啊衍哥，這誰啊，找麻煩？”

    一個小混混抬起腳。

    “艸！你們別碰他……認識的，不準碰！”

    祁衍把人護在懷里不慎被誤傷，小混混趕緊道歉。

    其他人也是面面相覷，各種懵逼。

    祁衍：“你們先回去。”

    小混混個個轉(zhuǎn)身，乖乖往網(wǎng)吧里回。就在他們轉(zhuǎn)身的一瞬間，祁衍突然撈過程晟，掠奪一樣埋頭在他頸間深深吸了一大口。

    【就是不一樣，可絕了！一口下去神清氣爽，瞬間回血的感覺！】

    他狠狠咬著牙。

    椰子的香味，奶乎乎的，他恨不得咬上一口。食髓知味。他吸完還是貪婪地摟著人不放。

    他現(xiàn)在長高了，摟著人也順手了，以前都不知道哥哥的腰那么細！

    該咬。活該，誰讓他騙。

    祁衍差點又掉眼淚，心里更恨。

    可這么滿滿抱著他，胸腔里面麻木了很久的地方，卻有一種解凍了的感覺，

    開始復蘇、跳動，一下又一下。酸澀又痛。

    作者有話要說：　　奶犬狼化。但內(nèi)里永遠是奶犬hhh

    第56章

    回到網(wǎng)吧里,一群小混混繼續(xù)吵嚷打游戲，祁衍繼續(xù)敲他的代碼。

    程晟在他身邊坐下，也不說話。

    電腦旁的桌面上散落著不少煙頭、喝空的可樂、泡面、餅干等垃圾,亂七八糟的。程晟默默收拾了干凈。

    然后，他突然站了起來。

    祁衍指尖懸停,余光默默跟著他到了門口吧臺。程晟停在吧臺,買了水又回來了。

    他給自己拿了一瓶礦泉水，給祁衍拿的卻一只玻璃瓶的草莓牛奶。把蓋子擰開，悄悄放在祁衍手邊。

    干凈的草莓香，混雜在煙味嘈雜的網(wǎng)吧里，甜美誘人又格格不入。

    時間安靜流淌。

    祁衍記得那時也是冬天，緊緊鎖上房門,屋里就是小小的獨立王國。金銀花茶，菜市早餐,草莓牛奶。日記上寫下的新年愿望,基礎電腦書里的嶄新世界。

    還有。

    哥哥會捧著,安靜坐在旁邊。

    他最喜歡疲倦時，去看他的側臉，陽光撒在他的白襯衫上,有種讓人安心的靜謐。

    ……

    晚上九點多,小兄弟們說餓了,起哄一起去吃夜宵。

    “一起去唄？哎對了,怎么稱呼啊這位哥們？我這有好煙，來來來！”

    祁衍：“他不抽,他該回家了?！?/br>
    “呃，這么早就回家？哦，好學生家里管得嚴吧！就說呢,剛才全網(wǎng)吧都在打傳奇，就他一個在那看物理?！?/br>
    祁衍：“嗯，他跟我們不是一……”

    程晟：“我去?！?/br>
    祁衍沉默了。哥哥從少年手里接過煙。一群小混混興奮得很，各種叫叫叫。

    程晟低頭抽了一口。

    那么嗆的人東西，他卻忍住沒有咳。夜色中一雙灰色的眼睛平靜，堅定重復了一遍：“我去?！?/br>
    大家：“那好啊，走走走一起！”

    “……”

    年輕的小兄弟江湖義氣，吃夜宵不挑地方。不管燒烤攤、麻辣燙，兩塊五錢一碗的rou絲面都能吃得熱火朝天。

    只不過今天運氣好，衍哥請客去大酒店包廂吃大餐。小弟們一個個興奮地搓搓手。

    程晟那支“好煙”，只吸了兩口就被祁衍搶了。

    他自己也沒抽，只是放在手里一直燃著，到酒店門口正好燃盡扔了。

    酒店金碧輝煌、包廂里又大又寬敞，小兄弟們咋咋呼呼拖來兩箱啤酒，又殷勤地給分別衍哥和新朋友開好。

    “他有胃病，不能喝這個。”

    程晟：“我能?！?/br>
    祁衍：“我說你不能你就是不能！想作死？放手！”

    衍哥今天有點兇，對他身邊的男生不但兇且透著莫名的古怪。幾個哥們也不知道啥情況，就趕緊打圓場：“哎哎哎不能喝就不喝，趕緊的點菜點菜！”

    酒店的菜比起外面可不便宜?；铘~活蝦很出名，所以魚蝦尤其貴。

    程晟默默看著祁衍根本不問價錢就在那狂點。

    他垂眸，默默蹭了蹭牛仔褲口袋。

    里面是有錢的。

    七八百，至少這頓應該足夠了。只是，他本來以為這些錢如果能給小衍補貼生活，應該可以用的更久一些。

    程晟最近攢到不少錢，主要是因為過年時住院認識的那個黑眼珠滴溜溜的小男孩。

    小男孩生性頑劣，父母的話不聽，卻不知為什么在他面前特別乖。

    于是整個冬天他住院，在醫(yī)院里替小男孩子做功課輔導，出院之后也保持了聯(lián)系，暑假期間也上門做過家教。

    孟鑫瀾還以為一切都是無償?shù)?，動不動就酸他“管得好自己那，還助人為樂呢”。不過畢竟程晟在家也做許多家務，她也找不到太多由頭挑刺他。

    孟鑫瀾不知道的是，寒假和暑假，小男孩mama其實都給了程晟錢的。

    給的還蠻大方。

    很快菜上來了，各種rou，誘得人食指大動。少年們餓狼一樣紛紛伸筷子，紅燒蹄髈、糖醋排骨搶得不亦樂乎。

    魚蝦雖然最貴，但祁衍點的卻是寡味的清蒸，相對就不那么受歡迎。

    鱸魚刺少肥美，祁衍一筷子夾起了最好的rou。

    “吃。”

    程晟愣愣看著面前的盤子，像是難過又像是有點開心。他小心翼翼拿筷子戳了一小口。柔滑鮮甜，魚肚像凝脂，好吃極了。

    幾只剝好的蝦，也被丟進面前的碗里。

    蝦是白灼的，很大很新鮮。蘸蝦的醋是祁衍吩咐廚房是特調(diào)的，他的和別人的不一樣，多放了很多暖胃的姜。

    程晟又一小口一小口，低頭吃。

    心里說不出來什么滋味……總覺得小衍始終氣呼呼的，可又一直在喂他東西。

    或許這就是“習慣”吧。

    程晟苦笑，暗暗想，他真是足夠幸運。

    小衍本來應該繼續(xù)憎恨他、厭惡他，話都不愿意跟他說一句、看都不愿意看他一眼。

    那個雨夜的一切，他沒有忘。他清楚記得他說你滾、離我遠一點。他沒有忘，也不敢忘。知道自己本來不該再打擾他。

    可他擔心他。

    天知道他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氣、做好了被怎么樣殘忍對待的準備，才來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