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家總之就是沒法待。蹦出去一切都好，回來馬上又是深淵。

    短小橙橙=w=。。。

    第36章

    祁衍：“我不回家?！?/br>
    可是程晟用冰冷的手指,就一直那樣勾著他。

    最后,他沒辦法,紅著眼咬咬牙,跟他站了起來。

    雪花一片片落在身上，兩人走在昏暗的路燈下。程晟抿著無色的唇,解下灰色羊絨圍巾的一半,沾染著體溫給祁衍圍上。

    祁衍把半張臉埋在羊絨里。

    很暖和,可是，還是好難過。

    明明祁勝斌和孟鑫瀾反反復復的愚蠢套路,不管再怎么翻新花樣,他應該都很熟悉、而且很麻木了。

    卻不知道為什么,還是陷在幾小時前的情緒里,出不來。

    ……想離開,真的想離開。

    一天都待不下去。恨不得從今往后，都再也不用回去那個家。

    一年又一年。時間……能不能走得快一點、再快一點。

    他真的無比渴望能早點擁有獨立成年以后改變一切的力量。

    手牽手沒有走多久,程晟的腳步停了下來。

    他帶他走進了車站旁邊的小賓館。一晚只要五十塊。房間雖然小，但還算干凈、溫暖。

    “……”

    祁衍吸了吸酸疼的鼻子。

    突然覺得自己好笨啊……為什么程晟就能想到還可以去住賓館,為什么他就只能想到蜷在汽車站冰冷的座椅上？

    進了門，程晟俯下身來,抱了抱他。

    他們身上都沾著好多雪,濕漉漉的,所以這個擁抱其實并不暖和，但他不討厭。

    “疼不疼？”

    程晟心疼地從頭到腳檢查他，替他揉了揉之前被祁勝斌重重踢到的腰。

    其實是有點疼的,但祁衍搖搖頭。

    程晟：“對不起啊，沒能保護好你。乖，很晚了，先去洗個澡暖暖身子，嗯？”

    祁衍繼續(xù)搖頭。

    程晟的聲音有些啞，帶著心疼：“小衍?！?/br>
    他的額頭貼過來，很久才分開，灰色的眼睛里滿是疲憊和擔心：“小衍，你想說什么話，別憋在心里。”

    祁衍的后槽牙，早已暗暗咬得發(fā)酸，眼睛更是通紅。

    “程晟，你不要，”他垂眸，斷斷續(xù)續(xù)艱難道，“你一定不要，相信他們。”

    “他們給我買衣服、買東西，都是假的，我，不稀罕，更，不會信?！?/br>
    “他們根本……不可能會真心對我好，你不準信，不準在我面前，替他們說好話。更永遠永遠，不準……被他們騙。你要是相信他們，你就不要再跟我……”

    “嗯，嗯?！?/br>
    身子被抱緊，程晟聲音沙?。骸拔抑?，我知道的小衍?！?/br>
    “你別難過，我不會的，我不會被騙?！?/br>
    “我只相信你一個，你別怕，我晚上陪你一起住這里，明天送你去車站?！?/br>
    “乖，趕快去暖暖身子吧，嗯？”

    ……

    花灑的熱水打在臉上，祁衍閉上眼睛。

    他自己無聲地哭了一會兒，才收起來情緒。

    關掉花灑的時候，聽到外面程晟撥通了房內(nèi)的電話給家里報平安。

    “祁叔叔，是我，您別擔心我找到小衍了。我們都沒事，我明天早上再回家，今晚我陪小衍……”

    “什么？我媽？”

    “嚴不嚴重，在哪個醫(yī)院？好，我知道了，我馬上過去！”

    祁衍的頭發(fā)依舊濕漉漉的。

    他看著程晟，看著他回過頭，灰色的眼里慌張又復雜：“小衍，祁叔叔剛才說，我媽為了找我，滑倒摔傷了腰……”

    祁衍看著他。

    程晟一臉的愧疚和為難：“小衍，對不起，我、我現(xiàn)在得趕去中心醫(yī)院?！?/br>
    祁衍依舊黑瞳沉沉。

    “小衍，你，說點什么好不好。”

    “……”

    祁衍：“那你去啊?！?/br>
    程晟的表情那一刻像是要哭出來。

    最后，關門聲，房間里安靜下來。

    祁衍關了燈，一個人躺在床上，周遭黑洞洞的，那么空虛。

    程晟走前說，小衍你別胡思亂想，要是mama沒事，我第一時間就回來陪你。我答應陪你的，沒事我馬上回來。

    但祁衍知道，他不會回來的了。

    孟鑫瀾就算沒事也會裝有事，一定會裝弱賣慘無論如何留下他兒子。

    事情本來就是這樣，虛偽的大人總能花樣多端，可以輕易就把他從他身邊騙走。

    “呵……”

    祁衍兀自笑了兩聲，手背抵住額頭。

    他并非不相信善意，不相信人可能會審視自己、改過自新。他相信，小學的思想品德課本，初中的政治課本、歷史書上，也一直都有很多“重新做人”的例子。

    他只是不相信祁勝斌和孟鑫瀾。

    打從心眼里不相信這兩個人會有任何殘余的善良和真誠，會有任何變好的可能性。

    不可能。那種虛偽至極的人，所有表現(xiàn)出來的善意，全部不過是爾虞我詐、假惺惺的懷柔不過是為了達到心里不可告人的目的。

    他們裝的好、賣的慘，他連一個標點符號都不會信。

    ……

    隔日晴雪，下午祁衍到了奶奶家。

    “哥哥！哥哥！”

    小玥屁股后面跟著大黃狗，雙雙飛奔來迎接他。

    祁衍把meimei高高舉起來，又緊緊抱住。

    一年不見，小玥胖了一些。

    他的meimei，以前是多么洋氣的小可愛?，F(xiàn)在卻黑了、長出了高原紅，還穿著花襖，倒不是說不可愛了，只是氣質(zhì)上完全變成了一個土里土氣的小村姑。

    祁衍沒法怪奶奶照顧得不好。

    作為一個收入不高的農(nóng)村老太太，奶奶當然已經(jīng)盡了全力。

    可畢竟落差太大，是哪個做哥哥的看到寶貝meimei變成這樣，心里能好受？

    他那天拉著小玥的小手，去看了她挨著煤房的房間、她平常玩耍的土池子、臭水溝和蘆葦叢，那課桌椅都不齊全的平房小學，還有一個個抹得不像樣的小伙伴們……

    小玥倒是高高興興的。

    祁衍則別提多心疼了。

    村子里窮，就村長家裝了電話。

    村子老婆人很好，每天為村民服務，過年期間尤其繁忙。

    祁衍才到奶奶家的第一晚，村長老婆就來喊：

    “曾婆婆，電話！找你家小衍的，好像是他爸！”

    奶奶跟著祁衍一起去了村長家。

    祁勝斌在電話里怨氣滿滿地吼，叫囂說是都是因為祁衍，孟鑫瀾夜里出門找他滑倒扭到了腰，現(xiàn)在程晟也跟著凍病了，大過年他一個人照顧不了兩個病人，勒令祁衍趕緊回家?guī)兔Α?/br>
    奶奶一聽，一把奪過電話就罵。

    “想什么呢！你還指望我孫子去伺候那個女人和她兒子呢？你怎么不指望他再給你們養(yǎng)老送終呢？你想得美！你自己要找的新老婆新孩子，你自己伺候去！憑什么使喚我孫子？”

    她說完，直接掛了電話，叮囑村長老婆：

    “大侄女，以后這不孝子再打電話來，你就跟他說，什么時候把他閨女的學費生活費送來，再來跟他老娘講話！”

    然后拽起祁衍就回家：“衍衍沒事的，你相信奶奶，要是真要死要活的了，你爸還敢擺架子用那樣的語氣？這種人就別理，得好好治治他！是他自己要替別人養(yǎng)老婆養(yǎng)孩子，活該他累不是嗎！”

    “走，回家回家，咱好好過年！”

    “奶奶帶你們買煙花，蒸年糕給你們倆小的吃！”

    ……

    鄉(xiāng)下有鄉(xiāng)下的好。

    在外頭混出點名頭的子女，除夕回鄉(xiāng)都要面子，好多招待鄉(xiāng)里鄉(xiāng)親開了流水宴，有魚又有rou隨便吃。大年初一還有舞龍舞獅和唱戲，可好玩了。

    但鄉(xiāng)下有鄉(xiāng)下的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