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他只要說了，他一定會緊緊抓住他。以前他們晚上溜出去，漆黑的小巷祁衍都會牽著他。

    但是，不行。

    有些沖動，越是急于破土而出，越要克制。

    車站臨別。

    程晟看著少年依舊單薄的衣衫：“小衍，你得多穿一點?，F(xiàn)在天冷了，當(dāng)心感冒。”

    祁衍笑笑：“我不冷，你瞧?！?/br>
    他的手指突然伸過來。

    皮膚的溫度非常高。灼在程晟的臉頰，那一刻他特別想抱住他。

    祁衍：“看，我不冷，你才是要多穿點。還要每天乖乖戴圍巾?！?/br>
    他笑得有些狡黠，程晟那時候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直到回家，拆了禮盒。

    里面是一條圍巾。

    灰色的，顏色非常柔和、非常溫暖。

    程晟如獲至寶。

    房間衣柜里有小的穿衣鏡，他戴上看了好久。完全不想取下來了，想一輩子都戴著。

    ……

    第二天，孟鑫瀾看見了圍巾。

    “哎喲，這料子是羊絨的吧！是好東西啊，這至少得五百塊呀？”

    程晟：“同學(xué)送的，媽，你別……”

    他不敢說是祁衍送的。

    不然，買圍巾的錢怎么來的，到時候又解釋不清。

    不過話說回來，錢到底哪里來的呢？程晟不禁微微憂心，他開學(xué)給小衍攢的五百多，不會全被他拿來買這個了吧？

    孟鑫瀾不管程晟抵抗，硬把圍巾從他脖子上扒拉下來。

    自己戴著在鏡子前面美。

    “嘖嘖，真好，我的圍巾都沒有這種料子的?！?/br>
    可惜是灰色的，而且怎么看都是男款，她只能還了。

    “是誰送的？你們班那個經(jīng)常問你問題的小姑娘？”

    程晟搖頭。

    “那是誰呀？小小年紀(jì)能買得起這種圍巾，家里得多有錢？”她喃喃，又叮囑程晟，“mama不反對你交朋友，不過一切以學(xué)習(xí)為重啊！”

    程晟：“嗯?！?/br>
    十二月，天氣變得越來越冷了。

    程晟第一次戴著羊絨圍巾出門，真的特別暖和。

    而且也是特別高檔、漂亮的灰色。

    小衍真會選，那么好的東西，程晟總覺得站在公交車上，全車都在偷偷看他。

    有了圍巾，教室里后座的男生開窗透氣，也不會再覺得冷了。

    最近程晟還漸漸有了一個新玩法，下課時犯困就把半張臉縮進(jìn)圍巾里，像個鴕鳥一樣一呼一吸，眼鏡就會沾染一層白霧，一切朦朧。

    圍巾讓他高興了好幾天。

    才漸漸又開始失落，因為隨著期末到來，每個班學(xué)習(xí)壓力都變得越來越重。在學(xué)校能偶遇小衍的機(jī)會更少了。

    但他想見他。

    至少希望一天之內(nèi)能偶遇一次，哪怕只是打個招呼，心情就會點亮起來。但如果放學(xué)都遇不到，就會覺得像是一整天白過了，失魂落魄。

    程晟發(fā)現(xiàn)自己開始不由自主地，制造起了偶遇。

    他以前經(jīng)常在樓上看小衍，知道他會從哪里經(jīng)過。

    會開始在特定時刻意路過食堂、cao場。最開心的一次，莫過于有次三十分鐘的大課間，他正好遇到祁衍和卓紫微一起去逛文具店。

    他也干脆不要臉了，硬跟著他們一起去。

    結(jié)果那天很開心。

    文具店里除了文具，還有各種花花綠綠的小貼紙。

    祁衍指著一款貼紙上的小動物非說像他，非要給他買。

    程晟想說像個鬼，但還是收下了。

    第二天下課，又去買了一份一模一樣的。買的那份貼在了直尺和課本上，祁衍送的舍不得貼，偷偷夾在書里，也藏在書架最上面。

    貼紙很可愛，班上的女孩子：“哎呀，這個好可愛，還挺像你?！?/br>
    程晟：“……”

    為什么都說像他！哪里像了？

    “真的很可愛，這是兔子吧？還是貓？”

    “什么？貓？這難道不是倉鼠嗎？”

    “倉鼠？我還以為是海豹、海狗一類的?！?/br>
    “這難道不是熊嗎？怎么看都是熊?。　?/br>
    程晟：“……”

    所以他到底像什么?。?/br>
    ……

    一月，下了好幾場雪，順帶著幾波大考。

    程致遠(yuǎn)這個名字，日常掛在年級第二，實驗班班主任痛心疾首：

    “咱班的學(xué)習(xí)態(tài)度啊，不夠端正！你們當(dāng)初都什么分?jǐn)?shù)進(jìn)來的？全校最好的學(xué)生，現(xiàn)在考不過一個普通班的！”

    “尤其是你祁衍，次次第三！你錯的那些全是粗心，你就不能仔細(xì)點？！”

    “你還笑！還笑！你挺光榮是吧？”

    班主任努力降血壓，幸好幸好，他還有卓紫微。

    卓紫微是真的穩(wěn)。次次第一，為實驗班挽尊。

    結(jié)果，期末前最后一次?？?，直接的噩夢！那個一班的程致遠(yuǎn)，居然和他家卓紫微并列第一了！按照首字母排名，人家還排在前面?。?！

    輿論嘩然，那幾天，一班班主任整日容光煥發(fā)。

    實驗班班主任則直接跑去校長室。

    “這個程致遠(yuǎn)，他就是個漏網(wǎng)之魚，咳，不是不是，是滄海遺珠！我覺得他一開始就該上我們班，校長不然您看……”

    一班班主任破門而入：“怎么還搶人啦，總也得給我們普通班留點好學(xué)生啊？”

    好在，最后的期末考，大神卓紫微看在班主任快禿頭的份上，隨便發(fā)發(fā)力又輕易甩了第二名程致遠(yuǎn)十幾分。

    班主任的血壓才總算正常了。

    發(fā)完成績，寢室里，肖明超和韓飛快樂地收拾東西。

    韓飛家窮，父母常年在外地打工，家里只有年邁的爺爺奶奶守著三分薄田。只有每年過年爸媽一定都會回家，一家人熱熱鬧鬧地團(tuán)聚，這一向是他一年到頭最期待的日子。

    肖明超本質(zhì)上和韓飛很像，都是常年見不到爸媽的“留守兒童”。

    唯一的區(qū)別是他家有錢。

    肖明超：“我每年寒假都要去姑姑、舅舅、大姨二姨、奶奶家各玩一圈！他們都對我可好了，還帶我出去旅游！”

    肖明超爸媽白手起家，成天國內(nèi)國外的飛，實在沒時間陪兒子。

    但愿意慷慨撒錢，所以親戚們都樂意照顧他。

    肖明超也能理解父母的不容易：“嗨，他們雖然不能陪我，但他們的愛我用耐克最新款感受到了。何況我是獨生子，其實他們現(xiàn)在辛苦，也是為了我在積累百萬家產(chǎn)啊哈哈，我將來就隨便考個大學(xué)畢業(yè)繼承家業(yè)……”

    愿意回家的孩子，個個歸心似箭。

    而不愿意回家的孩子，則懶洋洋躺床上。一個聽音樂，一個玩電腦。

    卓紫微不收拾，祁衍也不收拾。

    雙雙心照不宣，一直賴到封樓最后一天，宿管大媽：“哎呀你們趕緊的收拾收拾快走吧，阿姨我還趕著回家過年呢！”

    無奈收拾行李，卓紫微：“羨慕你啊，你至少還有程致遠(yuǎn)?！?/br>
    “你爸媽再不好，至少他對你好，也不算是完全的孤立無援?！?/br>
    祁衍：“其實，我早就想問了。”

    “你是年級第一名，長得帥性格好，還要怎么樣？你爸媽到底還能對你還有什么不滿？”

    卓紫微眼中閃過一抹復(fù)雜。

    “他們可不覺得我好?！?/br>
    他笑笑，嘆了口氣，又喊祁衍：“哎?！?/br>
    “嗯？”

    “要不要一起去紋個身？”

    祁衍：“紋身？”

    卓紫微：“嗯，手上，脖子上，打個舌釘，或者直接臉上。洗不掉的那種，氣死他們！”

    祁衍：“哈哈?！?/br>
    他可不去，紋身怎么可能氣死家長？

    至少祁勝斌肯定不會在乎，而孟鑫瀾說不定還巴不得他身上青一塊綠一塊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