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萬萬沒想到，她兒子在沙發(fā)上蜷縮起了身體。

    抱住雙膝，無聲落淚。

    孟鑫瀾：“程晟！你怎么油鹽不進(jìn)的？”

    “你還哭？那么多年，我都沒哭，你有什么可哭的！”

    “你不是為你媽哭吧？你為了那小拖油瓶吧！你真的跟你爸一樣沒良心，我為你付出那么多，你呢？你只學(xué)會了吃里扒外！”

    程晟已經(jīng)快不行了。

    他頭痛欲裂，咬緊牙拼命掐自己。

    那一刻，全都是最絕望的想法——干脆聾了算了，干脆心臟衰竭死了算了。

    離開這里，去一個沒有人認(rèn)識他的地方，自生自滅。

    可現(xiàn)實(shí)卻是，該死的時候不死。

    又有沒有地方可以讓他躲起來。

    胸口好痛啊……

    他無聲吞咽著眼淚，這些疼，都是他活該是嗎。

    誰叫他生來身體那么差，拖累了孟鑫瀾、拖累了小衍。

    是他害所有人都不幸。

    ……

    祁衍其實(shí)沒有睡著。

    他昏昏沉沉，零星聽見孟鑫瀾的一些歪理叨叨。

    然后，程晟的步伐很疲憊。

    在門口站了好久，沒有聲音，沒有進(jìn)來。

    最后終于進(jìn)來時，屋里是一片漆黑的。

    祁衍無聲裝睡。

    他聽見哥哥脫衣服的窸窸窣窣，感覺到床鋪的下沉。

    半晌，黑暗中，很低很啞的聲音。

    喃喃說著：“小衍，對不起，對不起?！?/br>
    ……

    后半夜里，祁衍爬起來。

    身邊的男孩蜷縮著，眼睛緊閉，臉上仍有淚痕。

    祁衍想起小時候。

    偶爾受了委屈哭著入睡，半夜會被涼涼的郁美凈弄醒。

    mama會說，不哭哦，來擦點(diǎn)香香，不然明天皮膚會皴。

    他看著程晟。

    昏黃的燈光，映著他黑瞳眸光點(diǎn)點(diǎn)。

    他甚至可以想象他往哥哥臉上抹香香，哥哥迷迷糊糊，又溫柔的眼神。

    但是，這已經(jīng)是不可能的了。

    祁衍垂眸。

    他看著他時，能清楚感覺到，自己心的某個部分冷掉了，像是再也無法感到什么溫暖的存在。

    雖然他知道，這不是哥哥的錯。

    不是他的錯。

    只是。

    只是一直以來，他以為他們只是心照不宣。

    他以為哥哥什么都知道，那些對他的好、對他的溫暖，都是出于憐憫和愧疚。

    而他對于那樣的施舍，暗恨、不屑，卻又不得不抓住。

    他從來沒有告訴過哥哥。

    他說他們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他說他們相依為命。

    他緊緊抱住他、他保護(hù)他。

    他是真心的。

    卻也是騙他的。

    他已經(jīng)沒有那么天真。

    經(jīng)歷了一系列變故，不敢再輕易相信什么。內(nèi)心深處一直都知道，他畢竟是孟阿姨的兒子。

    他們總有一天，會長大。

    會漸行漸遠(yuǎn)，終至陌路。

    而在這之前，所有單純的、友愛的、美好的。

    他會好好珍惜、封存。

    他會記得哥哥曾經(jīng)的溫柔，哪怕有朝一日反目成仇。即使到了那一天，他也不會讓任何人染指曾經(jīng)屬于他們的小溫度。

    可今天。

    他才突然很悲哀地發(fā)現(xiàn)。

    那些好吃的，那些擁抱，那些往他被子里鉆的小夜晚。那所有一切他從一開始無比排斥，到漸漸覺得溫暖的東西。

    就只是一個普通的哥哥，在努力對他好。

    本來是狼和羊的故事。

    誰知道，其中一個一直都真心實(shí)意對方當(dāng)做同類。

    單方面從未覺得，這是一段如履薄冰、一戳就破泡沫關(guān)系。就只是很單純地、很真誠伸出手。

    祁衍苦笑。

    他想哥哥現(xiàn)在大概，已經(jīng)不知道再該如何面對他。

    其實(shí)，他也一樣。

    他也一樣。

    ……

    第二天，祁衍起床的時候，程晟那邊的床鋪已經(jīng)空了，書包也不見了。

    應(yīng)該是上學(xué)去了，走著去的話確實(shí)得提前半小時。

    昨天鬧成這樣，誰都沒臉。

    孟鑫瀾直接關(guān)門不出。

    祁勝斌則訕訕塞給他五十塊錢：“大人上班忙，你以后……就自己買早飯吧。”

    祁衍冷笑，求之不得。

    他下樓。

    騎上車子時，想起昨天才說好，相依為命。

    昨天才說好的。

    算了。

    至少他曾經(jīng)真的，真心實(shí)意的，覺得他好溫暖。

    他永遠(yuǎn)會是這一年來發(fā)生在他身上的，唯一美好的事情。

    ……

    祁衍車子騎到半路，停了下來。

    他不想去上學(xué)。

    因?yàn)榈搅税嗌?，他不知道該跟哥哥說什么。

    正迷茫著，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小霸王紀(jì)南祈，還有班上其他幾個活潑的“差生”。

    “班長，要遲到啦，還不趕緊？”

    祁衍：“……你們這是去哪？”

    “哈哈哈，今早沒有數(shù)學(xué)老師的課，我們?nèi)ゾW(wǎng)吧，班長去不？”

    “網(wǎng)吧？”

    “對呀對呀新開的，好多電腦。電腦游戲班長你玩過嗎，《仙劍奇?zhèn)b傳》，還有《月影傳說》，跟游戲機(jī)廳的街霸不一樣，有怪還有劇情！可好玩了！”

    祁衍對電腦游戲興趣不大，他只想逃避。

    干脆跟去了網(wǎng)吧。

    看紀(jì)南祈用電腦十里坡刷怪，是挺好玩的，但看了一個小時，祁衍就覺得有點(diǎn)無聊了。

    “你這太慢了?！?/br>
    紀(jì)南祈：“呃，那班長你有辦法快？”

    祁衍：“你給我開臺機(jī)子。”

    “我研究研究，看能不能讓你直接滿級?！?/br>
    作者有話要說：　　至暗劇情，果然sad，我也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