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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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十分鐘的自行車程,先是一小段土泥路。 下雨時坑坑洼洼,不下雨時則顛顛簸簸。 冬天周遭光禿禿的,很難看。 但祁衍知道,等到春夏時,這里就會開滿五顏六色的野花,花海里虞美人和太陽花野蠻地生長。 那是他看了十一年依舊看不夠的夏天。 ……祁衍收拾糟糕心情的速度飛快。 剛上路的時候還想哭、氣得要死,這才沒騎幾分鐘,已經(jīng)一邊在哼哧哼哧用力蹬腳踏,一邊不屈地哼著歌了。 沒辦法,熟能生巧。 委屈多了,也就練出來了。 不然能咋的? 一頭撞死嗎? 他才沒那么傻,身體是革命的本錢。 就當(dāng)是運(yùn)動鍛煉好了。 哥哥這么重,他就當(dāng)是馱著一個沙袋。這一路的體力消耗,少說也有跑五千米吧!又不耗時間,多完美的鍛煉? 顛過這一小段土路,就進(jìn)入城區(qū)。 穿過一個大大的菜市場和一個大大的早市,才能到達(dá)鬧事深處的學(xué)校。 菜市場里面殺雞的殺豬的,血流滿地,早市里面各色各樣的早點(diǎn)香味,混合著菜市場里面血腥的味道,頗為無法形容。 祁衍還好,這些氣味他早習(xí)慣了。 但程晟明顯習(xí)慣不了。 “嗚……” 祁衍:“怎么,難聞,想吐?” 程晟沒說話,只貼著他后背艱難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一手捂住嘴,一手抱著他腰勒得很緊,胸口起伏。 祁衍:“你林黛玉啊?” 祁衍:“動不動就不舒服,那以后天天都要走這過的,你怎么辦?!” 嘴上這么說著,腳下卻不自覺蹬得快了點(diǎn)。 殺鴨子的攤位和魚市場血腥味尤其重,祁衍一道白影,飛快騎過。 其實(shí),來學(xué)校還有另外一條道。 不用經(jīng)過市場,但是又遠(yuǎn)又繞。 一堆上下坡,中間還有一段房子和房子之間逼仄到?jīng)]辦法騎車只有推著才能過。 “嗚……” 到處都是血腥味,身后程晟難受地喘息。 祁衍嘆了口氣,心想折騰就折騰點(diǎn),不然以后還是選另外一條路吧。 等一下,他為什么要替程晟著想? 壞女人的孩子,他大可不必對他善良。 …… 終于到了學(xué)校車棚。 祁衍鎖了車子。程晟則扶著鐵柵欄,在一旁干嘔,最后抵著胃咬牙蹲在了地上。 祁衍:“……” 祁衍:“哎,你沒事吧?” 程晟很久沒有回答他,虛汗從他額角滑落。 好一會兒,他才搖頭:“沒事,小衍,我沒事?!?/br> 那臉色明顯不是沒事的樣子。 祁衍看不下去,躬身給他揉了揉背心。又扶他起來,在旁邊的小亭子坐下。 上課鈴已經(jīng)響了,炸著耳朵,叮叮咚咚的催人。 “小衍,要遲到了,你先……” 祁衍:“沒事的,你轉(zhuǎn)學(xué)第一天,我因?yàn)榻o你帶路所以遲到了,老師不會怪我的。” “嗯?!?/br> 祁衍:“你再靠著我多休息一會兒,要是還不行,我馬上送你回家?!?/br> “嗯?!?/br> “……” “小衍?!?/br> “嗯?” “對不起啊?!?/br> “……” 祁衍不明白這句道歉是幾個意思。 如果只是為害他遲到而道歉,那大可不必。 但如果是為他媽破壞別人家庭、害別人家妻離子散一塌糊涂,那他不真的配,孟鑫瀾也不配,祁衍也不可能接受。 算了,別想這些。 祁衍默默跟自己說,再想下去,要沒完沒了了。 他讓哥哥靠著他,從哥哥書包里拿出保溫杯:“你渴不渴,喝點(diǎn)水?” …… 程晟書包的一半的重量,都來自于孟阿姨硬塞進(jìn)來的,那只巨大的保溫杯。 祁衍倒出來一杯guntang的水,放身邊涼著。 冬天那么冷,一兩分鐘就涼下來了,很快的。 保溫杯是軍綠色的,掉了一點(diǎn)點(diǎn)漆皮。 這讓祁衍想起,他曾經(jīng)也有一只這樣的保溫杯。 曾經(jīng)的冬天,他mama也會往他和meimei的書包里面,塞這樣大大的杯子。 茶水里有時泡著枸杞和桂圓,有時泡著甘草和胖大海,mama說小朋友要從小把身體喝得暖暖的。 meimei很聽話。 那么小小的身子,幾乎背不動那么重的杯子,還是努力漲紅著小臉背著。 而祁衍就懶一些了,男孩子又皮,總是“忘記”拿,各種耍賴。 mama每次發(fā)現(xiàn)了,就會把杯子硬塞進(jìn)他書包里,一臉溫柔又無奈的笑。 還記得有一次,mama少見的粗心,忘記把杯子蓋緊。 結(jié)果害他整個書包里水漫金山,書和作業(yè)全部遭了秧。 那天中午回家,一家人哭笑不得,一本本拿去陽臺攤開,曬谷子一樣曬。 meimei也撅著屁股幫忙。 那一整個學(xué)期,他的課本因?yàn)橛钟灿执?,時常被哥們兒取笑。 mama還特意買了他一直想要的足球的補(bǔ)償他…… “水不燙了,喝吧?!?/br> 把水遞給程晟。 突然間,芒刺在背。 他想到他曾經(jīng)的家,他的mama,那么善良柔弱的mama,現(xiàn)在正孤零零的一個人,在精神病院治療。 而此刻正靠著他的肩膀、被他照顧的男孩,又是誰? 他是那個女人的兒子。 mama要是看到他在照顧這孩子,又該多傷心、多難過呢? 他為什么要照顧哥哥。 正恍惚,砰的一聲,程晟手里的茶杯蓋掉在了地上。 男孩突然抱住了祁衍的胳膊。 像是突然很難受一樣,抓住祁衍的胳膊肘抵住胸口和胃部,額頭在他肩膀上蹭,咬著牙不發(fā)出聲音,冷汗涔涔。 “哥哥?” “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疼?” 祁衍聽見自己的聲音在抖,荒謬而不真切。 他不是擔(dān)心哥哥,不是。 是有一個聲音,他自己的聲音,在耳邊冷漠地說,你別管這個人。 不僅不用管,還可以嘲笑他,嘲笑他們母子倆。跟他說你活該,這都是報應(yīng),因?yàn)槟銒屖莻€壞女人,所以報應(yīng)在你身上。 活該。 就是活該。 但祁衍最后,還是忍住了,什么都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