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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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婉兮微笑道:“王爺朝政忙碌,府上又雜事繁多,諸般指著妾身一人,妾身既當了這肅親王妃,自要擔起這份擔子。再則,霓裳坊與天香閣的分紅賬目,我也都托人轉(zhuǎn)交到貴府。此外,不知譚侍郎還有何事尋妾身?”言至此處,她眸光微閃,睫毛輕扇,又道:“我母家才出了這樣的事,朝中人人避之唯恐不及,深怕被牽累,譚侍郎卻反其道而行之,還來上門走動,倒是頗令妾身意外?!?/br> 聽了適才小程氏的一番言語,陳婉兮再見譚家人時,心中便有幾分異樣。 而自從肅親王向皇后告發(fā)了小程氏虐殺幼兒一事,令小程氏廢黜,陳炎亭亦被傳至御前訓斥后,朝中那班見風使舵、唯恐被牽累者,立時便同肅親王府劃清了關(guān)系。王府的門庭,這幾日也冷清了許多。 譚書玉莞爾一笑:“王妃這話未免過于外道,你我是割不斷的關(guān)系,便是全天下的人都與你為敵,我也不會。不論如何,我終是會站在你這邊的?!?/br> 這話,卻有幾分怪異。 陳婉兮看了他一眼,只見譚書玉笑容溫潤和煦,似是并不覺這番言語有何不妥。 她斂了眼眸,問道:“譚侍郎今日到這凈水庵,有何事呢?” 譚侍郎面色微帶惆悵,說道:“昨日我父親夜間偶夢母親,心有所感,吩咐我今日到菩薩跟前上一炷香?!?/br> 這凈水庵雖是早前弋陽侯府用以供奉自家祖先的廟宇,然而后來隨著府中出了幾位篤信佛教的夫人,也供起了菩薩神龕,蓄養(yǎng)尼姑,招攬香火。如若家中出了如小程氏這般的事情,罪婦無處容納,便也羈押在此地。 時日略久,這凈水庵的菩薩倒是頗有幾分靈驗,來此燒香還愿的信眾漸漸多了起來,香火竟還算的上旺盛。 譚書玉這番說辭,倒也合乎情理。 陳婉兮似有所感,頷首道:“表舅母過世,也有兩年了?!毖粤T,便又說道:“那么,侍郎且去,妾身不敢不阻礙。” 譚書玉喉嚨微動,似想說些什么,但終究沒能出口,點頭離去。 陳婉兮正欲上車,卻越發(fā)的如鯁在喉,她忽而止步,向譚書玉揚聲問道:“譚侍郎,野有蔓草,零露漙兮——則如何?” 譚書玉也停了步子,重看向她,似是滿臉迷離之色,答道:“這是《詩經(jīng)鄭風》里的句子,王妃怎么突然問起這個來?” 陳婉兮笑了笑,半晌說道:“沒什么,我白問一句罷了?!闭f著,這方登車而去。 譚書玉轉(zhuǎn)過身子,那清俊淡然的臉上閃過一抹凝重,他邁步向凈水庵中行去。 陳婉兮坐在車中,看著窗外景色飛逝,心中如有磐石下墜。 譚書玉到底是否知曉當年之事?而小程氏所言,又有幾成真假? 如若母親的嫁妝當真在譚家手中,那么譚家的幫襯,便有幾分曖昧了。 母親……當年為何那樣做? 菊英話少,主子不問,她亦也不答,馬車之中一片靜默。 片刻,陳婉兮忽而說道:“我終究不信,母親會做出什么背德之事來?!?/br> 菊英沒有接話,只是說道:“這位譚侍郎,每次見娘娘總要用些親昵的稱呼,每每被娘娘駁斥,方肯改過。鋪子里的生意,交由長房交接便可,他卻偏偏喜歡親自上門。” 陳婉兮面色微沉,看向窗外,未再多言。 回>>至肅親王府,尚未進二門,陳婉兮便問梁嬤嬤的去處。服侍的人答道,說梁嬤嬤家中的小孫兒感染時氣,染了什么癥候,這老mama掛念小孫子,尋管事告了假,匆匆家去了。 陳婉兮聽說,只點頭道:“這春夏之交,孩子就是易得病,便放她幾日假也罷。”言語著,雖心意煩亂,還是往瑯?gòu)衷纷呷ァ?/br> 回到自己的居所,才踏進房門,便聽內(nèi)里有微微的鼾聲。 陳婉兮一怔,只見杏染躡手躡腳的走來,壓低了聲兒道:“娘娘,王爺今兒來家早,同小世子玩了一會兒,一塊睡著了。” 陳婉兮聽著,脫了外衣,輕步走進房中。 果然見于成鈞摟著豆寶躺在床上,屋中略有幾分悶熱,他只穿著一件繭綢團花褂子,褂子的系扣盡數(shù)扯開,露出底下精悍且疤痕遍布的胸膛。豆寶窩在他懷里,被他那壯大身軀一襯,越發(fā)顯得小小的一團。 父子兩個,偎依在一起,睡的香甜。 陳婉兮看著眼前這祥和的一幕,原本低落緊繃的心緒,立時便松緩了下來,仿佛初夏清晨的陽光照射進來,暖洋洋的,還帶了幾分甜意。 陳婉兮在一張楠木椅上坐了,唇角噙著幾分笑意,靜靜的看著。 須臾,有微風吹入,夾了些不知名的花香,豆寶揉了揉鼻子,忽而打了兩個噴嚏,便醒了過來。 他睜開眼睛,懵懵懂懂坐了起來,小腦袋一轉(zhuǎn),瞧見了陳婉兮,便扎掙著下地,嘴里說道:“娘來了?!?/br> 陳婉兮怕他光腳踩在地下,忙上前接著,抱了他起來。 如此一來,于成鈞便也給搓弄醒了。 他睜眼,瞧見妻子抱著孩子立在床畔,咧嘴一笑;“好啊,你回來了?!?/br> 陳婉兮微笑道:“王爺今兒倒是回來的早?!?/br> 于成鈞坐起,仰了仰脖子,發(fā)出了一聲極舒坦的嘆息,方才說道:“之前議定的幾件事,比如營妓制與老兵奉養(yǎng)所,總算全國推廣了下去。好容易得了這半日空閑,爺便趁空跑了出來,回府歇息歇息,也陪陪你們娘兩個。這段日子,你一個人在家,也是辛苦了。” 陳婉兮笑了笑,說道:“哪里有王爺朝政繁忙來的cao勞。”說著,便抱著孩子走出去,吩咐丫鬟預(yù)備洗臉的熱水并漱口的香茶。 于成鈞瞧著她的背影,濃眉輕皺,眼見菊英正靠墻站立,便將她招到跟前問道:“今日,你們娘娘做什么去了?見了什么人么?” 菊英心里思忖著,揀了幾句話道:“凈水庵的罪婦絕食抗爭,定要見娘娘一面,今日娘娘便去了。” 于成均心中琢磨了片刻,又問道:“即便去見她,也不該如此郁郁寡歡。還有別的什么事?” 菊英微微欠身,并不答話。 于成均看著她這幅模樣,笑了笑:“你倒是忠心,不該說的話就成了悶葫蘆,你們娘娘倒是沒有信錯人?!?/br> 丫鬟端了臉盆并香茶進來,他起身梳洗。 陳婉兮抱著孩子立在大榕樹下頭,日頭透過繁茂的枝葉投在地下,幾只麻雀在光陰斑駁之中來回跳躍,啄食地上的沙粒。 豆寶伸出小手,咿呀咿呀的想要下地跑過去。 陳婉兮卻緊緊抱著他,微微有些失神。 一只大手落在她的肩上,輕輕拍了拍。 陳婉兮驀然回神,轉(zhuǎn)頭望去,卻是于成均。 他走上前來,與她并肩而立,說道:“把寶兒放下,讓他去玩吧。” 陳婉兮淡淡道了一聲:“王爺來了?!眳s并不肯將孩子放下,依舊抱在懷中。 于成均瞧她這樣,淺笑道:“你這樣抱著孩子,他不開心,你也不開心。你不肯放手,他也終是要長大的?!?/br> 陳婉兮先是不語,半日方才一笑,俯身將孩子放在地下,看著他朝那群小麻雀跑去,淡淡說道:“王爺這話,是在告誡妾身,不要過于拘束溺愛了孩子?王爺放心,妾身不是那等無知的婦人?!?/br> 于成均說道:“爺不是這個意思,你把孩子放下,你不也輕省些?” 陳婉兮淺淺一笑,長舒了口氣,說道:“妾身,并不以此為苦。能庇護孩子平安長大,是為母之責?!?/br> 于成均索性問道:“今日去見那婦人,到底聽了些什么?回來,就這般悶悶不樂?!?/br> 陳婉兮想了片刻,終究還是搖頭道:“并沒什么,妾身只是不解,所謂虎毒不食子,為何有人會不肯愛護自己的孩子,將自己的委屈仇怨發(fā)泄在孩子身上。孩子,還是這樣的幼小。沒有父母的庇護,怎能活下去,怎能長大呢?”父親、母親、小程氏、譚清揚三人當年的恩怨實情如何,她并無十足的興趣。但她只是不明白,這些人在彼此糾纏之中,是否有想過各自的兒女。他們無所顧忌,讓自己的孩子在莫名的恐慌之中度日。 陳婉兮想到了三妹陳婧然,她過的艱難,而陳婧然也并不快活。堂堂的侯府小姐,竟然畏縮的比丫鬟還不如。究其緣由,不都在上一代人的身上么? 于成均負手仰頭看著天際,說道:“婉兒,你見過饑荒么?” 陳婉兮看向他,不發(fā)一語。 于成均深吸了口氣,日光落在他臉上,令他的神情不甚分明,他說道:“爺見過,就在西北。那地方連年干旱少雨,略發(fā)生點天災(zāi),地里的莊稼就要顆粒無收。那些地里刨食的農(nóng)民,就要攜家?guī)Э诘奶踊摹H欢芡睦锾幽??西北太廣闊了,走斷了兩條腿,也走不出去。為了活下去,賣兒賣女,賣老婆,給自己也給家人找活路??墒侨巳硕继踊?,又有多少人能買人?一切的法子都想盡了,沒路可走了,連大人也餓的兩眼冒光,就像狼一般。易子而食,那是你在書本上看見的詞兒,爺卻是親眼見過?;钌暮⒆?,兩家交換一下,便是彼此鍋中的一堆rou?!?/br> 陳婉兮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噤,向后退了一步。 她難以想象,這世上竟然有如此凄慘之事。 于成均又道:“人,不總是為人的?!?/br> 陳婉兮默然,半晌才道了一句:“然而,那畢竟是餓極了。” 于成均向她走來,抬手握住了她的雙臂,厚實的手掌,溫熱傳來,撫平著她心中的不安。 他凝視著她的眸子,沉聲道:“人性復雜,既有人的一面,亦有獸的一面。逝者已逝,總歸你我不是這樣的人便好。” 第74章 入夜,銀白的月光灑了滿院,淡淡的,輕薄柔美。 杏染坐在廊下,看著天上的月輝,心神被這月色迷惑,有些恍惚。 瑯?gòu)衷穬?nèi),一燈如豆。 入了夏季,才更換的碧色滿繡玉簪花帳幔人影交纏晃動。 因著一向忙碌,雜事又多,這夫妻二人已有日子不曾歡愛了。 盡管今日心事沉重,陳婉兮還是順了于成鈞的意思。 良久,待陳婉兮幾乎力竭,于成鈞方才在一邊躺下,順手將滿面嬌紅、氣喘吁吁的妻子摟在了懷中。 陳婉兮眸光散亂,好容易才漸漸聚攏。 于成鈞開口,嗓音沙?。骸澳憬駜旱降自趺粗??同爺快活,也不盡興,出神發(fā)傻,滿心里不知想些什么?!?/br> 陳婉兮也慣了他這些風話,抬頭睨了他一眼,說道:“王爺還想怎樣,幾乎快把妾身骨頭都拆了,還說不盡興?!?/br> 于成鈞看著她,笑道:“行,還有力氣頂嘴,比之前那行到中途就睡去,長進了不少。這般下去,爺瞧著,把那本冊子上教的全演練起來的日子,也快了?!?/br> 陳婉兮聽了這話,委實有些羞惱難忍,她橫了于成鈞一眼,斥道:“這些話,也就由著王爺說了。橫豎妾身說什么,王爺也都是聽不進去,依舊我行我素?!?/br> 于成鈞一手撐頭,輕輕撫著妻子細白圓潤的肩頭,濃眉輕挑,湊在她耳邊低聲說道:“爺真喜歡你這一身的好皮膚,就像羊奶一樣的白?!?/br> 陳婉兮臉紅過腮,低低啐了一口:“沒皮沒臉!” 于成鈞大笑了幾聲,眼見陳婉兮神情活泛了些許,心中倒也松快。 他倒并非定要說那些輕挑不正經(jīng)的話,只是見妻子自從凈水庵回來,始終抑郁寡歡,便有心逗她,好令她不再去想那些煩心事。 陳婉兮哪里不知道他這個意思,嘆息了兩聲,靠在了于成鈞的胸膛上,指尖描摹著他胸上的疤痕,一面說道:“王爺,你可否有過,曾經(jīng)極相信的人或事,有一天突然變了,不再是當初認定的那樣。該如何是好?” 于成鈞摩挲著她的背脊,略有幾分粗糙的掌心薄繭,在她背上引起了陣陣的酥麻。他將一手枕在腦后,說道:“爺沒碰上過這種事,但就一點,當初憑著什么信的,如今再去想想,可有變故,若沒有,依然信就是了?!?/br> 陳婉兮輕輕嘆息了一聲,又問道:“倘或,這人是于自己而言非常重要的人呢?” 于成鈞低頭瞄了她一眼,意有所指道:“那他可有對不住你之處?如若沒有,他自己的私事,同旁人又有什么相干?” 陳婉兮聽聞此言,心中的那點迷茫,頓時散去,豁然開朗起來。 是她自己入了迷局,當年的事,母親的事,到底都是過去的事了。小程氏所言之時,她甚而尚未出生,那同她有什么相干呢? 之于她,程初慧是一位無比慈愛祥和的母親,在她身上澆灌了無數(shù)的心血。 雖則當年母親離世之時,自己年紀尚幼,但陳婉兮依然記得,母親如何將自己抱在膝頭,握著她稚嫩的手,一筆一劃的教她習字,教她念誦文章?!栋偌倚铡贰度纸?jīng)》《千字文》諸如此類,母親甚而還教她念過幾首《文心雕龍》里的文章,但終因自己年紀太過幼小,不知其意,還是落后漸漸大了,通了文理方才明白。 昔年,自己還曾疑惑,母親行徑過于離奇,世間哪位為人母的不是教授女兒女紅女德這些女子必備的德行?如今想來,母親是想將自己畢生所學盡數(shù)教授給自己唯一的女兒。她并不希望自己,單單長成一名平庸的閨秀。明事理,立人世,母親對自己是寄了厚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