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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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成鈞只得又向陳婉兮說道:“婉兮,你叫她們退下。此事,不可如此?!?/br> 陳婉兮卻冷冷一笑:“王爺,怕是妾身不能從命。” 于成鈞心頭冒火,卻又無可奈何,思來想去,只得說道:“婉兮,她不是我的妾室,至多只是咱們王府的客人?!?/br> 第33章 陳婉兮聞聽此言,心中疑惑頓起,她凝眸看了于成鈞片刻,方起身說道:“你們暫且在此處等候,我同王爺有話要說?!毖粤T,便轉(zhuǎn)過了軟壁,往后面去了。 于成鈞摸了摸鼻子,回首看了一眼,只見那幾個(gè)仆婦已然放了手,琴娘卻依舊跪在地下,便也隨著陳婉兮進(jìn)去。 他跟在后面,看著陳婉兮那窈窕纖細(xì)的腰肢,搖曳前行,她肩上披著金線云紋大紅帔帛,顯得雙肩柔嫩而單薄,然而她步履甚是穩(wěn)健,仿佛能挑起千鈞的重?fù)?dān)。她在前方行走,全不回頭,于成鈞忽而生出了一絲錯(cuò)覺,似乎她才是這個(gè)府邸真正的主人。 行進(jìn)內(nèi)室,陳婉兮在椅上坐定,吩咐桃織送了兩碗茶上來,自己取了一碗,吃了一口茶,才問道:“王爺適才那話,是什么意思?” 于成鈞揮退了桃織,沒有飲茶,只說道:“婉兮,這事兒怪我沒有說清楚,令你生了誤會(huì)。琴姑娘,是一個(gè)朋友托付我照顧的,并非是我收的妾室。” 陳婉兮凝視著于成鈞,嫵媚的眼中亮瑩瑩的,片刻忽然說道:“王爺,您要為她說情脫罪,慌也要圓的周全些?!?/br> 于成鈞濃眉一擰,在旁的圓凳上坐了,問道:“婉兮,你不信?” 陳婉兮淡淡一笑,神色從容道:“王爺送她來時(shí),一字未說她是來府中做客的。眼下,她犯了規(guī)矩,王爺忽然就說她是朋友托付,來府中做客的。這,叫妾身如何相信?再則說來,便是朋友托付,也不妨礙別的?!?/br> 于成鈞將唇抿成了一條細(xì)線,她這言下之意便是認(rèn)定了琴娘就是他的妾室。 他微頓了片刻,方又說道:“婉兮,你這是莫須有。若以此論,不管我說什么,你都不肯信了?” 陳婉兮冷笑道:“王爺要妾身如何相信呢?接受別人的贈(zèng)婢,本就曖昧非常。王爺出身皇族貴胄,難道不明白么?” 于成鈞望著眼前這張麗容,嫵媚艷麗的眼角微微上挑,冷淡之中又帶著一絲挑釁的意味。他忽然惱火起來,并非是因陳婉兮,而是在惱火他自己。 原本,他是想借著這件事看看陳婉兮是否會(huì)為了自己吃醋,是否在乎自己,然而眼下他又巴不得她即刻相信他同那琴娘是清清白白的。 于成鈞也不懂自己到底是怎么了,無論沙場征戰(zhàn)還是運(yùn)籌帷幄,亦或者是朝堂應(yīng)對,他本都是個(gè)冷靜沉穩(wěn)且極善謀劃的性子。他早已不是當(dāng)年那個(gè)懵懂憨直的少年,如今人前那些莽撞粗魯之態(tài),大多是刻意而為。 然而,偏偏就到了他這位王妃跟前,這些個(gè)精明心思全都如拋出九霄云外,什么圓場辯解的話都想不出來。 以前是這樣,眼下也還是這樣。 陳婉兮含笑望著于成鈞,眸子里的神色卻發(fā)冷了,她果然沒有想錯(cuò),天下男子皆是一般。浪情薄性,都是一樣的毛病。 虧他昨日回來時(shí),又是琉璃盞又是夜間獨(dú)宿的,她還當(dāng)他和別的男人不大一樣。如今不過是要依家法懲治他的愛妾,他便橫殺出來,為說情竟不顧親王之尊,說起慌來! 若是于成鈞直言不諱要她手下留情,她或許能輕饒了琴娘,但他既然說謊,那便無論如何都不肯相讓了。 陳婉兮玩著手中的茶盅蓋子,一字一句道:“王爺,無有規(guī)矩不成方圓。您在西北治軍,難道手下出了逃兵,也可以隨意輕縱么?琴姑娘是王爺帶回來的人,身份不同一般,尤要謹(jǐn)言慎行。畢竟,闔府的眼睛都瞧著呢。她今兒做出了樣子,妾身沒有懲治,往后人人有樣學(xué)樣,那府中豈不亂了天下?”說著,那雙妙目一翻,盯在于成鈞的臉上:“日后,王爺若要再添了人,但凡有個(gè)心意不順,就統(tǒng)統(tǒng)都往府外跑,那還了得?” 于成鈞登時(shí)大聲道:“誰同你說爺要添人來著?!你便瞪大了眼睛瞧著,爺這一世就只討你這一個(gè)老婆!”他在邊關(guān)幾年,同那些邊民軍士廝混的久了,言辭便有些粗魯。 陳婉兮倒并不放在心上,她似笑非笑的看著于成鈞,問道:“是么?” 于成鈞大為光火,但又發(fā)作不起來,只得遣退了屋中服侍的下人,壓著性子,將羅子陵與琴娘的故事一五一十告知了陳婉兮。 陳婉兮聽著,秀麗的柳眉不由緊緊蹙起,將信不信的看著于成鈞,淡淡說道:“王爺可還真有成人之美?!?/br> 于成鈞將手向桌上一拍,震得碗中茶水濺出,喝道:“婉兮,我說的都是實(shí)話。我于成鈞是什么人,堂堂皇子,皇帝欽封的肅親王,難道會(huì)謀奪朋友的老婆?!” 陳婉兮見他橫眉豎目,額上青筋暴起,雙臂僨張,連衣袖都緊繃了起來,心口不由跳了兩下。 這男人,還真動(dòng)怒了。 當(dāng)下,她微微頷首,說道:“好,便如王爺所說,琴姑娘是您朋友相托。那么,王爺為何一早不說?妾身會(huì)錯(cuò)了意,王爺也不來說。如今鬧成這個(gè)僵局,該歸咎于誰?” 于成鈞說不出話來了,他總不好說起初是不想牽連出羅子陵,落后便是想看她吃醋吧? 偏生,陳婉兮冷著臉又添了一句:“這事,自然全怪王爺?!?/br> 于成鈞忽然笑了,他在陳婉兮跟前俯身蹲下,握著她的手,仰視著她的眼眸,沉聲說道:“婉兮,婉兒,這事兒就全怪我。你就看在我的面上,別打她了。再說,我不說清楚,也是怕嚇著你?!?/br> 陳婉兮不防于成鈞忽然喚起了她的乳名,身上頓時(shí)一麻,想將手自他手中抽出,卻又奈何不得這男人的力氣,只得任憑他握著,皺眉問道:“怕嚇著了我?王爺,這話是什么意思?” 于成鈞倒也不打算再瞞她,免得日后再生出什么是非,又來跟自己這當(dāng)丈夫的吵架,當(dāng)即說道:“這羅子陵,是南華黨的舊人?!?/br> 陳婉兮面色微變,心口猛地一跳,說道:“王爺!” 南華黨的舊案,她是聽過的。 南華黨伏誅之時(shí),京城菜市口殺得血流成河,父親亦在府中提過此事,她便曉得這是一樁謀逆未遂的大案。 如今,于成鈞把這殘黨舊人招在府中,卻是意欲何為?! 于成鈞看著她變了臉色,便說道:“瞧瞧,我說什么來著,就是怕嚇著你,所以不想說?!?/br> 陳婉兮吃了一口茶,壓了壓那劇烈跳動(dòng)的心口,方又壓低了聲問道:“王爺此舉,想做什么?” 于成鈞莞爾一笑:“自有用意。” 陳婉兮見他不說,這等心驚rou跳的事情,倒也實(shí)在不想追問,斂了眼眸,淡淡問道:“王爺將此事告知妾身,就不怕走漏了消息?”她話有余地,底下的意思便是問于成鈞難道不怕她去檢舉揭發(fā)? 于成鈞撩起了一縷她鬢邊垂下的發(fā)絲,笑了兩聲,低聲說道:“你是爺?shù)钠奘艺?,爺連你都不信,還能信誰?” 陳婉兮瞧著他,看著那亮如點(diǎn)漆的眸中閃著精明的光芒,心中微微一跳,朱唇微啟:“王爺?shù)共蝗缯f是,若此事泄密,妾身也難保全自身。咱們是一條船上的人,只能共沉浮了。所以,王爺才敢將此事對妾身和盤托出。” 話才出口,于成鈞便朗聲大笑,片刻方才點(diǎn)頭道:“婉兮,你實(shí)在聰明。你只消記住,你家爺絕不會(huì)害了你。”說著,他見陳婉兮又想說些什么,便問道:“你覺著,爺可是會(huì)謀逆犯上的人?” 陳婉兮凝視著他,微微搖頭:“王爺若要謀反,不如趁著在西北手握重兵之時(shí),有兵權(quán)有聲望,尚有成事的可能。如今王爺已然歸京,將軍卸甲,已同尋常臣子一般。王爺,不會(huì)謀反?!?/br> 于成鈞眸中閃過一絲激賞的光彩,他輕拍著陳婉兮的手,說道:“你放心。” 事到如今,陳婉兮也不知說什么為好,她將茶碗放下,起身說道:“既是這般,妾身便免了琴姑娘的鞭刑。”話未完,她俯視著于成鈞,嘴角微挑道:“然而,罰還是要罰的。如妾身之前所說,無有規(guī)矩,不成方圓。她既進(jìn)了肅親王府,便要守我府中規(guī)矩。妾身不能讓府中人以為,有先例可仿。那么,便罰她在房中禁足兩日好了。” 于成鈞本聽她說依然要罰時(shí),尚且擔(dān)憂了一下,但聽到后面這所謂禁足兩日,比起鞭刑當(dāng)真是不疼不癢,頓時(shí)又歡喜起來。 不論如何,琴娘既是羅子陵看重之人,亦是他的朋友,他實(shí)在不愿她在自己府中受辱。 陳婉兮此舉,既算是全了他的顏面,又立下了王府中的規(guī)矩,當(dāng)真是兩全其美。 于成鈞仰視著陳婉兮,俏麗的臉上明明滿是冷淡與挑釁,他卻看出了一絲媚意。 他這一輩子,算是心甘情愿的為這個(gè)女人折服了。 他起身,忽然將陳婉兮緊摟在了懷中,在她耳側(cè)低聲道:“婉兒,你真好。” 陳婉兮沒有防備,心頭微驚,正想斥責(zé)什么,于成鈞卻在她唇上輕輕親了一下,便大笑出門去了。 陳婉兮整了整衣裳,有些羞惱的看著于成鈞的背影,心里有些怪異的感覺。 在侯府深閨長了這么大,她可從沒經(jīng)歷過這樣狂放的男人,偏生她還沒有生氣的余地,這男人是她的丈夫。 于成鈞這個(gè)男人,似乎并非如她之前所想,是個(gè)粗魯憨直的傻漢。 他的城府,仿佛都藏在了那副粗獷的外皮之下。 于成鈞踏出了房門,便往一旁的耳房行去,他想去瞧瞧豆寶。 這個(gè)兒子,總得習(xí)慣他這個(gè)老子。 走了兩步,于成鈞忽然醒悟過來一件事——今日陳婉兮如此發(fā)作,怕不只是如她所說為了震懾府中下人,同樣也是要給他這個(gè)王爺一個(gè)下馬威。琴娘的轎子先進(jìn)了王府,她轉(zhuǎn)瞬就把人傳了過去,卻先不發(fā)落,定要等到他回府。她這是也要讓自己明白,哪怕是自己帶回府的人,一樣都要守她立下的規(guī)矩。肅親王府內(nèi)宅,就是她的地盤。 于成鈞笑著搖了搖頭,他這個(gè)王妃還當(dāng)真是什么都敢干。 這世上哪個(gè)正妻大婦,為賢良二字壓著,更為夫主寵愛,對那些受寵的愛妾不是讓個(gè)三分?偏偏她不,也因是不在意他的愛寵,她才敢如此作為。 想通此節(jié),于成鈞心中頗為不是滋味兒,他又不是那些花心風(fēng)流的男子,正妻不來管束倒正好方便。他這輩子認(rèn)定的女人只有她陳婉兮一人,她將他拒之千里之外,那讓他怎么辦? 空空落落,沒著沒落,這滋味兒當(dāng)真是不好受。 于成鈞立在廊下,看著屋檐下掛著的一串鳥籠,不由轉(zhuǎn)了轉(zhuǎn)脖頸,發(fā)出些筋骨咯咯聲響。 他忽然一笑——她不想要,他便偏要給。橫豎她這一世都是他的妻子了,還能如鳥一般飛了不成? 陳婉兮平復(fù)了心情,招了桃織進(jìn)來傳話:“吩咐下去,琴姑娘逃府,禁足兩日。這件事,往后不許人在府中亂傳?!?/br> 桃織答應(yīng)著,便出去了。 杏染過來替她的茶碗滿上了茶水,不由說道:“娘娘,您就這樣算了不成?王爺說的那些話,您都信么?” 陳婉兮抬起手,看著腕子上的東珠手釧,顆顆圓潤飽滿,甚合她的心意,她微微一笑:“為什么不信?” 杏染說道:“這分明,分明是王爺?shù)耐性~,為了不讓琴姑娘受罰,所以才編了那些詞兒出來。什么來府里做客的,哪有一個(gè)女眷到男人家里做客留宿?” 陳婉兮淡淡說道:“王爺?shù)臑槿耍€不至于如此下作。這一點(diǎn),我信他?!?/br> 杏染還想說什么,陳婉兮卻盯著她的臉,說道:“杏染,你近來膽子大的很,連王爺都敢排揎了?” 杏染慌了神,雙膝一彎,將要跪下,卻聽陳婉兮沉聲道:“免了,我屢次申飭,你卻不肯悔改。今兒再說什么,料你也不能聽進(jìn)去。自己到張嬤嬤那里領(lǐng)罰罷,也好長長記性?!?/br> 杏染將嘴一癟,甚覺委屈,但她深知自己主子的脾氣,料來求也是無用,遂從懷中取了一封信擱在桌上,福了福身子下去了。 陳婉兮將信拿起,看信封是母家弋陽侯府送來的。 她拆了信看了一番,原來父親陳炎亭說起肅親王回京,她又蒙圣恩被封為正一品國夫人,要他二人不日回府一聚。 第34章 陳婉兮讀罷了信,托腮細(xì)思,微微出了一會(huì)兒神。 這次是她父親相邀,不知是什么緣故。 陳炎亭對她一向冷漠,她出嫁三年過的好與不好都不聞不問,闔家子上下也唯有祖母三五不時(shí)遣人來問候,送些吃食點(diǎn)心。至于她的夫婿于成鈞,陳炎亭更是看不上眼,當(dāng)初因著抗婚,他幾乎觸怒皇帝。 眼下,卻又為何要她和于成鈞一道回府? 陳婉兮雖憎惡陳炎亭,卻也知曉父親不是個(gè)趨炎附勢的性格,甚而還有幾分清傲的脾氣,該不是為了巴結(jié)于成鈞起見。 這般琢磨了片刻,她始終想不透徹,便將此事暫且擱下,打定了主意,待府中平穩(wěn)下來,過上兩日便回侯府瞧瞧——不為別的,只為了替她祖母掙上幾分顏面,她也定要回去,并且是同于成鈞一道。 正在這當(dāng)下,一旁的耳房之中忽傳來小兒啼哭之聲。 陳婉兮心頭一驚,慌忙起身,往那邊去了。 她這間居所,兩旁有東西耳房,豆寶的乳娘章氏就住在西耳房里,平日里正房有客又或是她忙不開的時(shí)候,豆寶都跟著章氏待在西耳房中。 此刻,豆寶便是在西耳房中哭鬧起來。 陳婉兮步履匆匆,片刻便到了西耳房。 才踏進(jìn)房中,只見豆寶坐在自己的小車?yán)?,仰頭咧嘴大哭,淚珠子不要錢似的大撒特撒,他身旁還丟著一只花布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