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床的時候，謝染還像是條八爪魚似的纏在我的身上不肯松開。

    我柔聲和她說，大爹找我，我要過去了。

    謝染卻摟著我的脖子，聲音呢喃的說，她不想放我走，大爹不喜歡她，可能叫我走了，又不讓我回來了。

    我苦笑了一下，和謝染解釋，我一定會讓大爹改觀的。

    可想著大爹的態(tài)度，還真的很難辦到。

    我本想推開謝染，可她說什么都不放開我。我是一個正常男人，雖然同居了那么久，可以前的謝染很羞澀，我們房事正常。

    最近幾次，她開始變得嫵媚，纏人，我也根本抵控不住本能的生理反應(yīng)和心理上的欲望。

    折騰了一次之后，謝染像是小貓一樣酣睡，我簡單沖了一下身體，換上衣服之后離開了家。

    這會兒時間剛到八點，清晨的陽光很是暖人，我打了個車，朝著大爹給我的地址趕去。

    回來剛一天，我還得問一下大爹，顧琳被他安排住在了哪里。

    元安市，市區(qū)并不小，我家住的位置偏西區(qū)，讓我去的地方，又在東城。

    足足花了一個多小時的時間，我才趕到位置。

    下車之后站在路邊，我愣住了，因為這是一個酒店，很大的酒店，一棟樓，五層，全都是一樣的裝潢。

    門匾之上，龍飛鳳舞的提著幾個大字。

    “金月大酒店。”

    我拿出來手機，給大爹打電話。

    電話接通之后，大爹語氣很冷硬，說他七點聯(lián)系我，怎么九點了才到？

    我語塞，可總不能解釋和謝染纏綿？就說自己沒醒來。

    大爹則是說了句：“你才出來多久，習(xí)慣就變了？現(xiàn)在每天醒不來了？怕是有人不想要你醒吧？”

    我愕然，沒想到大爹一語道破。還沒等我解釋，電話就掛斷了。

    片刻之后，酒店里面跑出來一個保安，問我是不是周然？

    我點頭，他立刻就說帶我去見董事長。

    我一時間，腦子更懵了，大爹不是一個老混子么？怎么成了董事長？

    跟著保安進了酒店，又進了電梯。

    五樓電梯旁邊，就有一個辦公室。

    敲門之后，里面?zhèn)鱽泶蟮穆曇簦f進。

    保安幫我推開了門，做了個請入的動作以后，就退到后面兒了。

    我深吸了一口氣，走進去了辦公室。

    辦公室很簡潔，一張古色古香的辦公桌，旁邊放著個很大的，老樹盤根似的茶幾，上面一套茶具。

    墻上掛了不少畫卷，也有一個柜子，里面陶瓷玉器，瓶瓶罐罐。

    大爹身穿一套唐裝，全無混子的模樣，反倒像是一個身價不菲的老板。

    臉上的絡(luò)腮胡，也不顯得兇戾，反倒是滄桑了。

    我愣愣的看著大爹，半晌沒動。

    大爹就坐在茶幾后面，正在泡茶。

    “關(guān)門?！?/br>
    他語氣之中沒有什么情緒的說了句。

    我反手關(guān)上了門，喊了聲大爹。

    他一言不發(fā)，只是靜靜的將沸騰的水，倒入了透明的茶壺之中，頓時，茶葉如同開花兒似的打開，水慢慢的變成了好看的黃色。

    下一刻，大爹卻直接將茶水倒入了茶盤之中，只留下茶葉在壺內(nèi)了。

    我下意識的伸手了一下，又不自然的縮回來。

    大爹卻再次將水注入茶壺中。

    并且倒了兩杯，一杯推到了他對面，明顯是給我。

    另一杯則是端起來，放在唇邊，喝了一口。

    “是不是奇怪，為什么我倒掉了明明泡好的茶水？”

    我點了點頭，說是。

    大爹卻說：“第一壺水，洗去茶葉上的糟駁，看似干凈，其上卻沾染了太多塵土，茶味雖濃，卻是不能喝的?！?/br>
    “就像是你那個女朋友謝染，看上去柔和無比，沒有心機，可卻在陰暗處玩兒手段?！?/br>
    我眉頭微皺，走到了茶幾前面坐下。

    剛想要解釋，大爹卻示意我喝茶。

    “你不用反駁我什么，我已經(jīng)第三次提醒你了，但凡是一個真的好女人，絕不會隨時對你用心機，就像是今早的事情?！?/br>
    說著，大爹就指了指我的脖子。

    我下意識的摸了摸，再去看茶水里面自己的倒影，脖子上面有一個模糊的痕跡，頓時我有些臉上燥紅，早上的時候，謝染很瘋狂，在我脖子上吸的印子。

    大爹吐了口氣說：“我有一個女兒呢，女人是要嫁出去的，你是周家唯一一個兒子，既然你不想要自私，那么就應(yīng)該想清楚，好好的給周家找一個媳婦。”

    我苦笑，又要解釋，大爹卻又給我倒了一杯茶，說：“其他的不用解釋了，你以后會明白的，現(xiàn)在我改變不了你的念頭，但是我也相信你，沒有那么愚笨?！?/br>
    我點了點頭，卻覺得今天的大爹，和以前我看見的完全就像是兩個人似的。

    一個身上隱含著殺氣。

    而今天的他，毫無戾氣。

    幾杯茶喝下去之后，大爹問我，看他現(xiàn)在像是一個老混子么？

    我搖頭，說不像。

    大爹吐了口氣，像是自己嘲諷自己的說：“這些東西，都是拿命去拼過，換回來的。人不可能一輩子打打殺殺，可每個人選擇的路不一樣?！?/br>
    “我和你爸，從小就是兩個極端，他認真讀書，嫉惡如仇?！?/br>
    “而我，每天則是跟著混子，街頭巷尾，收保護費，搶錢，耍流氓?！?/br>
    “之后我被學(xué)校開除，爸媽都很氣憤，覺得生養(yǎng)了一個畜生，不想認我。”

    “你爸考了警校，光宗耀祖，全家的光環(huán)都是他。我真的成了一個社會上的瘤子，走街串巷，一言不合就會打架。以前是小混混，只會收保護費，之后跟了一個大哥，開始搶地盤，打群架?！?/br>
    “我被抓過很多次，那時候你爸已經(jīng)進了公安局，做了警察，我是他哥，卻最讓他丟人?！?/br>
    “爸媽雖然氣憤我，但是我總是他們的兒子，會給他施壓，救我出去。時間長了，我進去的次數(shù)多了，我就很喜歡看到他扭曲憤怒的臉，甚至有一次，他想要在審訊室里面和我動手?！?/br>
    “我嘲笑他，披了一層皮之后，就道貌岸然了，兄弟情分都不要了?！?/br>
    大爹說到這里的時候，眼睛里面似乎渾濁了一下，隨即他諷刺的笑到說：“你爸這種人，要面子，覺得我丟人，不想要我這個兄弟?！?/br>
    “那一次之后，我們再沒有見過面，我跟著的那個大哥提拔我去了別的區(qū)域。我之后才知道，每次我那么容易出去，都是因為你爸去找律師擔(dān)保我，花了不少錢，也花了不少臉?！?/br>
    大爹閉上了眼睛，沉默了一會兒，說：“你爸，還做過一件事情的，一件很自私的事情?！?/br>
    我面色微微發(fā)白，問他是什么事情。

    大爹笑了笑，說：“有一次打群架，我捅了好幾個人，全城警察聯(lián)合抓捕，很多人被抓了，我倉惶逃命，你爸剛好追到了我。我沒逃，直接讓他把我?guī)Щ厝?，反正他是個兄弟情都不要的人，我何必跑呢？”

    我下意識的捏緊了拳頭，聲音沙啞的說：“他沒有抓你。”

    大爹點了點頭。

    他又倒了一杯茶，卻一口將茶水喝了進去，狠狠的砸在了桌面上。

    然后他諷刺的說：“他是沒有抓我，但是給了我一槍，通知了別人來抓我。他就走了。”

    我捏緊的拳頭又松開，大爹拉開了自己的褲腿，我才看見他小腿位置，有一個猙獰的傷口。

    大爹吐了口氣，說：“我恨過他一段時間，覺得他道貌岸然，之后我才明白過來，他只是要給我一個教訓(xùn)，做這種事情，遲早要被抓的。當(dāng)時我旁邊就有一條河，我跳河跑了，那一次，不少人進去了。大哥身邊少了人，我立了功，開始迅速往上爬?！?/br>
    說著，大爹就沉默了。片刻之后，他聲音有些發(fā)抖，說：“開始恨你爸，恨了十年，等我想明白，想通的時候，卻聽到的是他的死訊，英勇就義，好一個英勇就義啊?！?/br>
    說著，他狠狠的砸了一下桌子，聲音沙啞的說：“混了這么多年，很多人告訴我那張通知有問題，我才去調(diào)查，卻沒想到，他的英勇就義，的確是救人了，卻是救的他所謂的兄弟。而他們也是違反規(guī)定，私自離開才會暴露，他本不用死的，卻為了兄弟情，給他留后，把自己的命丟了。”

    我眼眶開始泛紅，大爹喘息了一會兒，就沒說話了。

    這時，辦公室的門又敲響了。

    大爹平和的說了句請進。

    門推開，一個穿著正裝，皮靴，瘦瘦高高，帶著個眼鏡兒的男人夾著個公文包走了進來，他先是對我點了點頭，然后才恭敬的對大爹說：“董事長，手續(xù)辦好了，現(xiàn)在簽署？”

    大爹點了點頭，目光看向了我。

    我疑惑，讓我簽署什么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