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暮洲下意識想起了孫茜，那個可憐的女人日復一日地在學校中游蕩著，每天都要面臨著自己死亡的真相，如果她還保留神志，那確實應該是一種折磨。

    “如果換做是我，我想必會越來越偏執(zhí)?！痹S暮洲實話實說：“因為只要保有神志，就有可能后悔死亡?！?/br>
    “是一定?！彼五f：“自殺的人很少會被永無鄉(xiāng)捕捉，這是因為他們在離去的那一刻，就已經(jīng)‘放下’了?！?/br>
    “凱瑟琳顯然沒有?！痹S暮洲驟然反應過來：“你是說，她雖然是自愿赴死，但是她這個‘自愿’是有條件的對嗎?！?/br>
    “很聰明?！彼五α诵Γ骸八赃@個條件，大概率就是這次清理任務的重點了。”

    “這個條件應該是許給羅貝爾的。”許暮洲豁然開朗，思路也清晰起來：“只是羅貝爾沒有替她達成?；蛟S是他會錯了意，也或許是這個條件不在羅貝爾的思考范圍內(nèi)?！?/br>
    “所以……”許暮洲咬著唇角，自顧自地梳理著思路：“她才會來‘提醒’羅貝爾。”

    “不光如此?！彼五f。

    “嗯？”許暮洲疑惑地看向她。

    “按照之前我們所掌握的線索來看，起碼可以知道，凱瑟琳對羅貝爾是沒有怨恨的?！彼五f：“哪怕是羅貝爾并沒有滿足她的愿望……否則她早就會對自己的死亡產(chǎn)生不滿和怨恨了?！?/br>
    “你說得對。”許暮洲點點頭：“那或許是羅貝爾滿足了一部分？剩下的一部分還沒有滿足？”

    “不?！彼五麚u了搖頭：“你們不夠了解女人。”

    宋妍將垂落的發(fā)絲挽到耳后，隨手從窗邊的花瓶中抽出了一枝枯死的玫瑰。

    “她深愛著羅貝爾伯爵。”宋妍說。

    宋妍話音剛落，許暮洲手中沉寂許久的繡球花忽然散發(fā)出熟悉的熱度，許暮洲攤開掌心，發(fā)現(xiàn)上面的黑色粘液晃動了片刻，默默地褪去了一個窄小的邊。

    第88章靜夜（十六）

    許暮洲和宋妍面面相覷了一會兒，才確定那繡球花確實終于大發(fā)慈悲地開始移動了。

    “凱瑟琳愛羅貝爾這件事算得上什么進度？”宋妍百思不得其解，問道：“這充其量只能算個結(jié)果，或者事實?！?/br>
    許暮洲好歹已經(jīng)做過兩次任務，任務經(jīng)驗比宋妍稍微多一點，他捻著那只項墜想了想，才說道：“進度條不會騙人……也許這就是凱瑟琳執(zhí)念的動機?！?/br>
    “愛算得上什么動機？”宋妍想了想，不確定地說：“你說，凱瑟琳的執(zhí)念不會是想讓羅貝爾去陪她吧。”

    許暮洲順著她的話茬往下琢磨了一下，想起了沉默片刻，遲疑地說：“……不好說啊，你說這好好一大姑娘，死了不去投胎，天天大半夜去爬羅貝爾的床?！?/br>
    宋妍被他這個形容說得一身雞皮疙瘩，倆人對視一眼，同時決定先忽略這個話題。

    “今晚如果凱瑟琳再來的話，說不準可以問問。”許暮洲從地上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才說：“而且話又說回來，有進度也有可能是嚴哥那邊有了什么進展也說不定?！?/br>
    許暮洲話音剛落，就聽見琴房中忽然響了一聲鈴。

    清脆的鈴聲出現(xiàn)得莫名其妙，許暮洲和宋妍對視一眼，轉(zhuǎn)過頭順著方才鈴聲傳來的方向走過去。

    鈴聲是從鋼琴后傳來的，許暮洲整個人趴在鋼琴上，伸手下去摸索了一下，才在鋼琴與墻角的夾角里摸到了一只銅鈴。

    方才許暮洲聽到的鈴響就是從這里發(fā)出來的，這只銅鈴只響了一聲就沉寂下去。還不等許暮洲細想它的作用，琴房的門就被人從外敲響了。

    “拉塞爾少爺?！蓖饷媸桥偷穆曇簦骸安舸笕嗣ν炅耍胝埬歪t(yī)生過去。”

    “好?！痹S暮洲說著放下了手中的銅鈴，轉(zhuǎn)過身往門口走去。

    出乎許暮洲意料的是，門口并不只有女仆一個人，他跟宋妍一前一后地走下小樓梯，才發(fā)現(xiàn)嚴岑正坐在樓梯下等著他們倆。

    許暮洲微微一愣，緊走幾步到他面前，問道：“你怎么來了？”

    身邊跟著管家和仆人，于是嚴岑只是簡略地說道：“忙完了，就過來接你?！?/br>
    小閣樓底下的空間很有限，嚴岑的輪椅靠近墻邊，許暮洲直起腰，才發(fā)現(xiàn)嚴岑手邊離地面半米的地方橫釘著一條亞麻色的長線。

    “這是什么？”許暮洲問。

    “這個？”嚴岑瞥了一眼他手指的方向，隨口說：“是閣樓的呼喚鈴，你剛剛沒聽到嗎？”

    許暮洲沒有回答，他彎下腰順著線路行走的痕跡往上面看了看，又比對了一下建筑位置，發(fā)覺這線的另一端應該就是剛剛他看到的銅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