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釀在舌上縈回，聞雪朝滿身酒氣，搶過白紈手中的韁繩，便徑直往延?xùn)|大營去了。

    一路策馬狂奔，聞雪朝腦子亂得很。

    頭一次與趙鳳辭比馬，他便因飲酒過量差點(diǎn)跌下馬去。趙鳳辭曾囑咐自己切忌酒后縱馬，聞瀾還笑說主子平日幾乎不飲酒。

    他從前的確是很少飲酒的，但自打入了官場(chǎng)，往來筵席間就避不了觥籌交錯(cuò)。這幾年下來，早就放歌縱酒，將趙鳳辭的囑托拋在腦后。

    經(jīng)祝梁一問，聞雪朝才漸漸冷靜了下來。祝梁方才恐怕也是怕他酒后亂語，說出什么不該說的，才匆匆遣散了帳中諸人。

    幸而剛才沒有接著說下去，聞氏是太子一派，本應(yīng)與五殿下毫無瓜葛。若是他心急之下說了什么不該說的，倒是在他人面前落了口實(shí)，從今往后便百般說不清了。

    帳中只剩祝梁，聞雪朝與白紈三人。聞雪朝回了祝將軍的話：“正是。”

    聞雪朝如此坦然，倒是有些出乎祝梁的意料。上月任季給皇上遞了五殿下叛敵的消息，祝梁便跟著上奏一封為殿下澄清。如今皇上并未表態(tài)，反倒派了個(gè)聞家人來，他不知朝廷在打什么主意。

    “五殿下落入烏首之手，想必聞大人已有所耳聞。大人深夜前來，是還想知道什么？”

    “下官想知殿下生死。”

    祝梁深深吸了口氣，長嘆一聲：“烏首還未派人與延?xùn)|交涉，亦未正面出擊，想必殿下暫時(shí)無恙。”

    聞雪朝追問：“五殿下叛未叛，祝帥心中應(yīng)是清楚的，還望將軍給個(gè)準(zhǔn)話?！?/br>
    祝梁眉間蘊(yùn)起一股怒氣：“大敵當(dāng)前，殿下豈會(huì)叛國！”

    祝梁所言一出，聞雪朝神態(tài)放松了些。他揉了揉眉心，緩聲道：“下官前來杜陵，是接了陛下諭令，來協(xié)助祝帥救出五殿下的?！?/br>
    祝梁仍然心存戒備：“君留島地勢(shì)復(fù)雜，群島眾多，是易守難攻之地。西翼軍善水戰(zhàn)，都遲遲難以攻破。聞大人心中有何謀算？”

    “聞某并無營救之法，”聞雪朝放下茶杯，“我此番南下，是來同烏首談判的?！?/br>
    聞雪朝的要求極為簡(jiǎn)單，讓祝梁為他備好一艘尋常木舟，只帶兩名劃船的將士與其同行，次日便啟程去君留島。

    祝梁不知聞雪朝手上拿著什么籌碼去與烏首談判，但見這小輩敢獨(dú)闖虎xue，對(duì)他態(tài)度也緩和了些：“君留島四周有延?xùn)|軍的艦隊(duì)巡航，若你遇險(xiǎn)，便及時(shí)放出信號(hào)，我會(huì)派人來援。不過……島上兇險(xiǎn)，你獨(dú)自一人，果真沒有問題？”

    “人多反而不易事成，祝帥等著下官消息便是?！?/br>
    祝梁欲言又止，終還是上前拍了拍聞雪朝的肩，說道：“萬事小心?！?/br>
    聞雪朝換了一身少時(shí)慣穿的白色衣袍，兩手空空便上了船。延?xùn)|軍的大船將聞雪朝載到君留島數(shù)十里外，聞雪朝便下船換了木舟，如浮萍隨波而去，轉(zhuǎn)瞬便消失在了眾人的視野里。

    “聞仕珍愿讓嫡子以身涉險(xiǎn)，換皇五子一命，他圖的什么？”祝梁?jiǎn)柊准w。

    白紈垂眸不語。他初識(shí)聞大人，是在六年前的秋獵中。聞大人在林中受了重傷，五殿下痛徹心扉的神情依舊歷歷在目。

    聞大人此次南下，恐怕是專為五殿下而來。

    第28章 觀滄?！玖?/br>
    君留島渡口的暗哨繞過重重守衛(wèi), 策馬急馳上留君陵，倉促地在崖邊亭臺(tái)前跪下。

    “屬下有急事稟報(bào)夫人！”

    過了半晌, 亭內(nèi)才傳來一陣少女的清脆聲：“大清早便擾人清夢(mèng)。夫人讓我問你，所報(bào)何事？”

    暗哨凝聲道：“娘子, 東境有一白衣公子乘孤舟而來，自稱是夫人故人。劉隊(duì)守恐其中有詐，正要將人押下拷問。屬下怕誤了事, 遂急忙來稟報(bào)夫人。”

    亭內(nèi)靜默片刻, 一雙白皙的手掀開了簾子，亭中走出了一名妙齡少女。

    少女揚(yáng)起兩頰笑渦：“夫人讓你細(xì)細(xì)說來, 來者樣貌衣式，年歲幾何, 身上可有顯眼配飾？”

    “來人看樣貌應(yīng)剛及弱冠之年, 是位十分俊俏的公子?！卑瞪诮g盡腦汁回想著那人的相貌, “他一身素白衣裳, 膚色白皙，身材高挑, 看起來不似南境人。”

    “他身上可有玉佩之物？”

    “身上配飾, 恕屬下未細(xì)看，不過……”暗哨似是想到什么，忙說道：“不過與劉隊(duì)守僵持時(shí), 那人提起過，說他是什么玉佩的主人?！?/br>
    少女還未接話，亭內(nèi)突然傳出瓷器碎裂之聲。少女匆忙轉(zhuǎn)身入內(nèi), 須臾后便折返回來，面上神情肅然了許多。

    “這是夫人的令牌?！鄙倥畬醴蛉酥罘诺桨瞪谑稚?，“你告訴劉能，若有人傷了這公子一根汗毛，便讓他提頭來見?！?/br>
    聞雪朝擺脫了那渾身煞氣的隊(duì)守與眾?？懿簧频哪抗?，獨(dú)自一人隨烏夫人的親信上了留君陵。

    亭臺(tái)前的門簾已打開，他卻在門前停下了腳步，并未擅自上前。

    候在門前的少女瞥了聞雪朝一眼，隱隱覺得雙頰發(fā)燙。她自小便在五大三粗的海寇堆中長大，哪見過如此眉目疏朗的公子，一時(shí)禁不住便紅了臉。

    “怎的，還要我親自出門相迎嗎？”女子娓娓之聲自亭內(nèi)傳出。

    “玓兒不敢。”

    話音剛落，簾前便出現(xiàn)了一道苗條的赤紅色身影。十萬烏首?？艿呐最I(lǐng)，東境聞?wù)呱兊臑醴蛉俗叱隽送づ_(tá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