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靈歡刷地扭身沖回到花清澪身邊，呲牙笑了一聲?！案绺纾銈z這是……敘舊？”

    花清澪噎了噎，轉(zhuǎn)臉對他道：“我到底教養(yǎng)過他千余年，況且，有件事我始終沒問清楚。確實須仔細(xì)問他一番?！?/br>
    “哦——！”謝靈歡拖長了語調(diào)，眼角斜斜下瞥，擺明了不爽。

    花清澪：……

    算了，當(dāng)年他欠下謝靈歡一樁婚契。是他有錯在先。而且這人是如何從上界碧落天青鸞仙將搖身一變，成了淵獄之主，他還沒來得及問他。

    這樣一想，好像就更欠著他了。

    花清澪帶了點愧疚，放開魚妖朝云拖住他不放的手，艷美雙唇微勾，向這位昔日養(yǎng)子介紹起謝靈歡。“這位是我道侶，姓謝?！?/br>
    魚妖朝云的臉色頓時變了，血色全無。歡喜從眉目清麗的臉上褪盡，口唇大張，胸口劇烈起伏。透過他金青雙色交字領(lǐng)口，依稀能見到一條條血尚未凝結(jié)的鞭痕?！耙粍e萬年，義父……果然都有道侶了啊！”

    謝靈歡斜眼覷著魚妖朝云，左邊嘴角微歪，故意當(dāng)著他的面，摟緊花清澪不盈一握的細(xì)腰。

    “哥哥！”謝靈歡湊到花清澪耳邊，低聲笑了笑，口齒帶著少年人特有的愛嬌?！案绺缃駜簜€可真是乖呢！景淵真是歡喜極了，也愛極了哥哥呢！”

    耳鬢廝磨間，無限親昵。

    魚妖朝云的臉色由白轉(zhuǎn)青，牙關(guān)咬的咯咯輕響。他揚起臉，聲音哀凄?！傲x父，這位謝叔叔……”

    現(xiàn)場突然靜了一瞬。

    謝靈歡嘴角微抽?！爸x叔叔？”

    魚妖朝云臉色慘白地看向謝靈歡，勉強(qiáng)地笑了笑，唇角彎著，眼眸中卻掛著欲墜不墜的淚。

    謝靈歡嘴角又抽了抽。

    魚妖朝云卻已經(jīng)撇開他，拿手指著謝靈歡，語聲哀凄，哽咽著問花清澪道：“這位姓謝的叔叔，就是義父您當(dāng)年念念不能忘的那個夢中人是嗎？那朝云……朝云恭賀義父，得償所愿！也不枉義父您當(dāng)年，上窮碧落下黃泉，為了夢中人尋遍了四海八荒呢！”

    謝靈歡警覺地?fù)Ьo了花清澪，皺眉道：“什么夢中人？”

    魚妖朝云撩起眼皮，表情似乎比他更詫異。“啊，謝叔叔您還不知道吧？當(dāng)年義父就是為了夢中之人，這才……”

    “住口！”花清澪厲聲打斷魚妖朝云的話，長眉緊蹙?！斑^去之事，莫要再提起。”

    謝靈歡眉頭深皺，目光下意識看向花清澪?；ㄇ鍧螀s垂下眼皮，看似不經(jīng)意地避開了他探詢的視線。

    “哥哥你可沒同我說過這個夢?！敝x靈歡附耳，咬牙切齒地壓低了聲音。

    “啊，原來他不是嗎？”魚妖朝云卻立刻聽見了，揚起臉，掛滿淚珠的臉上寫滿懵懂?！澳?、那義父您的夢中人豈不是……”

    “閉嘴！”花清澪焦躁地打斷他，隨后抬手揉了揉眉心，低聲對謝靈歡道：“這廝慣來胡言亂語，景淵你莫要理會他。”

    謝靈歡劍眉一挑?！肮嬷皇撬詠y語？”

    花清澪張了張唇，又再次沉默。

    對峙的三個人都不再說話，只余下暴雨刷刷地落入耳中，黑色的雨水沖刷大地，腳下是被洪水漲潮沖毀的十座巫山殘骸。云夢澤深處有什么東西蠢蠢欲動。

    花清澪手捂住心口，青翠色眉峰微聚?！俺颇阆绕饋?！”

    轉(zhuǎn)過臉，他強(qiáng)忍著心口劇烈拉扯的痛楚，頭輕輕倚靠在謝靈歡肩頭。“景淵……”

    蒼白完美如玉雕的手指從袖底探出?；ㄇ鍧螔暝窒胍獕蜃∈裁?，卻總像握不住。謝靈歡忙把魚妖朝云那些廢話拋在腦后，握住他冰涼指尖，輕聲問道：“怎么了？”

    涔涔冷汗從花清澪額頭滾落。暴雨不能濕他身，但是這汗滴卻是從靈魂深處覺醒出來的，翻騰著往外涌。

    “痛……”花清澪語詞破碎，將頭倚靠在謝靈歡肩頭，像極了那年無助。“景淵，我這里，好痛?！?/br>
    謝靈歡護(hù)著他，以靈息探入他丹田，盤旋著自下而上，又入了剛合體的三魂。精魂糾纏處，小小的花清澪如胎兒般蜷縮，眉目絕艷，神情卻滿是無辜。

    謝靈歡心里抖了一下，他小心翼翼地親吻精魂體的小小花清澪，以靈息灌注成靈田。直到靈田奔騰成一望無垠的原野，小小花清澪依然蜷縮著，反倒似乎更加驚恐不安。

    “清兒，你莫要怕我。”

    謝靈歡啟唇，附耳貼著花清澪低語。想了想，靈息又將花清澪識海丹田內(nèi)的原野重塑為幽藍(lán)色的深海。海水汪洋恣肆，覆蓋了靈覺識海。胎兒般無助的小小花清澪半浮沉于海水中，仰面發(fā)出一聲極舒服的喟嘆聲。

    謝靈歡失笑。原來生于水中，識海內(nèi)靈息也得是水。倒是他想岔了！

    “可好些了沒？”謝靈歡又吻了吻花清澪額頭美人尖。

    花清澪額頭的冷汗終于不再繼續(xù)往外滲。他緩了口氣，微闔眼眸，把頭又往謝靈歡肩頭枕了枕?！昂枚嗔??！?/br>
    謝靈歡很享受來自于花清澪的依賴。轉(zhuǎn)臉，見到一臉凄楚的魚妖朝云，頓時就沒那么膈應(yīng)了。當(dāng)然這并不意味著，魚妖那句“夢中人”就能揭過不提。

    謝靈歡揚起臉，從鼻孔里冷冷地哼了一聲。

    魚妖朝云左手緊緊地?fù)缸〗鹎嚯p色的交字領(lǐng)口，將領(lǐng)口又扒拉開些，鞭痕越發(fā)觸目驚心。他拄著長劍立起身，起身時，特地踉蹌了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