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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圓橙在線閱讀 - 第31節(jié)

第31節(jié)

    蔣母眼角余光注意到她視線,瞬間從和蔣父的小聲爭吵中脫身。

    又梨花帶雨抽噎著,轉(zhuǎn)頭按住她手,“沅沅,你放心。孩子還在,只是先兆性,沒關(guān)系,mama會為你找最好的醫(yī)生保胎,按時做產(chǎn)檢,你和孩子都一定不會有事的?!?/br>
    “……蔣成呢?”

    “啊,蔣、蔣成他。”

    蔣母聽她提起蔣成,眼中瞬間又流露出憐惜神情,泫然欲泣,“你是不是想親口告訴他懷了小寶寶的事?可他抱你開車去醫(yī)院的路上,被家里花瓶劃破了腿,好長一道口子,流了一路血,他自己都沒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被帶去消毒縫針了。你別擔心,mama馬上幫你去叫他過——”

    “等一下?!?/br>
    “啊?”

    蔣母愣了愣,視線落低,疑惑地看向舒沅下意識緊握自己手腕的動作。

    四目相對。

    舒沅啞聲道:“mama,我想跟你聊一聊?!?/br>
    ——“我們單獨聊一聊,好不好?”

    *

    沒人知道舒沅和蔣母那天到底談了什么。

    整整半個小時,蔣父坐在那間vip病房外,里間平靜地像是沒有聲音,只偶爾短暫夾雜著蔣母急促的啜泣聲,他幾次想要起身推門,但想起舒沅那張蒼白到血色盡褪的臉,還是叫停了那份心思。

    ——他對這個媳婦說不上疼愛,但是至少是關(guān)愛的。

    多年來,甚至明面上遠勝于不親人的親兒子。

    但說來也怪,其實他最初見舒沅時,并不喜歡這個準兒媳。

    雖然在商場上歷練多年,已經(jīng)習慣于喜怒不形于色,但是第一次看到她,看她畏畏縮縮被蔣成拉著藏在身后,不敢直視,眼神只會盯著腳尖,他免不了覺得這又是一個想著攀附門楣的小姑娘,說話的聲音也是冷了又冷。

    “蔣成,之前我已經(jīng)默許你替這個……舒同學對吧?默許你幫她墊醫(yī)藥費、后來說送她回學校,也行,我也派了人去送,讓她安安分分呆到高考。結(jié)果現(xiàn)在高考出那樣的事,現(xiàn)在葉家來找她走法律途徑,你不是還在發(fā)善心,還要我們家再插手吧?”

    實在可笑。

    他們本是打算和葉家聯(lián)姻,互利雙贏?,F(xiàn)在聯(lián)姻就不說了,蔣成昨天才當著葉家姑娘的面掀了人家的桌子——但退一萬步講,也不至于因為他小子看上只丑小鴨,就和人葉家徹底結(jié)仇吧?

    蔣成那時節(jié)才十八歲,舒沅十七。

    少年鋒利如出鞘利刃,站得筆直,舒沅卻只如一道影子附著在他身后,任人擺布,由始至終一言不發(fā)。

    起初,蔣成顯然也沒想過要真的擺出訂婚這個由頭。他只是多管閑事加正義心爆發(fā),或者也帶有幾分看透了葉家人丑惡的意思——或許真的有幾分對舒沅的同情,遂毫不猶豫站在了蔣父的對立面。

    但是兩父子爭執(zhí)幾句,場面很快從“斗爭”變成“針鋒相對”,做父親的一掌拍上桌案喊人滾出去,做兒子的更分寸不讓,索性把舒沅手一拽,拉到面前。

    “那我跟她結(jié)婚行了吧!我喜歡她,我跟她結(jié)……”

    “蔣成!”

    他瞬間打斷這不知天高地厚少年的后話。

    太陽xue突突直跳,連發(fā)聲都顫抖:“你瘋了?”

    “我不瘋能說動你嗎!”

    蔣成握緊舒沅的手。

    “爸,葉文華死了,不是舒沅逼死的,是她自己作死的。結(jié)果呢?葉家對她索償三百萬,請了那個陳安業(yè)來打官司——那個姓陳的嘴有多毒你不是不知道吧?不死也被扒層皮,站上去她就是個罪人了!她爸媽,為了給她籌錢做手術(shù),給她打官司,出車禍,當場死亡!現(xiàn)在滿城風雨,葉文華仗著誰的勢?葉家,她為什么看不慣舒沅,因為我咯!”

    蔣成從小就是蔣家唯一的長子嫡孫,要什么有什么,要星星不給月亮。

    然而他在家里再驕縱,再跋扈,再聽不進人話,從沒敢這樣和父親爭吵過。

    那是蔣霆威第一次意識到,原來她的兒子,已經(jīng)不再是那個為了過一次生日就哭鼻子、因為想念mama可以一禮拜不說一句話的,固執(zhí)又脆弱的小孩。

    他已經(jīng)成長到成為一個男人,知道責任,知道保護,知道承擔。

    甚至在怒吼過后,還是盡量調(diào)整著聲量,回過頭去,對那女孩說:“……舒沅,你怕什么。跟我結(jié)婚就沒事了,知不知道?”

    多幼稚又多倔強。

    因此那次屈服,其實蔣霆威不是屈服于蔣成。

    而是屈服于他知道,蔣成已經(jīng)意識到要主宰自己的人生。

    他給了他一次機會。

    但是訂婚只是由頭,暫時的保護也只是出于對兒子的縱容。

    誰也不知道舒沅到底能不能跟蔣成走到最后,至少在香港那四年,其實蔣霆威和鐘秀心里都默認,他們或許只是共走一段路然后分手的男女朋友。

    唯一讓他們這對父母逐漸改變態(tài)度的,其實最后還是舒沅——因為她有著超于大多數(shù)人的毅力,也有著超于大多數(shù)人的,對于蔣成的愛。

    那三年間,蔣母有次去香港購物,途徑港大。

    一時想起兒子和女朋友,于是偷偷上門去拜訪。兩人都在外上課,她便找物業(yè)問來鑰匙——那棟樓都屬于蔣家,出入還算極方便。剛進門,出乎意料,看到家中整整齊齊,干凈溫馨。

    爐灶上燉著蔣成最愛吃的冬筍燉排骨,做櫻桃派的材料早都備好。

    冰箱里塞的滿滿當當,唯獨飲料格里一瓶碳酸飲料都沒有——小小的便利貼貼在一旁,是女孩雋秀筆跡:喝溫水,或者櫥柜里有榨汁機,水果在下面一格。

    蔣成在家里便是從不收拾家事的。甚至人家?guī)退帐八€窩火,找不到文件資料還要反來生氣。然而他默許舒沅做的所有,默許舒沅收走他的xbox,收走他的psp,書架上可以放一半舒沅喜歡的小說,抽屜里有一半,是舒沅的書同筆記。

    后來蔣母回家,同蔣父說起,感慨或許他們都誤會,這場婚姻一開始就注定不會輕易結(jié)束。

    果然,蔣成畢業(yè)后就拉舒沅在香港登記結(jié)婚,先斬后奏。雖然他仍很長一段時間不愿意承認自己與舒沅共生般的“愛情”,但是為人父母,怎么會感受不到他對她的偏愛?

    他只是還沒學會怎么去表達這一切。

    猶如小孩用闖禍吸引關(guān)注,成年人也逃不開分手時大吵大鬧以為對方會回頭,他從小到大只學會在高處俯瞰旁人,等到想下到地上,又怕對方是因為自己在天上才喜歡他,才這樣不尷不尬,不上不下。

    蔣父長長嘆出一口氣。

    他在想,或許是時候應(yīng)該要把舒沅的身份公開。最好補辦一場婚禮,請些朋友同媒體來,兩個小年輕無非是轉(zhuǎn)不過感情的彎,做大人的適當幫一把,給女生安全感,蔣成那邊以后也多放些重心到家庭,然后——

    “霆威。”

    蔣母不知何時站在了他面前。

    蔣父抬頭一看,見她兩眼腫得像核桃,登時心緒大亂,急忙起身去扶她,“怎么了這是?聊什么了?”

    “沒什么,我們先走吧,讓蔣成過來,他們兩夫妻聊一聊。”

    蔣父這時也不再有別的意見,連忙點頭。

    又走了一段。

    還沒到蔣成那頭,蔣母忽而拽住丈夫的手。

    “你想個辦法,讓蔣成去國外待一段時間吧。”

    “出差,搞項目,剪彩,甚至上市都可以,讓他出國待三天……不,一個禮拜。”

    “秀,你這是怎么了?”

    蔣父已經(jīng)來不及去細想這奇怪的要求有何深意,只匆匆回握住妻子的手,“都答應(yīng)你……可是這個時候把蔣成調(diào)出國?舒沅和孩子誰來照顧?”

    “不,不會有孩子了。”

    “……”

    鐘秀搖了搖頭。

    這一刻,她忽而前所未有的像一個母親,而不是隨時都淚眼嚶嚶的公主。

    她為她的孩子,無論是蔣成還是舒沅,都做了最后的決定。

    “你什么都不要說,霆威——也不要問我為什么,好不好?讓蔣成出國,等他回來,什么都結(jié)束了?!?/br>
    *

    蔣成一瘸一拐走進舒沅病房時,已經(jīng)是晚上。

    她正在看書。

    就是很普通的言情小說,但她看得津津有味,沉浸其中。

    聽他進門聲音,這才抬頭打了聲招呼,笑笑:“你來了——腿好點了嗎?”

    這種疏松平常的招呼聲讓他幾乎有些受寵若驚。

    其實舒沅是很容易受驚的兔子性格,昨天他對她發(fā)了那么大的火,原本預計她至少有小半個月不敢和他說話或生悶氣。

    但這次竟然出乎意料,她就像什么都沒發(fā)生過,平靜地打招呼,笑著問他傷勢。

    “哦……沒什么事,好多了。”

    他于是心底稍稍松了口氣,徑直坐到病床邊,“就是護士磨磨蹭蹭,一會兒怕這個一會兒怕那個,折騰了好久,差點還把我拉去打破傷風?!?/br>
    他緊張的時候就會話多。

    “……”

    舒沅感嘆:“所以說讓你不要一生氣就亂砸亂摔啊?!?/br>
    見他一哽,像是不好回答,卻又放下手機,安慰了句:“不過還是我不小心。當時也沒注意站在樓梯邊上,摔下來嚇到你了吧?”

    蔣成聞聲,沒點頭也沒搖頭。

    頓了頓,視線驀地飄忽一晃,看向她小腹。

    “當時我看你在流血……”

    “用這種方式告訴你我懷孕了,夠嚇人吧?!?/br>
    她像是忍俊不禁。

    他不由抬頭看她。

    舒沅自小眉毛生得并不很好——不是不好看,相反,那是一雙弧度流暢且顏色美麗的眉毛,眉心一點灰痣暗藏。但在她寡淡留白的臉上,無疑留下了過分濃郁的一筆烏青,她為此時常要花很多時間修眉,然而彼時那兩片眉卻舒展著,如柳葉溫柔。

    他終于放松下來,心頭莫名其妙一塊大石落地。

    說話的語氣也變得平常:“我……當時確實我嚇到了,但是,當時知道你懷孕,也真的很開心……驚喜?!?/br>
    “嗯,我就猜到你會是這個反應(yīng)?!?/br>
    她依舊笑著。

    不忘調(diào)侃:“你最近一直都念叨著要小孩,所以說老天爺真的很偏愛你吧?要什么來什么。”

    “是偏愛我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