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yī)生見狀不對，急忙繞桌過來扶她。

    “你這是開心還是傷心？年輕人，你這是……”

    “幾周了？能測幾周嗎？”

    舒沅卻一把搶過話茬。

    摁掉蔣成不合時宜的來電，她抬頭，紅著眼圈，只問一句：“能打掉吧，可以嗎？”

    作者有話要說：　　蔣成：wait a minute!

    本文沒有帶球跑情節(jié)，over.

    紅紅火火恍恍惚惚，我努力今晚二更一哈，讓蔣成出來下哈。感謝在20200514 01:11:23~20200514 21:06:2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flank 2個；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神經(jīng)范er 10瓶；不下雨了 3瓶；小土豆、z 2瓶；五花rou的肥、33460442、gemini雅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18章

    “喂, 舒沅，舒沅？”

    “……拿著，你去找個地方吃飯吧。”

    “不是, 你怎么了, 怎么臉色突然這樣了？”

    “你拿著。”

    舒沅對陳懷言的問題避而不答, 只強硬地將幾張百元大鈔塞進他手中, 隨即老人般慢吞吞地將一疊表格對折，胡亂塞回包里。

    走兩步又停。

    她的背往?？偣P挺, 如同她藏在溫柔沉默背后銳利的刀鋒, 不服輸且永遠固執(zhí)。然而就在離開診室的這一秒, 她忽然好像被某種沉甸甸的包袱壓垮，即便用盡最后的力氣靠在墻邊, 仍然控制不住, 整個人脫力似的往下掉。

    “喂！”

    陳懷言眼疾手快, 一把扶住她。

    下意識看一眼身后那寫著尿常規(guī)而非腫瘤科的標牌，這少年眉頭緊蹙，心知這事或許不好再往下問, 只說：“行了，別犟，那我送你回家?！?/br>
    “……你不要跟著我，”

    “你這樣回去, 出事了算誰的？”

    “讓你別跟著我，去吃飯，聽不懂嗎?！?/br>
    舒沅說話時很平靜, 甚至都不帶兇人的語氣，臉色也一如往常。

    陳懷言喉間一哽。他不說了解她的脾氣，但看眼前這個狀況，確實也不好久留。

    想了想，最后也只得扔下一句“那我等下讓顧雁趕緊來找你”，便咬咬牙扭頭離開。

    他走后，舒沅又站在尿常規(guī)的科室門前發(fā)了好一會兒呆。

    直到腿都發(fā)麻，過往行人個個看她時神色怪異，這才默默擦了擦臉，又繞到一樓門診，在婦科掛了個號，坐在新的診室門前。

    事實上，等待被叫到名字的那段分外難捱的時間，她心里其實一直隱隱約約有種可惡的、 無法宣之于口的期待：這段時間，她完全沒有忌口，營養(yǎng)攝入更不均衡，瑜伽也沒少做，今天還做了胸透，那么大輻射，說不定這個孩子就……就不能留呢？不是自己不要他，是不能留，他來的不是時候，這誰也不能怪，是不是？

    然而很快，幾乎這想法蹦出來那一瞬間，她又對自己竟這么設(shè)想而痛恨到幾乎流淚。

    是。她可以不歡迎這個孩子，可以選擇打掉或留下，但是身為母親，身為人，怎么能對未曾來到人世的孩子抱有如此惡毒的猜想，用不可抗力來為自己的逃避開脫？

    舒沅渾渾噩噩被叫進診室，拉開椅子坐下。

    醫(yī)生聽了她的想法，看完檢測報告，又詳細問了她之前月經(jīng)的情況，最后給出個大概的結(jié)論。

    “照目前的情況來看，其實舒小姐，醫(yī)學(xué)上，我們稱‘全有或全無’，意思是在受孕一月之內(nèi)，其實如果接觸有害物質(zhì)對胎兒產(chǎn)生影響，一般都已經(jīng)流掉了，所以你說沒有忌口這個情況應(yīng)該影響不大，運動量也是，之后注意就好，暫時沒有太大影響——唯一值得關(guān)注的是你說，剛做過胸透是吧？”

    女醫(yī)生拍了拍她手背，“胸透的話……導(dǎo)致畸形的情況是有的，不是絕對，但肯定是有的。不過這也不能怪你哈，畢竟第一次當(dāng)mama，也不是專門備孕，肯定不敏感。但這個事，我的建議是這樣，你現(xiàn)在受孕還不足月，很多事都不確定，不要太悲觀。只要之后孕檢多注意，做好排畸檢查，如果孕囊發(fā)育良好，那就是萬幸——但是如果不盡如人意，舒小姐，我還是建議你謹慎考慮，因為你說過以前有過zigong出血的情況，調(diào)養(yǎng)了好幾年，受孕也一直比較困難?！?/br>
    “嗯。”

    舒沅點頭，看醫(yī)生欲言又止，索性直接追問：“所以我打掉這個孩子，以后很難再有小朋友對嗎？”

    “呃，沒有絕對，沒有絕對這個說法哈。但是舒小姐，你正當(dāng)年，生小朋友的話，身體狀況也還比較好……怎么說呢，這么說吧，我還是建議你到時候復(fù)診，和你丈夫一起來，好嗎？”

    *

    舒沅忘記那天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

    給顧雁打完電話，她的腦袋時而清醒，時而漿糊一片，甚至路過鬧市街巷邊，看見電線桿上醒目的小診所廣告，都忍不住停步傻傻呆站很久。

    ——這個孩子不能要。

    其實想法是無比清晰的。

    她對自己未來的規(guī)劃很明確，并沒有為這個突然到來的孩子留下半點空間。雖然小說里會寫什么帶球跑、寫五歲天才撮合老爸老媽，但是現(xiàn)實是殘酷的，帶著一個孩子求學(xué)，既不可能照顧好孩子也求不到什么知識。擺在她面前的，只有兩種選擇：生下這個孩子回歸家庭，或者打掉這個孩子高飛遠走。

    她毫無疑問會選擇后者。

    然而更殘酷的事還在后頭。

    這件事瞞得住嗎？上次蔣成就說過要去見劉醫(yī)生，只要他一回來，一查，什么都清楚明白，躲不過。

    非要明著打掉，她又能承受這個后果嗎？蔣母有多想抱孫子，如果她打掉這個孩子，mama還會繼續(xù)支持她嗎，如果整個蔣家都成為她的“敵人”，她扛得過嗎？

    她甚至都不關(guān)心自己以后能不能再有孩子，她已經(jīng)長大，明白一個人的人生并不一定需要一個孩子才得以完整。

    然而，這個不請自來卻又價值千金的“蔣家嫡孫”，已經(jīng)把她的路全部堵死。

    想到這，她摁開別墅門前指紋鎖時，腳下一陣發(fā)軟。

    險些摔倒在地，只得堪堪扶住門邊才得以站起，顫顫巍巍進門，看著玄關(guān)處那雙皮鞋，她忽而又陷入一陣無來由的恐懼。

    別墅里入目皆凌亂。

    四碎的瓷杯，滿地文書，盆栽碎片。

    她出門前才好好打掃過的客廳，像是被賊闖過，就連木質(zhì)茶幾也被人一腳踹翻，那套金貴的茶具盡數(shù)報廢，四處都是茶葉。

    上樓，二樓客廳到書房那一塊更是慘不忍睹。

    所有的書，所有的筆記本，都被翻得紙頁凋零，又被亂扔，她一本一本撿起，直到看見那本英文原版《月亮與六便士》，忽而手指一顫。

    ——棋盤翻轉(zhuǎn)了。

    一瞬間，她心里忽然傳來這樣一句。

    “回來了？”

    她站在書房外，而蔣成坐在書房里。

    并不如她想象中風(fēng)塵仆仆，相反，一身筆挺西裝，如舊日英俊，放到八年前，她依舊只因為他一眼就會動心。

    可惜，現(xiàn)在顯然不是談?wù)撨@些的時候了。

    舒沅看向滿室狼藉，也看到他桌上那盒開封的優(yōu)思明，看到她騙他簽下的、夾在產(chǎn)權(quán)購置協(xié)議中那份分居協(xié)議書——雖然是被人撕得稀巴爛，但她還認得出。

    還有她沒來得及藏起的日歷，她的雅思參考書，她的ucl手冊，她所有想隱瞞、曾經(jīng)隱瞞得很好、如今再沒有任何意義的秘密。

    她太自信了。

    自信到以為自己了解蔣成，他永遠不會對這些事上心，永遠不會轉(zhuǎn)身來懷疑她，擁有幾乎盲目的信任，或者說是不夠在意。

    舒沅靜靜看向他。

    “你都看到了，所以呢？”

    “所以？”

    蔣成怒極反笑：“你覺得我該做什么？”

    “……”

    “現(xiàn)在把你的藥扔掉，揪著你到隔壁脫你衣服，上/你，然后逼著你說想跟我生孩子？要你解釋為什么騙我，用分居協(xié)議書騙我，想跑，明明是在倫敦租房子還騙我是在香港買樓？要你解釋，為什么跟你老板說要和老公移民，還他媽是香港——還是現(xiàn)在打電話給我媽，問她他/媽的安什么心，胳膊肘往哪邊拐？！還是問你，這些天你在干嘛，跟誰在一起，你又安什么心，誰給你這么大膽子？！”

    舒沅靠著書架，唯有靠著書架她才能站穩(wěn)，然而她依舊一語不發(fā)。

    對峙多時，蔣成終于霍地起身，走到她面前。

    他高大，從前站在她面前幾乎俯身便能圈住她。那兩根手指，從前在她腦后豎起兔子耳，從前點點她額頭，如今掐住她臉，不痛，卻逼得她幾乎流淚。

    “舒沅，你覺得是你賤，還是我犯賤？”

    “……”

    “不說話？要不要我告訴你？陳家那個畜生是吧，當(dāng)年我能和葉家聯(lián)手打得他家破產(chǎn)，現(xiàn)在也一樣可以！商場上的事，本來就是狹路相逢勇者勝，畏手畏腳的人有什么資格尸位素餐？有什么資格保守？香港，以為是他們地盤是吧，還是英國？想人家高中畢業(yè)跟你一起考過去念書是不是？舒沅，你跟我跟了這么多年，腦子還是這么死板，還是這么沒長進，你是騙我還是騙你自己，你覺得你這樣把我當(dāng)傻子，我能被你騙多久？！……哭！這個時候你哭！”

    哭嗎？

    舒沅直到這個時候才察覺到原來自己一直在流淚，臉上濕潤一片。

    然而她其實并不預(yù)備哭的啊，甚至覺得他說的話很好笑，本該笑才對。

    他把自己當(dāng)什么，這么多年的付出看在眼里，她依舊不過就是一個被小屁孩勾勾手指就能吊走的女人，他就對自己這么不自信，他就這么不相信他們八年的感情？

    他害怕的甚至不是離婚，因為知道這件事一旦被他知道，主動權(quán)就馬上轉(zhuǎn)手，他害怕的，或者說討厭的，只是不喜歡她竟然敢“移情別戀”而已，但是這么兇有用嗎？

    有用嗎，蔣成。

    “我讓你別哭了！”

    他粗魯?shù)乇呈謳退裂蹨I。

    “我給你機會解釋，現(xiàn)在馬上。你解釋，你解釋我就聽，說話！”

    “……你想聽我解釋什么？”

    她的心在極痛中，終于慢慢平靜下來，繼而低聲喘/息，垂眼，而后嘆息。

    “蔣成，你不覺得你過了這么久才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說明我們之間問題很大了嗎？”

    “……”

    “你要我解釋，那如果我只是告訴你，我想走，我想離婚，我不想呆在這里了，你會怎么辦？”

    “你不會?！?/br>
    “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