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叫一聲來聽聽？”

    顧循之的身材比任鰣瘦小些，任鰣輕輕松松就把他環(huán)在懷抱里。任鰣的氣息縈繞在四周，讓顧循之渾身一震。

    雖然他們之間已經(jīng)如此親密，每晚都同榻而眠，然而每當(dāng)兩人之間出現(xiàn)一種與平常不同的氛圍時，顧循之總是抑制不了緊張。

    此時，他沒法抗拒師兄的任何要求，艱難地張了張口，卻吐不出一個音。方才情急之時，師兄的名字就這么脫口而出，這會兒任鰣讓他叫，他卻又叫不出聲了。

    似乎覺察到他的困難，任鰣的手往前去觸碰他的嘴唇：“不要著急，一個字一個字地說?！?/br>
    任鰣的手指涼冰冰的，碰到臉上帶來些異樣的感覺，雖然他碰到的只有嘴唇和面孔，顧循之卻覺出這觸碰與平常的不同來。未容他細(xì)想，任鰣的手已經(jīng)碰到了他的咽喉。

    咽喉是人體之中的要害，當(dāng)初在山上時，師父曾經(jīng)一再重申，告誡他絕對不可讓人觸碰那里。平常不會被碰到的咽喉此時掌握在別人手中，這讓顧循之忍不住脊背發(fā)涼，卻也產(chǎn)生了些隱秘的興奮。

    他有些艱難地吐出了那兩個字：

    “任……鰣……”

    他的嗓子不知什么時候變得嘶啞，發(fā)出來的聲音把他自己都嚇了一跳，不過總算是說出來了。

    任鰣感受著手中的震動，覺得自己的心臟被什么重?fù)袅艘幌?，他張開口，聲音竟也變了調(diào)：

    “很好，再來說一遍。”

    顧循之已經(jīng)念出來一遍，再說一次的時候，就顯得容易多了。顧循之在心里給自己鼓了鼓勁，認(rèn)認(rèn)真真地念出來：

    “任鰣?！?/br>
    本來念不出來的名字此時這樣說出了口，讓顧循之有點高興，因此連著念了許多遍：

    “任鰣任鰣任鰣?！?/br>
    “噯?！?/br>
    他的手松開了，開始溫柔地用手指整理顧循之的頭發(fā)，一邊捋，一邊說道：

    “以后就這么叫我吧?！?/br>
    任鰣的手指弄得顧循之怪癢癢，一不留神，狐貍耳朵又冒出來。此間沒有別人，顧循之也不想去管它，他想到明早若是在師父和小玉面前這樣叫，不知他們會露出什么樣的表情。但他沒有把這些說出來，只是輕輕地問：

    “任鰣這名字……是誰取的？”

    “當(dāng)然是我自己取的——這名字好不好？”

    顧循之點了點頭：

    “你的原身是海中的巨鯤吧？明明是巨鯤，卻以小魚為名……很妙?！?/br>
    任鰣笑道：

    “這名字我自己也很喜歡，不過實際上只用了兩三百年。在那之前我或許也用過別的名字，不過已經(jīng)記不清了?！?/br>
    這件事顧循之還是第一次聽說，不過說來也是，任鰣既然身為巨鯤，在這世上生活的年月何止千千萬萬，又怎么會只局限于這么一個姓名呢？

    顧循之雖然明白這一點，想到這些還是覺得郁悒。師兄從前所經(jīng)歷的千千萬萬年都與他無關(guān)，如今他雖然成了半妖，壽命大大增長，可是無論如何，他的壽命終有盡時，而師兄卻還會繼續(xù)地活下去，總有一天，他會改下一個名字，會徹徹底底地將他忘記。

    顧循之一點也沒注意到自己想法發(fā)生的變化。不過幾個月前，他還覺得自己不配與師兄為伍，這會兒他卻開始為不能長久地陪伴在師兄身邊而感到遺憾了。

    這樣的心情，顧循之當(dāng)然不會說給任鰣知道，但他那消沉的神情卻騙不了人。任鰣看著他的臉，伸手托起了他的下巴：

    “這名字在我用過的名字之中本來算不得特殊，不過遇見你之后，它就成了一個特別的印記，此后不會再更改。我有心一直與你相伴，又怕我的壽命太長，會讓你感到厭倦。這件事我想了很久，如今覺得還是應(yīng)該說與你知道：我活了這許多年，一生所遇之人不知凡幾，再沒有誰比你更重要。我不會問你的回答，只要你知道師兄會一直陪著你，這樣就好了?！?/br>
    任鰣難得說出這樣的話，不免讓顧循之心胸激蕩，不覺將應(yīng)當(dāng)慎重許下的誓言脫口而出：

    “你應(yīng)當(dāng)明白我的心思，我亦愿永遠(yuǎn)陪伴在你身邊……生生世世?！?/br>
    作者有話要說：　　可能因為我越來越接近三十歲的緣故……近來寫感情戲越發(fā)苦手了……也毫無判斷能力……希望不會顯得太難看……【掩面而去】

    明天見。

    第64章

    任鰣此時說這些話，也不過是想要說出自己內(nèi)心的想法，以便讓顧循之放心。未曾想他此時說出這般話來，不免定睛看了他好一陣，才又道：

    “你是修行人，說話不可像尋常人那樣隨意，生生世世的事，豈可以輕許？”

    顧循之明白任鰣是在為他打算，可他聽見這話，心里到底高興不起來，只覺任鰣是小瞧了他，正色道：

    “我說的話都是真心實意，并非一時失言?！?/br>
    顧循之的神情極為嚴(yán)肅，任鰣也挺直了身子，肅容道：

    “我知道了?！?/br>
    更多的話他們沒有說，兩個男人在這夜半更深之時沒完沒了地相互傾吐，未免過分怪異，況且此時兩人已然明白了對方的心意，多說也沒有必要。于是相視一笑，相攜就寢。

    顧循之聽聞師兄的真心，只覺心懷大暢，睡得極好，一夜無夢。雖然此前鬧了一場，第二天早晨還是早早就醒過來。他見別人都沒有醒，也就沒有去叫，而是先去告訴小二準(zhǔn)備早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