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鰣感到胸中刺痛，卻不知緣由。他覺得面上潮濕，伸手一摸，竟沾了滿手的眼淚。

    他滿心惶惑，離開京城，前往他的故鄉(xiāng)北海。

    此后的二十年，師兄弟二人音訊斷絕，未曾再聯(lián)絡(luò)。

    不過，說是未曾聯(lián)絡(luò)，二十年之間，顧循之卻還是經(jīng)常收到不知從哪里來的丹藥和奇珍異寶。丹藥用紙包著，上面寫明了用法和功效，多數(shù)是些延年益壽的靈丹。那些珍寶也都有溫養(yǎng)血脈的功效。其數(shù)量之多，簡直讓他佩戴不完，只得密密收藏起來。平常只戴著南溟珠的手釧。

    不過除了丹藥紙包上寫著的藥物用法以外，顧循之從沒得到過師兄的只言片語。

    他有時候也會琢磨，師兄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顧循之在王府生存了這么久，早已見慣了人間百態(tài)，大多數(shù)人心里怎么想，他看一眼就能明白。只有師兄一個人，他總也看不透。

    顧循之當(dāng)初以為自己過個三五年就能離開王府，未曾想他又在這里生活了二十年。這些年來，王爺也曾經(jīng)尋到機會起過一次事，卻因為臨時發(fā)現(xiàn)了皇帝隱藏著的駐軍而提前偃旗息鼓。這些年來，王爺?shù)男臍鈨涸絹碓降?，雖說仍在聯(lián)絡(luò)著謀逆之事，卻好像只是聯(lián)絡(luò)著，并不打算行動，他手下那些精兵強將也都成了些老家伙，不像從前那么信心十足。顧循之想，如果他向王爺要求離去，王爺未必不同意，只是如今他就算是想走，也沒有別處可去，倒不如就在這里待著，總算還有個棲身之所。

    幾個月前皇帝駕崩，王爺迎來了前所未有的好機會。不過皇帝駕崩這件事，似乎是讓王爺受了什么打擊，略一猶豫，就讓太子順順當(dāng)當(dāng)?shù)丶戳宋弧?/br>
    這一天，王爺要進宮去參加宮宴。

    顧循之得了一天假，躲在自己小院里曬太陽，丫鬟小玉捧著一盤柿子放在他面前：

    “顧先生，您吃柿子?！?/br>
    柿子火紅火紅的，看著真漂亮。

    這二十年間，他身邊伺候的丫鬟也換了好幾個人。最早的那個小翠，到底保住了舌頭，有一次他趁著王爺高興，替她求了個恩典，撕了身契，嫁去京中一戶殷實人家，也算是有了個好歸宿。后來換的幾個人都是府內(nèi)的家生子，不過服侍他一兩年就又調(diào)走，最后這個小玉，八九歲上就到他身邊，他將她當(dāng)做孫女看待，竟也享受了幾分天倫之樂。

    夜里他早早上床睡覺，卻聽見一墻之隔的王府那邊亂糟糟，一宿都不得安眠，到了第二天早晨他才聽府里傳出消息來，說是老王爺病了。

    昨天還好好的，怎么今兒個就病了？顧循之一聽就知道出了什么事。他進府里去探望，果然見著老王爺臉色青白，雙唇發(fā)紫，顯見得是中了毒。

    新帝的心腸，可比老王爺還要狠毒得多了。

    這幾天王府里一團亂，顧循之沒敢再過去，只是在自己小院里待著，聽聽小玉傳來的消息。沒過幾日就聽說老王爺駕薨，王府的一切都交給了世子經(jīng)管。

    王府里人口簡單，老王爺就只有這么一個兒子，是從前那位王妃所生。王妃生下這孩子幾年之后就去世，老王爺也沒有續(xù)弦。世子是京中有名的紈绔子弟，顧循之見過他幾次，覺得他更肖似其母，與老王爺?shù)男郧椴⒉幌嗤?/br>
    顧循之對自己的認識很清醒，他知道世子向來不贊同老王爺?shù)奶幨伦黠L(fēng)，對他大概也沒什么好印象。不過他畢竟在王府服務(wù)了這么久，世子估計不會動他，頂多希望他靠邊站，別擋路。想透了這一點，顧循之更加心安理得起來，也不去王府點卯，只是每日在自己的小院里過活。

    想不到?jīng)]過幾天，世子親自來找他，一開口就問龍的事。

    一提到龍，顧循之瞬間來了精神頭。

    他倒是忘了，老王爺還留下這么個大麻煩。

    當(dāng)年的事有他一份，顧循之有時候想起，心里還覺得怪難受。當(dāng)初龍剛被關(guān)起來的時候，他還去看過幾次。指望能幫上點什么忙，不過那龍狂性大發(fā)，口中詛咒如雷霆般擊落，嚇得他魂不附體。此后再沒敢去過。

    據(jù)他所知，這龍一向是老王爺親自照管，從未曾允許任何一個下人靠近過。如今老王爺匆匆離世，只怕也沒騰出空兒來交代關(guān)于龍的事。不過世子在府中生活多年，多少也能聽到些風(fēng)聲，顯然是老王爺駕薨之后，就到龍那里去看過了。

    世子如今已經(jīng)是王府的主人，他既然問起，顧循之當(dāng)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將當(dāng)年的這些瓜葛都與世子說知。從老王爺謀逆說到老王爺騙了青龍來，再到老王爺?shù)乃馈Ｊ雷酉騺聿恢贤鯛斨\逆之事，顯見著沒想到老王爺竟是給他留下這么多麻煩，臉上的表情越發(fā)難看。

    顧循之不動聲色，盡他所能地給世子提供了些情報和資料，然后隨他折騰去。

    他的這個做法很有效，果然世子忙著處理老頭子弄出來的那些幺蛾子，沒空再來麻煩他。只是他還沒得意幾天，世子又來了，還給顧循之出了個難題：

    他要把那條關(guān)著的青龍放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一直在關(guān)注冠狀病毒的新聞，感覺這次病毒的傳染性很強，就算大家不在疫區(qū)，也還是要小心謹慎。

    大家新年快樂，少出門玩，注意戴口罩。

    第23章

    當(dāng)顧循之第一次聽他這么說的時候，還以為自己聽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