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薛啟星腦袋里只有七零八落的記憶碎片，一些是關(guān)于他和旌淵的過去，那是他還能有幸活著的精神支柱，另外一些是他在孤獨中創(chuàng)造小世界聊以慰藉的經(jīng)歷，而他是如何脫離鏡象世界、如何獲得自由的記憶則全然消失在了時空裂隙里，所以他一直以為自己還在鏡象世界中。

    不知道是偶然還是必然，脫離鏡象世界的那段記憶猛然間出現(xiàn)在了薛啟星的腦海中，讓薛啟星瀕臨崩潰的思維徹底粉碎。

    “旌淵、旌淵、旌淵、旌淵?！?/br>
    薛啟星喊著旌淵的名字，哭求著道：“求求你，不要死……我相信你了，我現(xiàn)在相信你了，你是真的，我求求你不要死……”

    薛啟星顫抖雙臂環(huán)抱著幾乎要被煞氣粉碎的身軀，在旌淵耳邊不斷重復(fù)著哭求的話語，雖然得不到旌淵的回應(yīng)，但已經(jīng)混亂的薛啟星并沒有停下，只是將懷中的人抱得更緊，像是抱著最珍貴的寶物一樣。

    “旌淵，求求你，不要死……”

    ……

        

    三年后。

    又是一個冬天，蒼茫的白雪飄散在浮空山上，艷麗的鳳仙花在秋日就已枯萎，只?？葜?，如今那枯朽的枝葉也被白雪掩埋，天地間只剩下白色，一切荒蕪而又空曠。

    薛啟星將自己三年來長得及腰的發(fā)絲用一根木簪簡單地束起，起身將窗戶推開一個縫隙，昨夜殘留在屋內(nèi)的最后一絲熱氣也被窗外冰寒的冷空氣擠壓消失。

    冷風(fēng)吹進衣袖里，薛啟星不自在地打了個哆嗦，不禁將自己的衣襟斂地緊了些。

    “又是臘八了……”薛啟星望著窗外綿密落下的雪花，臉上的表情不知道是悲是喜。

    回到里屋，薛啟星取了一把新做的油紙傘，撐傘來到了許久沒有人進入過的廚房，油紙傘放在廚房外的門檐下，薛啟星伸手推開了廚房門。

    門外的光亮落在里面，將有些陰暗的廚房照亮，因為許久沒有人進入過，廚房內(nèi)的廚具上都落了不少灰塵，而且有不少灰塵漂浮在光亮中。

    “咳咳……”薛啟星被潮濕的氣息嗆了兩聲，施了個凈塵咒，將廚房里的灰塵清理。

    雖然很久沒進廚房，但好在里面存放的食材都還沒壞。

    薛啟星搓了搓被凍得發(fā)僵的雙手，回溫得差不多之后，從存放著食材的甕里取出了幾樣，紅豆、蓮子、桂圓、糯米……拿到做臘八粥的這些食材，薛啟星無比順手地就將它們一一處理，最后放入粥鍋，小火熬煮。

    這臘八粥薛啟星練習(xí)著做過無數(shù)次，現(xiàn)在已經(jīng)能閉著眼睛熟練地做出每一個步驟，熬出香甜美味的一鍋粥。

    爐中小火泛出的煙火氣讓冰冷的廚房漸漸暖和起來。

    薛啟星搬來一個小凳子，靠坐在門口，一邊等著臘八粥，一邊望著門外飄飄揚揚的雪花。

    “真好看啊……”

    薛啟星望著景色自言自語，白色的哈氣從薛啟星的口中渡到空氣中，消散在冷風(fēng)里。

    空落落的眼神落在一望無際的雪原，暗自出神。

    一直到臘八粥熬好，外面的雪都沒有小下來的趨勢。

    粥香味道竄入薛啟星的鼻翼，將他不知道飄到哪里的思緒拉扯回來。

    “好香，不過聞起來好像糖放多了，希望吃了不要牙疼?！?/br>
    薛啟星撐著雙腿站起來，抖抖凍得有些僵的身體，從廚房里拿出碗碟，盛了兩碗粥，端到了院中亭內(nèi)的桌上。

    一碗放在對面，一碗放在自己的面前。

    粥剛出鍋，放在桌上仍是熱氣騰騰，薛啟星沒有吃，坐在原地望著兩碗熱粥。

    等了許久，那粥漸漸涼了，薛啟星都沒有等到他在等的那個人。

    “……粥要涼了，我不等你了?！?/br>
    薛啟星端起屬于自己的那一碗粥。

    “！”

    忽地一件帶著體溫的外袍披到了薛啟星的肩頭，一雙大手穿過薛啟星的腰際攬住薛啟星，將他擁入了一個懷抱。

    旌淵把下巴放在薛啟星的肩頭，蹭了蹭薛啟星的發(fā)絲，向薛啟星抱怨道：“宗門內(nèi)長老與我商議今年春節(jié)要怎么過，那些古板老頭各個都異想天開，甚至想來浮空山上過年，我被他們纏了一天，好不容易才脫身，回來的遲了。”

    “你還知道回來。”

    薛啟星話里埋怨，嘴角卻不自覺地翹起：“要是你再回來地遲上一會，這兩碗臘八粥就全進我的肚子了?！?/br>
    “你都辟谷這么久了，吃多了不好！”旌淵將薛啟星的那碗端走，“還是我來給你分擔(dān)吧?！?/br>
    “明明是你想吃，還用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薛啟星遞給旌淵一個瓷勺，把另一碗推到了自己手邊。

    一勺粥入口，旌淵回味道：“嗯，比上一次的甜，但是比起你第一次親自做的粥，已經(jīng)是天壤之別?！?/br>
    “那當(dāng)然，我已經(jīng)不是三年前的我了，”薛啟星驕傲地仰起頭：“要是再做出黑暗料理來，那怎么對得起三年的努力？”

    旌淵眼珠轉(zhuǎn)轉(zhuǎn)，明示道：“但我已經(jīng)喝了三年臘八粥，我的阿星什么時候?qū)W一道新菜式呀？”

    “不學(xué)，我更喜歡煉丹?！毖⑿蔷芙^得干脆。

    旌淵無奈，扯扯薛啟星的袖子：“我可是你的娘子，你都不愿意為我洗手作羹湯嗎？”

    薛啟星抱起雙臂，油鹽不進：“你三年前嚇我的事情我還沒有和你算賬呢，你反倒支使起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