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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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沅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書房內(nèi),沉默正在無聲地蔓延。 紀沅撫摸著鳳凰碧玉的半塊,心中有所感念,如同撥云見日,茅塞頓開。 記憶中有什么東西翻滾著,呼之欲出。 應(yīng)老爺子緩緩道:“承雪的一生,沒過什么好日子。他母親懷著他的時候,有個云游老道給他批下鳳命,他短短一生的悲劇也就此開啟。十月后,承雪銜玉而生,是為男嬰,雙瞳有異,被寶宗帝視為不祥。我想保住我孫,只好讓他閉門不出,關(guān)在小小的戚王府,就是十五年?!?/br> 說到銜玉而生時,紀沅的右手緊緊地握住了玉。 老爺子繼續(xù)道:“承雪十五歲,我找到機會得到了寶宗帝的赦令,讓他能跟普通公子哥一樣,去國子監(jiān)讀書。他雖被關(guān)于戚王府,但才華極高,天性驕縱,好奇心強。三月二十一日那天,陛下班師回朝,萬人空巷,承雪在墻頭遙遙的見了你一面……” 紀沅頓時想起他在建京博物館看到的那副畫,畫面中,正是他班師回朝的那一年! 戚承雪所作的畫:我寄愁心與明月…… 應(yīng)老爺子拋出了重磅炸彈,直接炸的紀沅腦袋一片空白,嗡嗡地,什么也聽不見了。 應(yīng)老爺子哽咽著,泣不成聲:“承雪自十五歲對陛下一見鐘情,至死不渝,身死時尚未及冠,短短數(shù)載時光,如同過完一生。承雪不求陛下垂憐,但若是落得一個毫無印象的下場,哪怕他在九泉之下,也未必安眠……” 書房內(nèi)久久沒有聲音,紀沅一下子無法消化如此龐大的真相,足足呆立了一分鐘。 他生銹的腦子忽然轉(zhuǎn)了起來,遲鈍地開口:“將軍,我有最后一事相問?!?/br> 應(yīng)老爺子已經(jīng)調(diào)整好了情緒,擦干了淚水,紀沅聲音凝滯道:“我殺皇兄那一天,逼宮我父親,來救我的是師兄嗎……” 紀沅當(dāng)年在殺了三王爺之后,就直接殺進了皇宮,那時候,他還沒有對寶宗帝起殺心,只是將三王爺?shù)念^顱仍在朝堂之上,要寶宗帝還付家一個公道。 付家從未叛國! 老爺子沉默片刻,道:“陛下從來都沒有懷疑過嗎……付家當(dāng)時已經(jīng)自身難保,又如何能夠調(diào)遣兵力助您一臂之力?!?/br> 紀沅眼中略有疑惑:“可是那日我分明看見,來救我的是師兄?!?/br> 老爺子:“只因承雪絕壁谷回來之后,雙眼已盲,重傷難行,這才找到付落,交讓兵權(quán)。” 紀沅的腦袋轟轟的爆炸著,曾經(jīng)自以為是的一切都在這一刻倒塌了。 他太陽xue輕輕地跳著,頭疼欲裂。 老爺子見他狀態(tài)不但,擔(dān)憂道:“陛下……” 這么說,一直以來都是他誤會了嗎? 不是師兄,是戚承雪? 是他將他從絕壁谷帶回來,又將他從皇宮中救出來。 那時候,他的名聲狼狽,又有造反之意,戚承雪是如何說服將軍,戚家才肯冒天下之不韙出兵幫助紀沅? 他的雙眼已盲,又是怎么在十二月的寒冬里四處奔波…… 他忽然不敢想了……亦或是,害怕去想。 紀沅不知道怎么去接受這個事實,只因墻頭馬上遙顧一眼,他就值得他為他做這么多,甚至付出了自己的性命嗎…… “我……” 老爺子看著紀沅,紀沅緊緊地握著手中的半塊玉:“……我對不起他?!?/br> 他甚至已經(jīng)把他忘得一干二凈。 紀沅在書房里坐了很久,久得老爺子幾乎以為他已經(jīng)成為了雕塑時,紀沅的身體才微微一動。 他神情疲憊,眼中的傷感猶如實質(zhì)。 應(yīng)老爺子道:“陛下,如果不是因為機緣巧合,你我轉(zhuǎn)世重生,這些事情,原本會一輩子埋在地下。臣現(xiàn)在將這一切都告訴了陛下,也不枉費承雪一番癡心?!?/br> 紀沅讓自己的情緒穩(wěn)定下來,冷靜道:“將軍,戚承雪后來如何,是否和桐城古墓有關(guān)?” 應(yīng)老爺子道:“陛下還記得宣武殿兵變嗎?” 紀沅點頭:“記得?!?/br> 他就是死于這一場兵變的。 紀沅皇帝沒做幾年,就已經(jīng)開始嚴格執(zhí)行起他的計劃。 他從坐上皇位的那一刻開始,就沒想著能夠活著走出皇宮。 紀沅在天下人中,已經(jīng)是謀朝篡位的反賊,弒兄奪妻,弒父災(zāi)星,他不能讓自己的名聲連累付家。 此時,付鳶腹中的小皇子已經(jīng)順利生產(chǎn),新的生命單身,他亦沒有任何遺憾的死去。 只要他一死,這大周的江山……就太平了。 他走時,自認為無牽無掛,沒有對不起任何人。 心中最大的郁結(jié),便是遺憾師兄親手射殺他的一箭。 他自私的可以,一面做了這么多的大逆不道的事情,一面又渴望師兄相信他是有苦衷的。 紀沅以為這就是極限了,可他沒有想到,他還可以更自私。 自私的……擅自將另一個少年為他付出的一切忘得一干二凈,只為求心里的片刻安穩(wěn)。 紀沅的鼻尖發(fā)酸,眼眶泛紅。 “我記得?!奔o沅道:“宣武殿兵變,正是我身死之時?!?/br> 應(yīng)老爺子道:“宣武殿兵變時,我擔(dān)心承雪去皇宮找您,因此瞞著他,他并不知道宣武殿的情況。” 是的,要瞞過一個瞎子很容易。 他什么也看不見,出門諸多不便,許多事情都只能眼巴巴地從老將軍這邊打聽。 小戚王妃心疼兒子,死活不肯告訴他真相,但她表現(xiàn)得越風(fēng)輕云淡,戚承雪心中的疑慮就越多。 他問長安街今日為何這么安靜? 問東方為何會有火燒木柴的味道? 問今日陛下早朝的馬車為何沒有路過真武門——自從他眼盲之后,他便日日坐在將軍府的閣樓上,聽著皇帝的馬車壓過青石板鋪陳的地面,車上的鈴鐺“叮咚”的響,告訴他,他的心上人如今一切安好。 “承雪知道真相之后,宣武殿兵變已經(jīng)結(jié)束,十二月七號,陛下,您前世魂斷這天,是他的生辰?!睉?yīng)老爺子泣不成聲:“他一個人避開我們,跌跌撞撞的摸到了皇宮,我不知道這孩子是怎么在諾大的皇宮中找到您的……遺體。等我們?nèi)に臅r候,他帶著你已經(jīng)消失不見了,雪地里只有延綿不斷的血跡。沒有人知道承雪去了哪里。他的母親一夜之間哭瞎了眼睛,白了頭,沒過多久就撒手人寰了?!?/br> 應(yīng)老爺子頓了一下,止住眼淚:“直到七年前,國內(nèi)的考古挖掘團隊在桐城一座環(huán)山抱湖的小縣城中意外挖出了一個古墓,無名無姓,他們在古墓的棺材中發(fā)現(xiàn)了兩具白骨,半塊碎玉,一副古畫。” 合棺共寢,生死不離。 他偷偷聽來他的理想,偷偷在江南買了一座別院,偷偷帶著私心,與他長眠于一個墓xue。 連最后短暫的、匆匆的相逢,也是他偷來的。 那半塊碎玉就是紀沅的鳳凰碧玉。 那副古畫,則是戚承雪所作的初見。 他的生辰,他送了他這樣一件大禮。 他不敢想象,戚承雪找到他時,看到的只是一具冷冰冰的尸體時是什么感覺。 他從二十萬的尸體中將他救出來,自以為看到曙光,卻沒想到幾年后,這個人又成了一具尸體。 紀沅眼前出現(xiàn)了模糊的畫面,似乎看到那少年用手一點一點的摸著他的衣襟,摸到了溫?zé)岬难?,他死寂的瞳孔散發(fā)著迷茫與不安。 接著,少年摸到了他喉嚨上的利箭,他渾身一震,嘴唇頓時慘白無比,顫抖著,雙手輕輕地在他血淋淋脆弱的脖子上摸了許多遍,仿佛要確認什么。 他確認他已經(jīng)死了,摸過他的脖子,探過他的呼吸,他的身體冷的如同一塊冰雕,少年用力地將他抱在懷中,嘶聲力竭、嚎啕大哭起來。 十二月七日,是他的生日。 寶宗六十一年,沒等來他一句“生辰快樂”,這一生也沒等到他一句“心悅你”。 紀沅的記憶明明沒有恢復(fù),可他的心臟還是痛得難以忍受,痛得他僅僅是聽到名字就弓著身體,等反應(yīng)過來時,臉上已經(jīng)布滿了淚痕。 同時,他也明白自己對戚承雪并非無意,否則為何單單只是聽到這些事情,就出現(xiàn)了這么大的反應(yīng)。 紀沅從沒有那么想恢復(fù)記憶,他想要立刻想起和這個少年有關(guān)的一切。 原來不是師兄,原來一直是他。 可他卻將他忘得那么干凈,他怎么能做到如此絕情。 紀沅心口堵著一塊大石,讓他喘不上氣。 他抬起頭,流露出一絲希冀,不確定的問道:“將軍……” 應(yīng)老爺子顫顫巍巍地跪在地上,將拐杖放在身旁,卑微的彎下身體,失聲哽咽:“陛下……承雪上輩子苦了一輩子,想要的只有陛下的一份情誼,老臣斗膽冒死為孫子求這一世的夙愿,陛下,承……舒渙性格驕縱,任性跋扈,但他是真真正正的欽慕陛下,肯請陛下垂憐!” 紀沅的話沒有問出口,老爺子已經(jīng)回答了這個問題。 他想問,戚承雪是否就是應(yīng)舒渙,是否和他一樣,借著鳳凰碧玉轉(zhuǎn)世重生了。 是的,紀沅已經(jīng)猜出來了。 老爺子說過,他們二人的穿越重生都并非偶然,而他們共同擁有的東西,就是這塊鳳凰碧玉。 老爺子有的半塊是戚承雪的,而紀沅是自己的。 老爺子死后曾帶著半塊玉,以及對孫子的念想進了祖墳,在玉的影響下,他來到這個時代,再續(xù)前緣。 而后來,埋入祖墳中的小戚王、小戚王妃,多少也有些受鳳凰碧玉的影響……思及此,紀沅有所感悟,也難怪慕幼蘭這么恨他,原來是前世埋下的因果。 和鳳凰碧玉的聯(lián)系越緊密,重生時的記憶就越清晰。 紀沅因著自己的這塊,所以與老爺子一樣,重生時能夠記得一切,但與他一起的戚承雪就無法像他一樣,擁有完整的記憶了……因為屬于他的半塊碧玉,遺落在家中,被老爺子收走了。 戚承雪受到的是他持有的半塊玉的影響。 這一刻,紀沅的心是如同棉花一樣飄著的,有著劫后余生的喜悅。 早在剛才,他就想起應(yīng)舒渙脖子上的半塊玉佩。 戚承雪銜玉而生,銜的恐怕就是鳳凰碧玉,只是他不曾想到,這塊玉還有如此通天的本事,給了他跟戚承雪再一世的緣分。 原來,他們曾經(jīng)相遇的那么早,原來他那樣小,就知道將玉佩送給心儀的人。 紀沅心里泛起一陣自己都說不上來的慶幸感。 還好他們沒走散,還好命運讓他們又相遇了。 紀沅嘴唇微微開口,將老爺子扶起來,“此情之深,不敢忘懷,不敢不報。他對我情誼深重,我心亦如此?!?/br> 應(yīng)老爺子擦了把臉,將鳳凰碧玉從錦盒中取出,鄭重地放到了紀沅的手上:“陛下,此物……物歸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