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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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了信,燕景氏腿都軟了,拿著信的手顫抖著,不知是氣還是怕:“老爺,皇上派了那三個去崇州府,他們能查清嗎?” 燕茂霖沉目搖首:“李駿現(xiàn)是國丈,身份不一般,到哪都有人捧著,領著工部和大理寺的人去平中省至多也就是明面上走個過場,皇帝沒指望他們能查出什么?!?/br> 應該還有人會去平中省,那人才是關鍵。且因著牽連甚大,暗里那人身份絕不一般,很可能同唐五一樣,是出自勛貴。而京中勛貴盤根錯節(jié),非一般人想動就能動得的。 聞言,燕景氏心還是放不下:“寧誠伯不會去沾那不該沾的東西,給皇后娘娘惹什么麻煩吧?” “不會,”這一點,燕茂霖倒是敢肯定:“李家老祖宗跟著圣祖,功勞雖沒占大,但積了不少家底。這么些年,寧誠伯府沒出什么能人,可也沒出一個手面寬的紈绔,家底還在。再者李駿骨子里又有點清高,所以金銀左右不了他。至于官?”說到此不禁笑出,“他現(xiàn)在是皇帝的岳丈?!?/br> 燕景氏點了點首:“那就好?!?/br> 鎮(zhèn)國公府,鎮(zhèn)國公唐嵕接了消息就揪著天天只知道氣他的孽障去了前院書房,父子兩大眼瞪小眼僵持了好一會。 見這孽子沒打算開口,唐嵕嗤鼻一笑,故意說道:“圣上派李駿去平中省,明顯是要保燕茂霖。” 這是要套他的話,唐五雙手抱臂,兩眼往上望,他什么也不知道。只腦子里已經在過濾京中勛貴子弟了,這眼瞧著他就要去鷹門山了,皇帝肯定要再找一個或幾個傻子頂他的缺,會是誰呢? 武靜侯原配所生的韓逾算一個,若是沒有太后橫在這里頭,他大舅子陳一耀也很……雙眼驀然一緊,對呀,想要命讓陳一耀去平中省耍不是頂頂合適嗎? “您自個先待會,我有要事需出門一趟?!?/br> “站住,”唐嵕冷眼看著腿都抬起來的孽子:“大婚在即,你不許離京?!碧萍业姆N,沙場才是埋身地。 唐五非常正經地點著腦袋:“知道,我不會離京,就是有點想我小媳婦了,去奉安國公府走一趟。” 而此刻,奉安國公陳弦正在猶豫,倒是世子陳一耀較為果斷:“父親,您讓兒子去吧,燕茂霖是皇帝的人,七年前又是在那種境況下去的平中省,他修筑的堤壩絕不可能有問題?!?/br> “我只是在想當年元音外嫁時,太后到底跟她說了什么,以致元音明知自己身份,卻仍然立下那樣的毒誓,此生不離邊陲,”三個月前他再次去信北地,元音還是沒有回應。 與陳元若像了六分的陳一耀心徒然緊縮:“父……父親是懷疑長姐并非……” 陳弦緊鎖眉頭,閉上雙目:“算計著元音的生辰,太后懷她時正是春狩,”而元音這么多年的決絕,也叫他心惶惶,“我也從沒見過太后擔心元音有一日會歸京?!?/br> 陳一耀雙目一凜拱手向前:“父親,貴主說得對,只有皇上才能保得陳氏一族的命。” 傍晚,李安好坐著鳳輦到了乾正殿,皇帝已處理完政務正等著她。見人來了也不急著去往羲和殿,拉著她到龍案處。 “你父親被朕委以大任,派去了平中省。” 聽到平中省三字,李安好明顯有些驚愕:“平中省怎么了?”后宮與外私底下是不得有聯(lián)絡的,且她才將將嫁入宮中,一些消息還傳不到坤寧宮。 “牡丹延河堤壩有問題,”皇帝將擱置的那本折子遞向一旁:“你看看?!?/br> 李安好一愣,卻并未去接那本折子。 見她遲遲不接,皇帝扭過頭來笑著問道:“不想看嗎?” 將折子推回,李安好搖了搖頭:“臣妾相信大舅,也相信皇上。”她父親什么斤兩,皇上很清楚。而牡江延河堤壩七年前崩塌,水淹千里,致近萬無辜百姓喪生,那是皇上心頭的一根刺。 現(xiàn)一些人為了要把她大舅置于死地,再動牡江延河堤壩,這豈不是將皇上心頭的那根刺往里戳? 說得好!皇帝扔下折子,伸手將妻子拉近,指著平鋪在龍案上的平中省地域圖:“這一條至上而下的粗線就是牡江,這邊是崇州府?!?/br> 地域圖極為珍貴,在外并非有銀子就能買到的,她曾在外祖的書房見過一張大靖地域圖。外祖非常珍惜,當寶一樣藏著。 皇上這張平中省地域圖較之外祖那張大靖地域圖,更為明細,圖上的山川河流并不難辨。 “這里是牡江下游,”皇帝手移向江兩岸的標識:“良田、村落,七年前平中省水患,堤壩坍塌,這些全部被淹沒,”面上沒了和煦,眼底晦暗不明,周身透著肅殺。 她知道,也能體會皇上的心情,垂在身側的右手微微動了動,終抬起橫過身子握住皇上抓著她左手腕的手,艱澀地說道:“靖昌四年,您下了罪己詔,給平中省免賦稅三年?!?/br> 那年水患寧誠伯府還在京郊設了幾個施粥棚,府里的主子多少都往里添了銀子用以買糧。 “朕不欲做暴君,但有時候……”皇帝勾唇冷嗤,不再往下說。 羲和殿,酉時三刻,宗室和后宮妃嬪都已到齊,因著皇上下午突發(fā)的一道旨意,不少婦人都在交頭接耳,竊竊私語。其中尤以幾個公主最沒顧忌,畢竟駙馬不能入朝參政。 “這就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只寧誠伯怕是要辜負皇兄的一片良苦用心了。” “誰說不是呢?” “咱們這位皇后娘娘也可憐,才大婚,背后的山巒就崩了?!?/br> 端坐于諸公主之首的柔嘉公主肅著一張圓臉,兀自發(fā)著呆,今日不讓程牧之跟過來,果真是做對了。跟幾個蠢貨坐在一起,她都怕自己會染上蠢疾。 什么時候皇后也要她們可憐了?人家現(xiàn)在是凌李氏,日后生下來的孩子全都姓凌,大靖靖昌皇帝凌庸墨的“凌”。再觀自身,公主怎么了?都是外嫁女,生下的崽子有一個能冠天家姓氏的嗎? 兩眼珠子滾向左,望去主位,這宴怎么還不開,皇帝和皇后是躲著生崽子去了嗎?她想回家。 “柔嘉長姐,你怎么不說話?”皇帝同胞親妹嘉靈公主,早留意著這位總是坐在她上手的外八路jiejie。 “說什么,跟著你們一起妄議朝政,嘲笑皇后嗎?”柔嘉公主沒收著聲音,兩眼橫掃過在座的宗室,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幾個公主聽了這般不客氣的話,怏怏閉上了嘴,只面上多有不服氣。 殿內沒了聲,嘉靈公主訕訕然地扯出一絲笑:“長姐誤會了,meimei們只是覺得皇兄因著皇后將朝政兒戲,有點憂心罷了?!?/br> “本宮竟不知什么時候公主也能干政了?”柔嘉公主冷眼瞥向嘉靈:“你叫本宮一聲長姐,做長姐的盡本分送你四字,”這天下只有一個主子,那就是君王,“謹言慎行?!?/br> 活了這么多年,她謹遵三則,第一、不干政;第二、不議政;第三、知己身。曾經也有人將話遞到她這,說她父瑯王并非逝于瘧疾,而是死于奪嫡。那時她十歲,她把傳話的人綁了交給了皇叔——靖文皇帝。 “多……” “皇上駕到……太后娘娘駕到……皇后娘娘駕到……懿貴太妃到……” 吟唱聲起,在座各位均收斂心緒,起身整理衣飾出列跪拜。 一身明黃龍袍的皇帝自殿上左側豎屏后走出至主位,皇后頷首扶著太后來到皇上的上手將其安置。后又轉身朝著綴在最后的懿貴太妃微微屈膝,扶過她,送其到太后下手的席面。自己則去到皇帝的右手邊,夫妻一同落座。 “都平身吧,”皇帝嘴角帶笑,只笑不達眼底。 “謝皇上,”諸宗親起身。 “開宴,”皇帝一聲下,站在殿中的宗親們各自回了座,幾個公主也不敢再放肆了。 宮女魚貫而入,眨眼的功夫席面便上全了。皇帝握住皇后的手端酒站起身,舉杯向上:“朕與皇后先敬天地,祝愿我大靖國泰民安樂?!?/br> 宗親們離座跪地:“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br> 夫妻碰杯,一飲而盡。 接著敬太后、懿貴太妃,連著喝了三杯,李安好心里的那點子不快消散盡了。宗室不喜又如何,他們還是要恭恭敬敬地跪拜她。 敬完了宗親,皇帝拉著皇后坐下,夾了一塊雨燕雪絨翅放進皇后面前的玉碗中:“這個是朕喜歡的,你試試?!?/br> “臣妾謝皇上,”李安好依言品嘗,鴿子翅根小小一塊,rou很嫩幾乎是入口即化,掩嘴吐出骨頭,連連點首。 待她吃完,皇帝端起斟滿的酒杯:“我們夫妻對飲一杯?!?/br> “好,”李安好放下筷子,端起酒杯迎向他,輕輕一碰:“臣妾恭祝皇上事事順心,長樂無極?!?/br> 皇帝舉杯不動,看著身旁的人兒細思兩息才言道:“朕也?;屎笕蓊佊礼v……” 兩眼盯著皇帝,李安好直覺他還有話沒說完?;实矍辶饲迳ぷ?,稍稍傾身向右低語含糊道:“早生貴子。” 什么?李安好眨了兩下眼睛,見皇帝笑著把酒喝完,一時間不知該做何反應,只得端起酒斂下眼睫小抿,掩飾外露的羞意。 近半年,寶鵲都在給她調理身子,孩子遲早要生,但不是現(xiàn)在。等將后宮這爛攤子理清了,她會生的。不過皇上有這心,她很歡喜。 坐在殿下的后妃看著皇帝一筷又一筷地給皇后布菜,心里頭多少有些不得意,其中以徐氏雅琪為最?;实圩匀肓诉@羲和殿,兩眼就沒朝她看過,難道父親打聽來的消息有誤? 推杯送盞,十來杯酒下肚,宗親里頭的一位老郡王顫顫悠悠地從席上站起,痛心疾首般諫言道:“皇上,你寵著皇后沒關系,但朝政之事還請皇上勿要輕心啊?!?/br> “沐老郡王,何出此言?”皇帝面露微笑,他這一肚子的郁氣還沒出,正等著人撞上來。 李安好起身深蹲右膝貼地,沐老郡王意指她惑君,她得跪著。 既已站起,老郡王自是不吐不快:“寧誠伯李駿何德何能,竟叫皇上將監(jiān)查牡江延河堤壩之事交予他?牡江延河堤壩事關崇州一府,豈能兒戲?” “原來沐老郡王也知道牡江延河堤壩事關重大,”皇帝嗤鼻一笑,抬手示意皇后起來:“那朕現(xiàn)在告訴你為何要派寧誠伯前往?”攥著白玉杯,冷哼一聲,寒冽的目光掃過在座宗親,“寧誠伯不畏權勢這一點,就足矣。” 沐老郡王酒醒了,皇上這話是指……渾濁的老眼看向坐于上首的幾個王爺,頓時膽顫。 哧溜,琰老親王喝了一杯酒:“李駿那小子之前敢為母,與勇毅侯府、承恩侯府以及鐘家鬧翻,確實難得?!?/br> 坐在沐老郡王下手的老王妃顧不得體面了,一把將其拽坐下,陪著笑臉朝著主位說道:“他就一毛病,吃多了酒便會胡言亂語,還請皇上、皇后娘娘勿要怪罪。” “酒后吐真言,”皇帝意味不明地笑著說道:“沒有老郡王這一出,朕還不知宗室對朕有如此大怨念?!?/br> 琰老親王嘴里沒味了,他心也累,再這么折騰下去,他們老凌家遲早要死一片。離座跪地,趕緊地領宗親表態(tài)。 “臣等不敢,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br> 嗤笑出聲,是不敢還是不會,他都不在意,望著跪著的那些宗親、后妃,皇帝脫下左手拇指上的玉扳指把玩著:“都起來回席吧?!狈兜陆昂沽耍皇直诚蚝?,示意管事的太監(jiān)趕緊的上歌舞鬧一鬧,再這樣下去要出事。皇上這心情,從下午見著平中布政使賈羽上的折子就沒好過,現(xiàn)在……偷眼瞄了瞄,現(xiàn)在更差了。 坐回皇帝身邊的李安好,著手布菜:“您還沒用什么,臣妾給你舀碗湯?!?/br> “好,”皇帝沒有拒絕,扭頭看向她的面,長眉配上桃花目,確實好看,只是離惑君還很遠。接了湯,喝了三口,奏樂起,一群穿著輕薄的舞姬夾著小花鼓慢慢入殿。 大殿中央終于被占了,柔嘉公主微怒地瞥了一眼沐老郡王,見他在打盹,不禁冷哼一聲。這會知道怕了,剛怎么那么悍? 兩腳都跨進棺材就等著躺下的老貨,也不知道哪來那么多事的?暗指皇后惑君,虧他想得出來。 “皇上,臣妾敬您一杯,”朱薇嵐心怦怦跳,今兒她可算是看清楚靖昌大帝龍顏了。不論臉,單這通身的氣派就足夠碾壓前世娛樂圈一眾男星,且他還是這天下間最最尊貴的男子。 能成為他的妃子,她賺到了。 皇帝端起酒杯,碰了下唇就放下了:“坐吧,”后也不理會朱薇嵐的失落,看向一眾公主所在,“朕怎么瞧著除了柔嘉長姐幾個公主都消瘦了,可是公主府的宮人伺候得不盡心?” 李安好順著皇帝的目光看去,坐在柔嘉公主下手的就是皇帝的同胞親妹。 “多謝皇兄關心,”嘉靈公主回道:“夏日里炎熱,還要顧著府里的瑣事,消瘦了屬正常?!?/br> 見旁的幾個公主跟著點頭附和,皇帝蹙眉嘆息道:“原來是因為忙得自顧不得,是朕不好,疏忽了你們,”抬手打住舞姬們的舞動,“既如此,朕就將這些舞姬賜予幾位駙馬,”看著那幾個笑僵在臉上,他繼續(xù)道,“有她們幫著照顧駙馬,你們也不會那么累?!?/br> 當然有了這些舞姬相伴,府里熱鬧了,她們也不會因著自家寡清就把嘴放到旁人身上。 嘉靈公主傻了,下意識地看向懿貴太妃。只可惜懿貴太妃這會正低著頭不知在想著什么,壓根不回視。 柔嘉公主見幾個還死板板地坐著,好心出言提醒:“你們不謝恩嗎?”皇帝給駙馬賜侍妾縱觀古今也沒幾回,她們是真本事。 有幾個大婦低下了頭,不敢抬首去看皇上,剛剛她們也隨著議論了幾句。 “還不謝恩?”琰老親王一聲呵斥,叫醒了幾個公主。 任有萬般不愿,嘉靈公主還是挪出了坐席,領著幾個公主跪地謝恩,舞姬們也跟著叩首謝恩。 就該這么治她們,柔嘉公主端起酒豪邁地仰首,一飲而盡。皇后是皇帝親選的,哪容得她們說道? 李安好始終面上帶笑,她決定今晚待皇上好點。 幾個公主回座,柔嘉公主轉過頭來,用著不大不小的聲音跟眼淚已經汪在眼里的嘉靈說:“哭是沒有用的,本宮若是你肯定緊著時間,搶幾個丑的帶回去?!被实圪n下的侍妾,可不能隨意打殺。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大家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