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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春風(fēng)度劍在線閱讀 - 第23節(jié)

第23節(jié)

    “……”

    縱然聞衡養(yǎng)氣多年,喜怒輕易不形于色,乍聞此言,也不免呆住了。

    “你、說、什、么?”他嗓音里仿佛醞釀著一場肆虐的風(fēng)暴,“我和薛青瀾,是什么樣子?”

    韓紫綺被他嚇得生生憋回一包眼淚,打著哭嗝,弱聲弱氣地道:“就、就是……浮玉山莊師祖那個樣子……”

    聞衡只抓住“浮玉山莊”這幾個字,前后串連起來一想,便明白了。

    浮玉山莊前來拜會純鈞派之時,因為來的弟子都是漂亮姑娘,由韓紫綺去招呼自然再合適不過??峙率撬齻冩倚徽剷r偶然提及當年先祖之事,叫韓紫綺聽見,才知道原來世間還有兩個女子傾心相愛這等奇聞。再后來她撞見聞衡與薛青瀾練劍,見他們形容親密,不知怎么一時想歪,又不敢聲張,回去含含糊糊地向掌門夫人提起,掌門夫人聞音知意,生怕韓紫綺叫這些故事勾得移了性情,為了恐嚇她,遂編出這么一套“被武林正道追殺”的言論。

    誰知道韓紫綺根本是在借此揣測聞衡和薛青瀾,猜錯了不說,還管住不嘴,大大喇喇地捅到了正主面前。

    聞衡有心要揍她一頓,只是動身在即不好惹麻煩。他坐著平復(fù)了半天心火,起身拉開房門,面無表情地指著外面道:“出去。”

    韓紫綺見他那模樣,隱約知道自己好像闖禍了,卻不知問題出在哪里。然而聞衡如此直白地趕她走,多少傷害了她的自尊心,韓紫綺臉脹得通紅,憤然道:“這般不識好人心!我平日真是看錯了你!”

    聞衡拇指一推,長劍出鞘半寸,映著斜日寒光一閃。

    他終于動了真怒。

    “我勸師姐往后還是少看人,多練劍,把那些兒女情長的心思收一收。否則下次再得罪人,就不是讓你出去這么簡單了?!?/br>
    聞衡眼神很冷,是她從未見過的神色。她今日的一切無理取鬧總算有一點沒有說錯,以聞衡的身手,如果不是他故意輸陣,親傳弟子必然有他一席之地。

    可他放棄了純鈞派、越影山、以及這三年來的日日夜夜,他的眼睛里明明白白地寫著,如果不是顧念一點微薄的同門之情,韓紫綺今天不可能全手全腳地走出這道門。

    養(yǎng)在深山里的小白兔,長這么大沒見過血光,聞衡卻在三年前就手刃了黃鷹幫賊首,從生死邊緣蹚過幾回,他平常不曾露出冷酷的一面,不代表他性格中沒有這樣的底色。

    韓紫綺對他的心思,往大了說不過“好色”二字,她看上了聞衡的好皮囊,看上了他不同于其他弟子獨特氣質(zhì),連他的冷漠以對都被她詮釋為矜持自傲。但這些都是表面浮光,當打碎一池漣漪,露出底下冰冷堅硬的黝黑巖石時,趨利避害的天性終于立刻壓倒了一切念頭。

    她不再想少年了,她只想快點退出去。

    門扉倉惶地撞上又蕩開,聞衡聽著遠去的腳步聲和抽泣聲,余怒未消,冷哼一聲,將劍重重擱回桌上。

    也只有滿腦子情情愛愛的韓紫綺,才會將他和薛青瀾的朋友之義歪曲到兒女私情上去。且不說聞衡沒動過這方面的心思,就算他真有什么特殊愛好,薛青瀾才多大,對他下手那不是禽獸嗎?!

    數(shù)日后,湛川城。

    湛川城執(zhí)事長老胡昆將最后兩個弟子領(lǐng)進一間名叫“維錦堂”的藥鋪,對掌柜說:“這是今年新來的執(zhí)事弟子,一個叫吳裕,一個叫岳持,往后有勞你教導(dǎo)他們兩人?!?/br>
    掌柜的對他恭敬有加,聞言立刻躬身應(yīng)是:“弟子明白,長老放心。您請里面稍坐,我命人上茶?!?/br>
    胡昆矜傲地點了點頭,擺手拒絕了掌柜的邀請,轉(zhuǎn)頭教訓(xùn)兩個弟子:“人我已經(jīng)帶到了,往后造化端看你們自己。記住,要在湛川城里活下去、活得好,就用心做事,純鈞派不會虧待你們?!?/br>
    吳裕和岳持沒什么熱情地朝他躬身行禮,齊聲道:“多謝長老教誨?!?/br>
    入門弟子降成外門,證明天賦資質(zhì)不夠,但還有幾分拳腳功夫,純鈞派不會就此讓他們退出門派,而是送往越影山下各城中的田莊商鋪,充當執(zhí)事弟子。倘若真是遺珠,三年后門派簡選還能重回內(nèi)門;如果志不在武功,有手腕會經(jīng)營,打拼幾年說不定還能做成執(zhí)事總管,為純鈞派經(jīng)營一處產(chǎn)業(yè),將來在湛川城內(nèi)安身立命,地位堪比鄉(xiāng)紳,就是官府也要給三分顏面。

    更高一些的,就是像胡昆這樣的執(zhí)事長老,每城只有一位,地位堪比越影山上各峰長老,都是武功與手段俱佳的厲害人物。這些人上能結(jié)交官府,下能打理生意,如同穿絲引線的蜘蛛,將越影山純鈞派與周邊四城緊緊綴連在一張大網(wǎng)上,從此休戚與共,同氣連枝。

    聞衡此前只對自己外家有些了解,萬籟門能在孟風(fēng)城盤踞一方,一半靠自己經(jīng)營,一半靠聯(lián)姻慶王府。這還只是個二流門派,換做純鈞派這樣的屈指可數(shù)的大門派,僅僅一座越影山無論如何供養(yǎng)不起幾百人。

    他眼前所見,才是純鈞派的命脈所在。

    遍布四城的商鋪田產(chǎn),其富裕程度差不多頂一個小藩王了,更別說還有大批年輕練武的弟子——要不是江湖中人不摻和朝堂事,他們恐怕會成為一股不容小覷的潛在謀反力量。

    聞衡搖搖頭,在無人注意的地方自嘲一笑。這么多年還是沒改得了他的少爺病,遇事不由自主先站在朝廷立場上瞎分析一通。如今他自己就是個江湖草莽,自顧尚且不暇,還有什么閑工夫替朝廷cao心?

    他在簡陋的廂房放下包袱,換上粗布短衣。這一路跟著胡昆的見聞令他意識到純鈞派的勢力范圍遠比他想象得更大,貿(mào)然離開或許不是一個好辦法,他打算先做兩天白工,暫且穩(wěn)住藥堂里的人,再尋機會脫身。

    藥鋪的活計沒什么難度,配藥這種事輪不到他們這些外行人上手,剩下的無非是搬運分揀、過秤打包,只要心細手快就夠了。掌柜的對聞衡和吳裕很和善,執(zhí)事弟子畢竟不同于學(xué)徒,按門派規(guī)矩論他們算是師兄師弟,只要不是有舊怨或者性格格外惡劣,其實沒必要故意為難人。

    午時聞衡吃過飯,按掌柜吩咐去后門搬新運來的藥材,一開門差點被門口一堆黑黝黝的東西絆倒,他扶了門框一下才穩(wěn)住身形,低頭看去,原來是個裹著破襖的老乞丐。

    那人頭發(fā)和胡須像瘋長的枯草,右臂衣袖空蕩蕩地垂落下來,僅剩左臂,打著赤腳,靠在墻邊一動不動,也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死了。

    趕車來送藥的藥販子嘴里叼著根草,含糊不清地說:“剛來時他就在那兒了,勸你還是讓他抓緊走,要不然回頭凍死在你們門口,多晦氣啊?!?/br>
    聞衡走過去,在那老乞丐面前微躬下身子,抬手在他左肘外側(cè)輕輕一拂,似乎是觸碰到了,又仿佛只是擦著衣袍而過,低聲詢問:“老丈醒醒,小店后巷不方便歇腳,您可否移駕別處?”

    那人在聞衡碰到他的時候就醒了,卻僅從蓬草般的亂發(fā)中看了他一眼,既不吭氣,也不挪窩。

    送藥車夫牙酸地“嘖”了一聲:“這文縐縐的,你給他一腳不就完了!”

    聞衡沒搭理他,從袖中摸出五文錢,放進老乞丐左手中,溫言卻堅決地低聲說:“微薄之資,不值什么,老丈拿去買個饅頭充饑罷。”

    那老乞丐終于從臟得看不出顏色的破襖中抬起頭,滿是皺紋的老眼竟然精光內(nèi)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聞衡一番,良久終于嘶啞地哼笑一聲,道:“你小子懂行?!?/br>
    聞衡直起身,后退一步,袖手道:“老丈請。”

    第37章 石洞

    老乞丐慢吞吞從地上爬起來,蹣跚著走出后巷,聞衡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巷口。良久,那送藥的車夫才滿懷疑惑地出聲發(fā)問:“小兄弟……你這么做,是有什么講究?”

    “沒什么,”聞衡無意多談,搖頭笑道,“與人為善罷了?!?/br>
    他利索地搬卸藥材,送進后院的小庫房。送藥人看著他手上握劍而生的老繭和衣袍下隱約的精悍線條,怎么看也很難把他和“與人為善”這幾個字聯(lián)系起來,最后只能把這一切歸結(jié)為“人不可貌相”。

    等他回到前堂,掌柜一邊撥算盤一邊頭也不抬地問:“怎么去了這么久?”

    聞衡走過去,快速將方才的事說了。

    掌柜是在湛川城里混了十來年的老人,自然知道利害,更詫異聞衡這個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能悄無聲息地平了此事,不禁抬起眼皮,上下打量他一遍,點頭道:“很好,很好。”他從柜臺中摸出一個木牌交給聞衡,說:“你出去,把這個掛在門上?!?/br>
    那木牌上刻著鮮明的徽紋,是純鈞派的表記,聞衡看了一眼,沒說什么,出去將它掛好。

    湛川城中的乞丐潑皮,還有一些走街串巷的夜香郎、撂地的賣藝人,都屬于“一錢幫”。這個幫派起初是窮苦人為了自保而聯(lián)合,但形成規(guī)模后不出意外地變味了?!耙诲X幫”主業(yè)是乞討賣藝,副業(yè)是碰瓷,哪天心血來潮想訛人了,就派個乞丐坐在這家的前門或后門外,不給錢不走。如果主人家強行驅(qū)趕,接下來的幾天內(nèi)會遭遇到各種麻煩:或是門前潑糞、或是后院飄來紙錢,甚至吃飯時頭頂忽然掉下個鬼臉。總之是怎么惡心人怎么來,直到主人被逼得受不了破財免災(zāi),這事才算完。

    對付“一錢幫”沒有什么好法子,除非在他們碰瓷之初就及時辨認出來意,多給點錢打發(fā)走,或者像聞衡一樣,先出手示警,然后給五文錢——五諧音“武”,這是亮明了背后靠山,再客客氣氣地把人送走?!耙诲X幫”作為底層江湖幫會,還不至于想不開要招惹武林門派,知道這個樁子難啃后,自然會知難而退。

    鹿鳴鏢局剛開張時也遭遇過這種訛詐,好巧不巧那天正趕上聞衡在鏢局坐鎮(zhèn)。那時候他和范揚都不懂這些江湖規(guī)矩,也從沒想過破財免災(zāi)。在院中水缸里撈出一只死狗之后,聞衡對氣得臉色鐵青的范揚說:“這種人無非麻煩在難纏上,你要么就強硬到底,要么就比他更難纏,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br>
    范揚問:“公子以為應(yīng)當如何?”

    聞衡道:“借此機會,正好給鹿鳴鏢局亮一亮名聲。這些乞丐潑皮武功平平,只不過倚仗人多,應(yīng)當不難抓。你帶人守好門前,來一個逮一個,攢夠十個就送到城外樹林吊起來,叫他們拿錢贖人?!?/br>
    “……公子,”范揚小心道,“這些乞丐有什么錢,他們肯來贖人嗎?”

    聞衡笑起來,漫不經(jīng)心地道:“錢不是問題,重要的是讓他們知道,這次還可以拿錢買命,再敢朝咱們伸手,這只手就別想要回去了?!?/br>
    范揚被他笑得后頸一涼,肅然起敬。他還記得聞衡以前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平時也沒什么機會接觸這些事,總體上還算平和慈悲;然而自從家變出逃,他就迅速成長為一個冷酷的人,到如今都已經(jīng)修煉得談笑之間殺人于無形了,也不知道純鈞派到底教了他什么。

    鹿鳴鏢局作為出頭的椽子,著實把一錢幫頂?shù)貌铧c斷氣,沒過幾天聞衡在山上收到范揚傳書,聽說一錢幫幫主親自登門賠禮,態(tài)度恭謙,請范揚高抬貴手,放了那滿樹林子的人rou干,他們愿意息事寧人,從此繞著鹿鳴鏢局走。

    聞衡也是后來才知道打發(fā)一錢幫還有別的套路,只是當初年輕氣盛說干就干,沒想那么多;如今再遇到這種事,他也能純熟得如老手一樣,不動刀劍,幾句話輕輕巧巧送走一場麻煩。

    在江湖里,無論是身不由己還是隨波逐流,自以為走出了水域,其實都被這一泓水浸泡著,只不過有人早已潛入水底,有人尚且浮在水面上罷了。

    夜深了,店鋪關(guān)門上板,余人各自回房洗漱休息。忙碌了一整天,所有人巴不得趕緊收拾好了躺下,聞衡卻輕手輕腳地掩上門,獨自走到后院一塊空地前,想趁著這難得的空閑練練劍。

    劍這個東西,用得越多越順手,一天不練就手生,所以哪怕平日里聞衡不需要動劍,也會時時把它帶在身邊,提醒自己不要忘了手感。但在藥鋪跑堂無論如何不可能讓他佩劍,聞衡只能尋摸著這些邊角時間來做正事。

    寒劍映月,滿院都是水波似的粼粼光影,聞衡在熟悉的劍招中感覺自己一天沒活動的筋骨正被慢慢抻開,氣海內(nèi)磅礴內(nèi)息汩汩流動起來——果然人與刀劍的共性是越鍛越利,太清閑了就會生銹。

    屋檐上黑黢黢的陰影僵立許久,忽然悄無聲息地拉長變大,像一只大鳥低下了陰沉的頭顱,緩慢地撐開雙翼——

    向院中舞劍的青年撲了過去。

    耳邊傳來燒柴時特有的噼里啪啦的爆裂聲,鼻端縈繞著濃烈的煙氣,風(fēng)聲凄厲卻遙遠,聞衡眼睫顫動,從漫長的昏迷中蘇醒過來。

    他腦子還沒完全清醒,卻也知道自己身下不應(yīng)該是凹凸不平的石頭,繼而睜眼四顧,目之所及,穹頂是一片望不到底的黑暗,應(yīng)當是個石洞;光源卻有兩處,一處是他身邊的篝火,另一處是不遠處的白光。

    聞衡渾身酸疼,用手臂撐著從地上爬起來,下意識去摸腰間的劍鞘,卻摸了個空。他這才想起前一晚他本來在院子里好好地練著劍,不防忽然遭人偷襲,眼前一黑昏了過去,再睜開眼,就已在這鬼地方了。

    “你在找這個么?”

    聞衡循聲望去,只見白光驀地被遮斷,一個獨臂人逆著光走進來,手中提著用樹枝穿起來的兩條大魚。

    魚似乎還是剛打撈上來,已被開膛破肚,一路上還濕淋淋地滴著血水。那獨臂人將魚仔細地架在火上烤,回手解下腰間鐵劍擲給聞衡。

    聞衡被劍砸了正著,卻顧不上失而復(fù)得的武器,失聲道:“是你?”

    那人哈哈大笑,道:“不錯,是我?!?/br>
    火光照亮了他的面容,花白蓬亂的須發(fā)之下,是一對精光閃爍的眼睛。他臉上有道極長的疤痕,從額角延伸到另一側(cè)臉頰,十分可怖,可那似笑非笑的神氣卻又不像是有惡意,正是那天聞衡用五文錢打發(fā)走的老乞丐。

    聞衡腦海中閃過很多猜測,下意識抓住最近的一個:“你不是一錢幫的人?”

    老乞丐在火堆邊舒展四肢:“嘿,一錢幫算什么東西。不是,不是?!?/br>
    聞衡看他這古怪做派,也不知道他哪來的底氣,試探著問:“我與前輩無冤無仇,前輩何故偷施暗算,劫我至此?”

    “你有如此天資,為什么甘心在那藥鋪中平庸度日?”那人瞇起那只被傷疤橫貫的眼睛,很好奇似地問,“以你的武功,在純鈞派混個親傳弟子也不難。”

    聞衡心頭微凜,直覺這人不好糊弄,不答反問:“純鈞派天資上佳的弟子多得是,前輩為什么只盯上了我?”

    兩人一來一往,互相試探,都在提防著對方。老乞丐嘿然冷笑道:“你這小子,小小年紀,恁多心眼?!?/br>
    聞衡扯了扯嘴角,涼涼道:“好說,只要前輩肯說實話,我自然坦誠相待?!?/br>
    老乞丐忽然開懷大笑起來,翻動火堆上的烤魚,隨口道:“不,我現(xiàn)在不想聽你的回答了。反正日久天長,往后有的是時間,你會主動說出口的?!?/br>
    他這話里似乎蘊含著某種可怕的訊息,聞衡驚疑不定地盯著他片刻,忽然拔足狂奔,沖向不遠處那個洞口。

    遙遠的風(fēng)聲終于到了眼前,狂風(fēng)如海嘯,夾雜著新鮮的雪氣撲面而來。

    這一次,聞衡終于完完全全、徹徹底底地愣住了。

    他置身于峭壁中間,對面是百丈懸冰,腳下是空蕩蕩的山谷,谷底有一汪冰封的深潭。四面別無出口,全是高聳入云的險峰,日光照耀白雪,融化后露出星星點點黝黑的巖石,亦是堅硬如鐵,不可撼動。

    這里是一個天然的牢籠,插翅難逃,別說聞衡沒有武功,就是來個輕功一般的人,也難保不會一腳踩空,摔斷了脖子。

    滔天憤怒見風(fēng)即長,在他胸中燒至鼎沸,聞衡深吸一口冰冷的雪氣,顫抖的手按住了劍柄。

    他大步走回洞中,二話不說,唰地拔劍架住了那老乞丐:“你到底想干什么?”

    老東西可能是仗著皮厚,根本不把這把劍當威脅,他專注地翻著烤魚,令它受熱均勻,冒出滋滋的油花,一邊用逗小孩的語氣說:“算了吧,你那把劍拿來殺魚都嫌鈍,更別說殺人了?!?/br>
    聞衡目光冰冷,手下發(fā)力,劍鋒又向他皮rou方向推了一寸。

    “劍如其主,”老乞丐盯著躍動的火苗,幽幽道,“你不會武功,再鋒利的劍在你手里也是廢鐵。”

    “那也未必?!甭労庖е郎坏?,“我能不能殺人,老前輩不妨親自試試。”

    “想學(xué)么?”

    “什么?”

    “武功?!蹦抢掀蜇ふf,“我教你真正能殺人的功夫?!?/br>
    聞衡的修養(yǎng)讓他在盛怒到極致時也沒有出言不遜,只是視線在那人斷掉的右臂上飛快地掃視而過,生硬地道:“敬謝不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