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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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弟盜劍逃逸、師父愧疚自罰這套說辭并不怎么可信,聞衡從常人思路推測,純鈞劍被盜時顧垂芳也才三十多歲,正是年富力強(qiáng)之時。他大可自己下山親自追緝叛徒,說不定就能追回來了,為什么他反而把自己關(guān)了起來,平白無故地浪費(fèi)時間,致使純鈞劍至今仍流落在外?而且聽顧垂芳的意思,純鈞派在丟劍之后并沒有急著尋找,卻別出心裁地造了一把假劍,假裝什么事都沒發(fā)生過——鎮(zhèn)派之寶還可以這么糊弄嗎? 更令人生疑的是這三十年來純鈞派對顧垂芳的態(tài)度。越影山一共七峰,唯獨(dú)臨秋峰被劃為了禁地,派中弟子大多數(shù)不知其中緣由,長老前輩們也甚少提及臨秋峰和前代長老之事,令聞衡不得不懷疑,顧垂芳是否有他表現(xiàn)出來的那么清白無辜。這三十年的不見天日,究竟是他的自封,抑或根本是禁錮,會不會是為了防止他與外界聯(lián)系,以免做出什么不利于純鈞派的事? 種種念頭在他腦海中交錯,怎么想都有可疑之處,聞衡能斷定顧垂芳一定沒有把全部真相都和盤托出,但被他藏起來的究竟是什么,答案恐怕只能靠自己去尋找。 直到三更時,聞衡方朦朦朧朧產(chǎn)生些許睡意。他剛要睡去,忽然感覺到旁邊的棉被簌簌輕顫,薛青瀾在睡夢中似乎冷得厲害。緊緊地蜷縮了起來, 夜深寒氣重,晚間做飯燒水產(chǎn)生的熱氣散得很快,床尾火盆也只能讓屋里不至于凍人,聞衡早已習(xí)慣這種氣候,不以為苦,可就這么一小會兒,薛青瀾已快要縮成一顆蝦米,卻仍止不住地輕輕發(fā)著抖。 聞衡怕他凍出毛病來,只得失禮一回,將被子掀開一條小縫,伸手探進(jìn)去試了試溫度。 床榻布被都是一片寒涼,不如聞衡躺的地方溫暖,甚至衣襟也沒沾上體溫。不知道薛青瀾到底是個什么體質(zhì),被窩越睡越?jīng)?,這樣半夜不活活凍醒才怪。 聞衡住處簡陋,并沒有多一床被子給他蓋,只好小心地將薛青瀾撥過來,兩人面對面躺著。他雙手握住薛青瀾搭在枕邊的冰涼手指,掖入被中,以掌心溫度替他稍緩寒意。這一連串細(xì)小動作有點(diǎn)擾人,薛青瀾被他給弄醒了,含含糊糊地“嗯”了一聲。 聞衡立刻放低聲音,道:“沒事,你睡?!?/br> 好在薛青瀾困意濃厚,可能以為自己在做夢,雙手又被溫?zé)嵴菩臄n著,似乎沒那么冷了,很快就重新陷入深眠。 一夢沉酣,次日薛青瀾醒來,險些忘了身在何方。睡已經(jīng)睡夠了,可是被窩太暖和了,暖意中縈繞著一縷熟悉青竹香,將睡意的尾巴無限延長,他整個人陷入一種懶洋洋的溫暖慵倦中。 他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睡過這樣一個安穩(wěn)踏實(shí)又不設(shè)防的覺了,只覺身心舒暢,像與能撫平一切褶皺的春風(fēng)闊別重逢。 嘆息般的低笑從頭頂飄落,像一片羽毛,柔和地落在枕畔:“可算醒了,還要接著睡嗎?” 他笑起來連著胸膛一起震動,嚇得薛青瀾一激靈,猛地抬頭,差點(diǎn)撞飛聞衡的下巴:“師……師兄?” 聞衡半倚著床頭,衣著整齊,一只手被薛青瀾握住,另一只手繞在背后摟著他。薛青瀾自己的枕頭早不知滾到哪里去了,他枕的分明是聞衡胸口,一人寬的被子完整地蓋住了他的肩頭和聞衡腰腹以下,那令他安眠的溫暖全然來自于其中一個人的體溫。 聞衡在他清瘦凸起的脊柱上慢慢順著,動作是安撫,嘴上卻道:“結(jié)巴什么,不是師師兄,是你岳師兄,” 薛青瀾沒覺察時還好,一旦意識到自己在聞衡懷中睡了一整夜,立刻渾身不自在起來,當(dāng)即便要往后退。聞衡手上稍微使了點(diǎn)力氣,將他繼續(xù)按在自己身邊,道:“別亂動,知道暖這個被窩費(fèi)了我多少工夫么?你一出去熱氣就散了,緩一緩再起身?!?/br> 這話倒不是唬人,昨夜從握住薛青瀾的手開始,這小冰塊就無意識地往他身邊湊,聞衡起初還讓一讓他,到最后只剩一條床沿,再退就掉地上了。聞衡實(shí)在無法,索性不跟他講究了,直接揭開被子,將薛青瀾整個兒抱了過來——反正以前都抱過那么多次了,也不多這一回。 兩人湊得近,一條被子也勉強(qiáng)能蓋得下。薛青瀾天生體溫低,聞衡剛一搭上手都覺得有點(diǎn)涼,不過他內(nèi)息渾厚,真氣無需刻意導(dǎo)引便在體內(nèi)自發(fā)運(yùn)行,很快化開了那點(diǎn)涼意,體溫逐漸將棉被內(nèi)里烘得暖熱。 薛青瀾?yīng)q如抱了個暖爐,在他懷里終于踏實(shí)下來,聞衡也得以在后半夜睡了個安穩(wěn)覺。第二日黎明,他按往常習(xí)慣醒來,剛一動就反應(yīng)過來懷里還有個人,要抽走的手立刻停住。此刻夜色還未完全褪去,周遭是灰蒙蒙的靜謐,聞衡寒衾孤枕慣了,這些年還是第一次在另一個人身邊醒來,難得地沒有立刻起身,而是借著微弱光亮,觀察起沉睡的薛青瀾來。 他眼下掛著淡淡青黑,面容恬靜,并不像醒著時那么冷淡孤傲——美則美矣,稚氣猶在,還是個半大孩子。 聞衡心里一軟,他沒有嫡親的兄弟姐妹,好不容易遇見一個阿雀也沒留住,仿佛天生注定孤星入命,因此這些年里不曾跟別人走得太近,卻從想過未人世際遇如此巧妙,竟教他遇見了薛青瀾。 當(dāng)做朋友也好,當(dāng)做弟弟也好,薛青瀾為了幾個栗子舍命跳坑,他不惜答應(yīng)顧垂芳替他尋回純鈞劍,不管是誰先奔向誰,緣分既成,牽絆只會越來越深。聞衡久未與比他小的孩子相處,不知道什么程度才算是“好”,唯一能做到的,也只不過是在他需要的時候,及時伸一只手給他。 聞衡出神片刻,見薛青瀾沒有要醒的意思,便打算自己先起床打掃練功。他輕輕地扶著薛青瀾躺回枕上,自己撐著床坐起來,誰知道就分開了這么一小會兒,聞衡甚至連另一只手還沒抽出來,失去熱源的薛青瀾就皺著眉頭,無意識地朝他的方向靠了過來。 聞衡可算知道自己攬了個什么活計,這下徹底走不了了。天寒地凍的,他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只得重新躺回去,把這睡著了格外黏人的小崽子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地抱好,間或替他掖掖被子,為了讓薛青瀾多睡一個時辰,聞衡劍也沒練,飯也沒做,居然就這么硬生生陪著他干躺了一個時辰。 第30章 院落 帳外是泠泠的霜?dú)?,衾枕間卻暖意襲人。薛青瀾叫聞衡給按在身側(cè),進(jìn)退兩難,老大不自在,只能拿話打岔:“廖師兄今日不是要過來?真要搬到別的院子去,總得容我回去稟明師父,收拾些東西?!?/br> 青天白日的,兩人本來就醒得晚,再這么賴下去待會兒被廖長星過來看見了,他還活不活了? 聞衡不慌不忙地道:“不急,吃了飯再去。順便想想還缺什么,待會兒叫師兄一并給添置上?!?/br> 他早已不是宗室貴胄,可從小養(yǎng)成的習(xí)慣還在,說話做事慢條斯理,總帶著一股漫不經(jīng)心的從容,好像天塌下來也無法讓他變一變臉色。薛青瀾被他帶得靜下來,略一思索,道:“倒也不缺什么,就是得請廖師兄多給兩個火盆,免得——” 聞衡似笑非笑地垂下眼簾,睨了他一眼:“免得什么?” 薛青瀾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拖長了聲音,道:“免得再麻煩師兄?!?/br> 聞衡短促地笑了一聲,學(xué)著他的語氣道:“師弟別客氣,不麻煩?!?/br> 薛青瀾:“……” 這小崽子看著不親人,但聞衡感覺他只是悶,其實(shí)脾氣挺好,就像戳三四下才輕輕拍人一下的貓,真煩了也就是一甩尾巴不理人,從來不露尖牙利爪,面上雖兇,心里卻知道誰是真正待他好。 “現(xiàn)在醒透了沒有?”聞衡眼看他又不說話了,知道這是要甩尾巴的前兆,低頭溫聲道,“冬日天寒,起猛了容易著涼,最好緩一緩再起身,如此方是養(yǎng)生之道。” 薛青瀾在他懷中小幅度點(diǎn)頭,聞衡便松開手,道:“不鬧你了,下去洗漱更衣罷,外袍在火盆旁烘著?!?/br> 這張床靠著墻壁,聞衡在外薛青瀾在里,按理該聞衡先下才對。薛青瀾從被子里爬起來,問:“你呢?” 聞衡在他手背上不輕不重地敲了一下,哼笑道:“我?我被你壓了一宿,半邊身子都麻得不能動,你倒問起我來了?” “……” 薛青瀾又好笑又愧疚,跪坐在一旁,拉過聞衡右臂,替他推拿按摩、紓解麻痹。聞衡支起一腿,抬臂任他施為。薛青瀾一低頭,未束的烏發(fā)披拂下來,遮住了耳朵,只露出小半張臉,他雖低頭抿著唇,頰上卻有個淺淺小渦,分明正在強(qiáng)忍笑意。 聞衡看著,心說這樣才對,他就該在滾滾紅塵里鮮活地貪嗔癡笑,做什么想不開要去當(dāng)天上的寒星。 手臂知覺逐漸,他試著活動手指手腕,笑道:“多謝,已經(jīng)好了。算我沒白疼你?!?/br> 薛青瀾已經(jīng)被他左一句右一句地戳習(xí)慣了,不再拘謹(jǐn),把挽高的衣袖替他放下,道:“你慢慢起,我去做早飯?!?/br> 聞衡頗有些訝異地一揚(yáng)眉,正欲發(fā)問,薛青瀾已猜到他想說什么,利索地翻身下床,道:“山珍海味雖不能,燒水煮粥還是會的。師兄盡管放心,不會燒了你的廚房?!?/br> 沒過多久,薛青瀾果然端上了一缽白粥、兩碟腌菜,食材有限,他也翻不出花來,只多煮兩個熟雞子。兩人吃完簡單早飯,恰好廖長星尋了過來,被聞衡強(qiáng)征幫忙,三人齊力將鋪蓋等一應(yīng)零碎雜物收拾進(jìn)了山際院。 山際院是記名弟子居所,當(dāng)年聞衡本該住在此處,卻因為地方不夠又要守孝,獨(dú)自搬去了后山。后來李直離開,秦陵沒再收新徒弟,其中一間房就一直空置著,這回為了安置薛青瀾和聞衡,才重新打掃布置了一番。 屋中地方有限,擺不下兩張床榻,索性換成一張寬榻,足可并排睡三個人。廖長星站在屋中環(huán)視一周,歉然對薛青瀾道:“事急從權(quán),只能騰出這么一塊地方安頓,慢待薛師弟了。往后有什么事,盡管麻煩岳持,千萬不必客氣。” 薛青瀾還沒說話,聞衡先調(diào)侃道:“師兄做的一手好人情?!?/br> 廖長星反問道:“薛師弟難道不是受你牽連?更別說人家還救了你一命,就是讓你當(dāng)牛做馬也使得。” “萬萬使不得。”薛青瀾忙道,“師兄折煞我了。” 聞衡怕他不自在,在背后搭著他的肩,道:“師兄心地善良,這已算是簡單的了,不用不好意思?!?/br> 薛青瀾不解其意:“嗯?” 廖長星一聽便知他話外之音,再看聞衡護(hù)犢子似地護(hù)著他,忍不住笑著搖頭,道:“罷了,接著忙你們的,若沒事我就先走了,師父那邊還在等我?!?/br> 聞衡放下手中物什,問:“前日事情如何了?” 這是純鈞派自家事,薛青瀾不便旁聽,主動借口打水退出門外,將主屋留給他們師兄弟。廖長星見他走了,方對聞衡道:“事關(guān)重大,師父也沒對我多說。現(xiàn)下只能靠各峰長老出面盡力斡旋,先穩(wěn)住他們,再悄悄地暗中調(diào)查?!?/br> 聞衡搖頭:“晚了,現(xiàn)下事情已經(jīng)鬧大了,再想讓他們留下來,恐怕很難。” 受邀前來的名門正派個個心高氣傲,誰肯被當(dāng)做雞鳴狗盜之輩一樣看管起來?說出去純鈞派恐怕要被群起而攻之。再則江湖勢力此消彼長,別派與純鈞派又不是素?zé)o齟齬,他們雖不至于做出盜劍之事,但是很樂于看純鈞派鬧笑話。因此除了真正與純鈞派有交情的那幾位,其他人絕不會束手配合純鈞派的行動,最多再拖三天,哪怕找不出罪魁禍?zhǔn)?,純鈞派也必須放人。 廖長星心累地嘆了口氣,一提這事就愁得皺眉頭。他作為玉泉峰上挑大梁的弟子,有許多難處,只是不好對聞衡說,只是拍拍他的肩,道:“偌大一個門派,再難也用不著你們小孩家家的跟著cao心。這些日子別亂跑,保護(hù)好薛師弟,若有異動,記得及時找我。” 聞衡了然道:“我明白,師兄放心。” 過了一會兒,薛青瀾從門外進(jìn)來,手中端著水盆布巾,隨口問:“廖師兄走了?我看他似乎忙得很?!?/br> 聞衡接過銅盆放在一旁架上,道:“丟劍這事要處理得里外俱全、不留話柄,恐怕他最近都沒有什么閑工夫?!?/br> 薛青瀾還惦記著剛才的話,好奇問道:“師兄,你方才說‘還算簡單’,是什么意思?難道純鈞派還有什么別的規(guī)矩嗎?” “什……”聞衡讓他問得愣住了,旋即反應(yīng)過來,苦忍半晌,實(shí)在沒忍住,別過臉笑出了氣聲。 他笑得還挺好聽,低音像淙淙的流水,薛青瀾越發(fā)迷惑:“你笑什么?” “小傻子?!甭労庖恢割^戳在他腦門上,“就因為不是好話才不明說,你還非追著問,讓我以后怎么做人?” 薛青瀾蹙眉看他,五分懷疑三分審視,還有兩分好奇,那表情仿佛在說“我倒要看看你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來”。 他這模樣實(shí)在很新鮮,與初見之時判若兩人,聞衡無奈笑道:“就會折騰我……你自己想想,常言道報答救命之恩,除了結(jié)草銜環(huán)、當(dāng)牛做馬,還有個什么?” 薛青瀾本來是個聰明孩子,只是一時想岔了,此刻被聞衡點(diǎn)破,耳根頓時飛紅,訥訥道:“原來如此……” “‘救命之恩,原來如此’?”聞衡故意逗他,“俗話可不是這么說的,你懂不懂江湖規(guī)矩?重來,大點(diǎn)聲,救命之恩該怎么辦?” 薛青瀾很為難似地看著他:“師兄……” 聞衡:“別叫師兄,叫師父也沒用?!?/br> 薛青瀾認(rèn)真發(fā)問:“你就這么想對我以身相許嗎?” 聞衡:“……” 他捏著薛青瀾后頸,把他提溜到跟前,磨著牙恨恨道:“好啊,晚上睡我,白天消遣我,小崽子,你眼里還有沒有師兄了?” 薛青瀾不答話亦不掙扎,就縮在他胸口不住地笑,細(xì)細(xì)碎碎的氣音,最后活生生把聞衡笑得沒了脾氣,在他背上輕輕摑了一巴掌了事。 午飯后兩人分頭而行,薛青瀾回客院給薛慈幫忙,聞衡則去主峰礪金堂內(nèi)查閱本門典籍。這一去直到日暮方歸,等聞衡回到山際院,立刻被三個弟子和韓紫綺團(tuán)團(tuán)圍住。這幾日他的遭遇傳遍了純鈞派,記名弟子們素日與他關(guān)系尚可,韓紫綺尤其牽掛,是以一聽說他搬進(jìn)了山際院,立刻趕來探望。 聞衡同他們沒有什么好交代的,只揀不要緊的情況略說幾句,謝過眾人慰問,又多囑咐了一句薛青瀾也要住進(jìn)來,讓其他三個弟子安分一些,別招惹人家。 周勤和韓紫綺在薛青瀾身上吃過大虧,一聽這名字就皺眉頭。韓紫綺十分不快,酸溜溜地道:“也不知道廖師兄究竟怎么想的,非要你照看他?!?/br> 剛走到院外的薛青瀾恰好聽見這句話,腳步一頓。 聞衡聲音不大,但習(xí)武之人畢竟耳力好,站在墻外也能聽得清楚,他沒什么語氣,再平淡不過地答道:“有恩報恩,理所應(yīng)當(dāng)?!?/br> 薛青瀾想起上午的玩笑話,唇角一彎,忽然聽到墻內(nèi)一人笑嘻嘻地勸道:“師姐也不必如此介懷,反正他們住兩個月就走,總歸是外人,哪有咱們同門師兄妹親香?!?/br> 唇邊的笑意凝固片刻,倏忽散了。 薛青瀾望著院墻頂端露出的一片樹梢,腳下如同被粘住,無論如何也邁不開步子,只能退后幾步,在山際院外不遠(yuǎn)處找了棵大樹,輕身而上,把自己藏在了半凋的枝葉間。 他無意與純鈞弟子再起爭執(zhí),作為一個外人,現(xiàn)在闖進(jìn)去無非是平添尷尬,還是等他們散了再說吧。 太陽已落下山頭,可夜色還未至,天際是一片灰黃的暮色,沒有晚霞,只有無邊的云翳。薛青瀾漫無目的地遠(yuǎn)眺四顧,忽然想起昨日那琉璃般燦爛的黃昏,心想,離開了越影山,往后他或許再也看不到那樣的夕陽了。 世間種種美好之物,朝霞夕陽、春花秋月、緣分邂逅……原來都是這樣可遇不可求,珍貴卻又短暫。 暮色褪去,寒夜籠罩了整座山頭,院落里漸次亮起燈火,山際院的來客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離去,薛青瀾卻仍保持著原來的姿勢坐在樹上,一身黑衣融在夜色里,似乎被山風(fēng)吹成了不會說話的石塊。 不緊不慢的腳步踩著落葉由遠(yuǎn)至近,最終停在樹下,他沒聽見,也或許是聽見了但沒有分神注意。 聞衡在樹下幽幽地問:“星星好看嗎?” 薛青瀾雪白的臉在滿目昏暗里微微一動,終于回神,眉梢眼角有了生氣,遲緩地垂眸向下一望。 他聲音輕而微啞,其實(shí)語氣平平,但在聞衡聽來就有些委屈,他說:“沒有星星?!?/br> 今夜無星無月,是個陰沉天氣。 聞衡朝樹上伸手,道:“那下來吧,回去吃飯了?!?/br> 薛青瀾活動了一下僵硬的四肢,收起了所有散漫思緒,若無其事地對樹下的聞衡說:“師兄閃開。” “不用。”聞衡催促道,“你下來?!?/br> 薛青瀾只好依言跳了下去,他這回運(yùn)上了輕功,落下時衣袍飄飛,輕捷無聲,像一片羽毛悠悠地從半空飄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