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孟陽無奈的聲音響起：“師父，你別亂動，醫(yī)生交代了，你得好好躺著。”

    “我這躺了一天，一把老腰都快受不住了。”

    “行，我扶你坐會兒，先別下床?！?/br>
    夏昕彎起唇角，推門而入：“周老師，您就聽您徒弟的，別瞎折騰，再暈倒一回，得把他嚇壞?！?/br>
    “一個大男人哪能這么不禁嚇。”周齊光不以為意地嗤了一聲，又想起什么似的，瞅著她道，“聽孟陽說是你發(fā)現(xiàn)我暈倒，叫的救護車?！?/br>
    夏昕道：“還別說，您老可真是嚇我一大跳。”

    “出息?！?/br>
    夏昕輕笑，舉起手中的食品袋，道：“你們還沒吃早餐吧，我?guī)砹?。?/br>
    許孟陽笑道：“我還正準備去食堂呢。”

    他將周齊光扶著坐好，把桌板拉過來。夏昕則將裝著早點的餐盒一一擺開放在上面。

    給周齊光帶的都是清淡食物，除了魚片粥和水煮蛋，還有一盒洗凈切好的水果。許孟陽則是簡單的豆?jié){油條和蒸餃。

    “你吃過了嗎？”許孟陽隨口問，手里拿了水煮蛋，將膽固醇高的蛋黃剝出來放在自己食盒中，只留蛋白給老爺子。

    夏昕：“已經(jīng)吃了?！?/br>
    她在旁邊坐下，看著一老一少慢條斯理地用餐。

    許孟陽邊伺候師父邊自己吃，看了眼她：“你不去上班？”

    夏昕看了眼時間，道：“還早，不用急?！?/br>
    周齊光順著兩人的話，對許孟陽道：“你吃完了也趕緊去上班，還有清峪村那邊，戲臺馬上完工，你有空去盯著，別老待在醫(yī)院，你又不是醫(yī)生護士，留在這里有多大個用處？晚上打呼還影響我睡眠。”

    許孟陽哭笑不得：“師父，你可別冤枉我，我睡覺不打呼的?！?/br>
    “打呼的人都不知道自己打呼?！?/br>
    許孟陽：“……”

    夏昕低低笑出來，許孟陽無可奈何看她一眼。

    她覺得自己幸災樂禍不夠朋友，趕緊補救道：“周老師，許孟陽睡覺不打呼的，我可以作證。”

    說完，忽然覺得不對。

    果不其然，周齊光狐疑地看向她：“你怎么知道？”

    “那個……”夏昕晃動著手，支支吾吾道，“他不是周末在你院子里午休，我看到的。”

    周齊光嗤了一聲。

    許孟陽搖頭失笑。

    夏昕趕緊轉(zhuǎn)移話題：“周老師，你要是不讓許孟陽照顧你，他肯定不放心，工作也做不好，還不如讓他多在醫(yī)院待著?！?/br>
    周齊光故作苦惱狀：“哎呦，你說這孩子怎么這么煩人。”

    許孟陽笑說：“行，醫(yī)生說你沒大礙，白天就讓護工照顧你，我晚上再過來陪床?！?/br>
    周齊光道：“晚上也不用，不放心的話，有空過來看一眼就行?！?/br>
    “師父——”

    周齊光妥協(xié)：“行吧，晚上過來就過來。”說著作勢要下床。

    “干嘛？”許孟陽見狀忙起身扶他。

    “去廁所?！?/br>
    “你別下床，我去給你拿便壺。”

    周齊光：“你不嫌臟啊?！?/br>
    許孟陽：“醫(yī)生護士也沒見過嫌臟的?！?/br>
    夏昕起身：“那我走了，周老師您好好休養(yǎng)，回頭我再來看您?！?/br>
    周齊光揮揮手：“有這份心就行，不用老過來，我天天看你也煩?！?/br>
    夏昕知道這老爺子就是口是心非，自然不會把他的話當真，只笑著應好。出門前，她回頭看了眼從衛(wèi)生間拿著便壺出來的許孟陽，又小心翼翼扶起老爺子。雖然他和周齊光沒有血緣關(guān)系，但這份孺慕之情，只怕許多親生子女都做不到。

    如果是夏勝南和陳建明生了病躺在床上，她能伺候得如此周到嗎？

    想來是不大可能。

    她輕輕將門闔上。

    病房內(nèi)的許孟陽照顧好周齊光方便，扶著他靠在床頭消食，拿出手機在旁邊坐下：“師父，你要聽什么新聞嗎我讀給你?！?/br>
    周齊光睨了他一眼，老神在在道：“考察了半個月，我覺得小夏這姑娘還成，你要真對人家有心，就抓緊點，別磨磨唧唧，我看著都替你急。平時見你干活挺麻利的，怎么這事上這么拖泥帶水？”

    許孟陽笑說：“我這不是追著么？”

    周齊光干笑一聲，露出一個鄙夷的表情：“那我可真沒看出來。我瞅著小夏好像是把你當朋友的?！?/br>
    許孟陽說：“先從朋友做起不是挺好的？”

    周齊光皮笑rou不笑道：“好姑娘不等人，我估摸著追求小夏的人不少，到時候給別人追走了，我看你怎么辦？”

    許孟陽笑：“那我就祝她幸福唄?！?/br>
    周齊光原本就還有些虛弱，被他這句沒出息的話差點氣得厥過去，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怒視著他。

    許孟陽趕緊起身給他順氣：“我開玩笑的，我知道該做什么，您老就別替我擔心了?！?/br>
    “你趕緊走吧，我瞧著你就煩?！敝荦R光干脆躺下身，翻過身不再搭理他。

    許孟陽好笑地搖搖頭，替他放好打著點滴的手，又捻好被子，輕聲道：“你打完這瓶吊針我就走?！?/br>
    *

    夏昕再來醫(yī)院是隔日早上上班前，照例為病房的師徒兩人帶了早餐。

    周齊光雖然上了年紀，但身體底子十分不錯，這回腦出血也不算嚴重，休養(yǎng)了快兩天，精神好了大半。夏昕趕到醫(yī)院的時候，許孟陽正扶著他在花園里散步。

    夏昕找到兩人，走過去，笑道：“早餐來了！”

    周齊光道：“還別說，走了幾步，真有點餓了，孟陽，扶我去旁邊坐著。”

    許孟陽從善如流，將人扶到長椅坐下。

    夏昕跟上去，把手中的袋子打開，取出里面的早餐。周齊光像個期待美食的小孩子一樣，兩只眼睛睜得賊大，只是看到都是些清淡的食物，有些不滿撇撇嘴：“我這天天都是湯粥小菜，嘴巴都受不了了，孟陽你去給我買份鮮rou小籠?！?/br>
    許孟陽一想也不算油膩，便點頭道：“行，那您先吃著?！庇植环判牡囟谙年?，“你幫忙看著師父。”

    夏昕：“放心吧?！?/br>
    周齊光嗤了聲：“別搞得我跟重病患一樣，醫(yī)生都說我個把星期就能出院?！?/br>
    許孟陽笑了笑轉(zhuǎn)身。

    夏昕想起什么似的，拿起一杯豆?jié){走上前，遞給他：“先喝了壓壓肚子?！?/br>
    許孟陽接過來，道：“謝謝?！?/br>
    夏昕擺擺手：“跟我客氣什么？”

    等人走后，周齊光拿起小米粥慢條斯理開吃。

    夏昕笑問：“周老師，要我喂你嗎？”

    周齊光斜她一眼，沒好氣道：“我又沒癱?！?/br>
    夏昕嘿嘿一笑，她本來也只是開個玩笑。

    她在他旁邊坐下：“這回您出院了，可得好好注意身體，別太勞累，不然許孟陽會擔心的?！?/br>
    周齊光喝了口粥，覷眼看她，問：“你覺得孟陽這人怎么樣？”

    “很好啊?！?/br>
    周齊光道：“他對你的心思你應該知道吧？”

    夏昕愣了下，想起自己此刻能坐在這里和老爺子聊天的原因，有點不自在地摸摸鼻子：“知道一點?！?/br>
    周齊光皺了皺眉，好整以暇道：“既然你知道。我也不是王婆賣瓜，但我徒弟怎么樣，相信是個有眼睛的都能看出來。條件就不用說了，學歷模樣工作，不說萬里挑一，那也絕對算得上非常不錯。品性那更是不需要我夸，吃喝嫖賭樣樣不沾，做事勤快為人本分，像他這樣的年輕男孩子，現(xiàn)如今還真找不出幾個?！?/br>
    夏昕配合地點頭：“您說得是?！?/br>
    周齊光繼續(xù)道：“那你對他到底是個什么意思？”

    夏昕：“我……正在考慮?！?/br>
    周齊光橫眉一豎：“你就說說他哪點配不上你？你還要考慮？”

    夏昕：“……我怕我配不上他?！?/br>
    周齊光頓時被噎住，過了片刻，才清了下喉嚨又說道：“雖然孟陽是很優(yōu)秀，但你也不用妄自菲薄。男女之間最重要的是情投意合，沒什么配不配的。”

    夏昕沒料到有一天，自己還能被一個年近七十的單身老頭兒開導感□□。

    她知道周齊光是真心實意關(guān)心許孟陽，不由得為兩人合伙欺騙老人家而感到愧疚。想現(xiàn)在就告訴他真相，但又怕他身體還沒穩(wěn)定，氣到再次腦出血，只能暫時作罷。

    她想了想，點頭：“您說得是。”

    周齊光擺擺手：“女孩子對待感情慎重一點不是壞事，好好考慮也是應該的?！?/br>
    夏昕尷尬而不失禮貌地笑。

    好在周齊光沒在這件事上糾纏，許孟陽也很快拎著一袋小籠包去而復返。三人其樂融融在花園里吃完早餐，待到朝陽高升后，周齊光才依依不舍地讓兩人送他回病房，又將人趕走去上班。

    醫(yī)院停車過夜不方便，許孟陽這兩天都是打車過來，順理成章搭夏昕的順風車去公司。

    夏昕啟動車子，余光看到他明顯發(fā)青的眼周，笑道：“這兩夜在醫(yī)院睡得不太好吧？”

    許孟陽揉了揉眉心，笑說：“是有點?！?/br>
    夏昕道：“醫(yī)生怎么說？周老師確定沒事了吧？”

    許孟陽點頭：“沒事了，再住個個把星期就能出院，以后注意飲食和休息就行。”

    “那就好?！毕年棵蛎虼剑Φ?，“剛剛周老師問我咱倆的事呢?！?/br>
    許孟陽掀起眼皮看她：“你怎么說？”

    夏昕道：“我說我在考慮。不過我覺得咱們這樣騙他總不是太好，等他出院了，還是坦白從寬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