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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繡春刀與繡花針在線閱讀 - 第96頁

第96頁

    “吃粥。”陸長寅的睫毛濕了,根根分明,他微垂著眸,陰影印在眼瞼,聲線低啞,有那么一丁點(diǎn)兒的委屈。

    阮呦愣住,幾乎以為自己產(chǎn)生幻聽。她抬眸看他,見他神色認(rèn)真的看著自己,半晌,又噗嗤笑出聲。

    “你先進(jìn)來,我一會(huì)給你熱粥?!?/br>
    廚房里還剩下好多。

    只是不能被娘她們發(fā)現(xiàn)了。

    陸長寅“嗯”了一聲,彎下腰進(jìn)了低矮的門檻,邁腿進(jìn)屋子,暖融融的氣息將他包裹住,身上的雪花頃刻間就消失殆盡,融化成水,額頭的碎發(fā)被打濕,連著官帽珠鏈都在低著水,滑過削廋地下巴,順著兩根分明的鎖骨滑進(jìn)衣襟。

    屋子里充斥著少女獨(dú)有的香氣,又狹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煙霧,有些嗆人。

    他看向案幾下的爐子,里面燃著碳,是次一等的。

    陸長寅緊抿著唇,眉頭卻不自覺地皺了一下。

    阮呦找了塊帕子遞給他,“你先把水擦干,別凍病了?!彼曇羧崛岬模种钢噶酥搁T外,小聲道,“我去廚房給你熱粥喝?!?/br>
    阮呦轉(zhuǎn)身離開,手腕卻忽然被握住,冰涼涼的,凍得她哆嗦一下。

    陸長寅唇線抿著平直,對(duì)上她帶著疑惑的眸子,垂下眸,“我陪你一起?!?/br>
    吃不吃粥都無所謂。

    他只是,想她了。

    想見見她。

    他是越來越矯情了,這么些年也沒有親人,在燕京的三年他也以為自己習(xí)慣了,偏僻她就出現(xiàn)在燕京了。

    阮呦怔愣一下,回過神來,耳尖悄悄泛紅,“那你跟我一起去。”

    她心底有些甜絲絲的,只覺得阿奴哥哥今天,好奇怪啊。

    好像......格外的黏人。

    阮呦嘴角抑制不住笑意,她甚至不敢回頭去看陸長寅。

    兩人輕手輕腳的走到廚房,點(diǎn)燃灶膛,溫度升了起來,照在人身上暖烘烘的,她抬眸看著站在一旁的陸長寅,發(fā)梢還滴著水。

    她招了招手,軟聲道,“阿奴哥哥,你坐這里來,可以烤火?!?/br>
    陸長寅嗯了一聲,走過去,做在矮小的木凳上,他的腿很長,在狹窄的空間下沒有容生之處,只能蜷曲著,顯得有些可憐。他一邊用方帕擦拭著頭發(fā),一邊自覺往泥灶里添柴柯,橙紅色的火光映在臉上,勾勒出他深刻流暢的五官線條。棱角分明,水珠從額際順著臉頰滑下來,淌過水漬,從下巴啪嗒滴下來。

    狹長的眉梢微斂著,漫不經(jīng)心的撩撥收攏在微挑的眼尾,有些勾人。

    他的黑眸看了過來,涼薄的眼睛帶了些不同以往的溫度。

    阮呦抿了抿唇,低下頭,將青瓷盅里的粥呈出來,放進(jìn)鍋中慢慢煨著。

    小小的灶房暖融融的,靜謐無聲,屋外狂風(fēng)大作,相比之下,屋子里更顯溫馨寧靜。

    陸長寅靠在墻面,微仰脖子,闔上眼睛,眉眼間平緩舒展開來。整個(gè)人呈放松的姿勢(shì)休息。

    他睡熟了。

    阮呦偷偷地打量著他,細(xì)細(xì)地看著他的眉眼,心底有些揪著疼。

    阿奴哥哥很辛苦吧。

    所以在這樣的情況下也能睡熟。

    阮呦安靜地坐在他身邊,不吵他。直到身子僵直得有些酸疼,鍋里的粥傳出令人口齒生津的香氣,她才伸手輕輕拉了拉陸長寅,“阿奴哥哥,別再這睡了,會(huì)著涼的?!?/br>
    等陸長寅睜開眼,她收回手,卻觸碰到硬梆梆的東西,被磕疼了,吸了口氣。

    “有沒有事?”陸長寅一把抓著她的手,語氣有些情不自禁地緊張起來,他看著她的手,食指中間掉了一層皮,細(xì)細(xì)的血絲滲出來。

    他有些慌神,指腹在傷口周圍輕輕摩挲著,又貼著唇輕輕吹了吹。

    “呦呦,對(duì)不起。”他自責(zé)地垂眸,看著她的指尖,下意識(shí)親了親。

    阮呦的鼻尖一酸,憋著淚意笑起來。

    “沒事的,阿奴哥哥,只是掉了一層皮而已?!?/br>
    殺人不眨眼的阿奴哥哥,不過因?yàn)樗淦屏艘稽c(diǎn)皮就這樣緊張,慌張得像個(gè)小孩子。

    阮呦說不清楚是什么感受,就是胸口漲漲的,還有些酸澀。

    她想阿奴哥哥也不想成為那樣殺人不眨眼的壞人的。

    陸長寅看著她,對(duì)上她帶淚的眸子,微抿著薄唇,有些無措,以為她是疼哭了。

    “呦呦......”

    阮呦搖頭笑起來,她看著方才將自己誤傷的東西,“阿奴哥哥,這塊玉墜你還留著呢?!?/br>
    她想起上面刻的陸字來,仿佛明白什么,小聲問道,“你原本就姓陸么?”

    如果是的話,這塊玉墜只怕對(duì)阿奴哥哥意義非凡吧。

    陸長寅低頭,伸手將玉墜解下來。半晌,他咬著舌尖,半斂著眉眼,帶著nongnong的鼻音嗯了一聲,“我原本姓陸?!?/br>
    他的指腹輕輕摩挲著玉壁,黑眸醞釀著什么。

    “這塊玉墜是我七歲的時(shí)候賭石得來的,”他頓了頓,手舉著玉墜,借著光看輕清楚那個(gè)刻得奇丑的陸字,“是我送我娘的生辰禮,上面的字是我親手刻的?!?/br>
    他六歲書法就初具風(fēng)骨,卻偏偏在雕刻上遭了殃,刻出來的字歪歪扭扭,生辰禮他原不打算送這個(gè),他娘卻說只要這個(gè)。

    笑他也有今日。

    告誡他人無完人,勿眼界抬高,孤高自傲。

    陸長寅的嘴角有著淺淺的笑意,那樣柔和的弧度是阮呦從不曾見過的,她從里面看清了無盡的痛苦和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