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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官驚得臉色煞白,好半晌才顫顫巍巍的跪了下來:“稟……稟攝政王,微臣,微臣記好了?!?/br> “別慌,晏榕喪禮之后,本王就不是攝政王了?!?/br> 諸鶴散漫的嘖了一聲,提起腳步準(zhǔn)備離開。 然而還沒走出兩步,便聽身后一陣腳步聲起。 身披銀甲的將軍步伐到底比尋常人更穩(wěn)更快,只片刻便追上了諸鶴:“為何……為何要如此?!” 諸鶴回頭看向樓蒼。 男人眉眼英氣,身形高挑,寬肩窄腰,依舊是戰(zhàn)無不勝的將軍,也是諸鶴很欣賞的身材。 諸鶴對上樓蒼的視線,過了幾秒,才問了聲:“什么?” 樓蒼蹙眉,伸手想拉諸鶴的手腕,手臂抬到一半,終又規(guī)矩的停了下來,只有聲音像是從肺腑而來:“諸鶴……雖然晏榕駕崩,但臣亦可拼死……永保大歷江山安穩(wěn)?!?/br> 諸鶴一愣,隨即彎唇笑了起來。 “樓將軍,你錯了?!?/br> 諸鶴搖了搖頭,挪開目光,輕聲道,“不是本王怕你守不住江山……是本王不想要這江山了?!?/br> 樓蒼一滯。 諸鶴的聲音輕得像是嘆息。 他緩緩向晏榕棺槨所在的那輛馬車看了一眼,隨即輕輕揚了下嘴角:“都怪晏榕啊,他丟下本王了,所以本王也不會替他守江山了?!?/br> 原本已經(jīng)沉入谷底的心終于漸漸湮滅于不見天日的黑暗之地。 樓蒼只覺得連呼吸都一瞬間顯得艱澀而疼痛。 直到過了許久,他才緩緩的問:“你已經(jīng)決定好了?” 諸鶴漫不經(jīng)心的踹飛了路邊的一顆小石子,敷衍的點了下頭。 樓蒼攥緊了拳,卻終究沒能去拉面前的人:“那你……以后去何處?” “去本王想去的地方。” 諸鶴這次終于認(rèn)真回答了問題,他像是仔細(xì)想了片刻,又重新道,“待晏榕喪禮之后,我就離開?!?/br> 樓蒼張了張口,再沒能說出一句話。 * 帝王下葬乃是大事中的大事,更遑論晏榕正值韶年,又是戰(zhàn)死沙場。 據(jù)傳聞女真進貢的水晶棺可保尸身千年不腐,是否有千年無從可考,但至少從北疆至燕都,棺槨內(nèi)的晏榕的確平靜的像是熟睡一般。 宮中最好的卜算師選好了時辰與日子,又交由諸鶴裁定,最后昭告天下。 于是喪禮當(dāng)日,燕都街頭前來送行的百姓竟也稱得上熱鬧。 諸鶴未曾登仙,因此亦不信那套輪回轉(zhuǎn)世的論證。 靈鶴的生命千年之久,只要他活得夠長,總有一天能將這個世界的人徹徹底底忘在腦后。 因此……忘記晏榕的第一步,就應(yīng)該從不去參加他的喪禮開始。 國/喪之日的天色亮得較尋常晚了些。 醉春樓今日上午并不對外營業(yè)。 但生意人到底忙慣了,掌柜依舊起了個大早,勤勤懇懇的親自將店內(nèi)所有的桌子抹了一遍,才忙完要坐下歇一把汗,便聽到門外門環(huán)叩動的聲音。 掌柜嚇了一跳,透過門縫小心翼翼去看,卻見是一名戴著兜帽的年輕男子。 那男子身形顯得單薄,寬大的兜帽遮住了眼睛與上半張臉,唯獨一雙唇顯得殷紅。 男子輕輕叩了叩門:“掌柜,我想吃一份店里的天鵝酥?!?/br> 這種時候掌柜哪敢開門,趕忙搖頭拒絕:“你快走吧,今日我們這兒不開張!” 男子頓了頓:“十兩黃金?!?/br> 掌柜:“……” 掌柜心中一動,又艱難的說服了自己:“唉,這位富家公子……咱也不是不給你做這天鵝酥,只是今天這日子,公子要不……您明日再來?” 男子的聲音也清亮動人:“五十兩黃金?!?/br> 掌柜:“……” 掌柜心痛的咬著牙:“您看這……” 男子輕聲道:“五百兩黃金,我放在門口了。” 掌柜“唰啦”一下拉開了門。 果不其然,一盤金閃閃的元寶齊整的碼在店鋪門口。 掌柜手疾眼快的伸手一把將那名年輕男子拉進了店里,又迅雷不及掩耳的將金元寶飛速揣進了兜,小心翼翼的飛快關(guān)上門,觀察了好一會兒,才舒了口氣,轉(zhuǎn)身對年輕男子道:“小公子,您這是要嚇?biāo)廊税。∧澜袢帐鞘裁慈兆訂?!幸虧這時天還沒……” “抬棺的人已經(jīng)往帝陵去了?!?/br> 那名年輕的男子漫不經(jīng)心的挑了張桌子坐下來,唇很輕的彎了下,像是個極勉強的弧度,飛快便沒了蹤跡,“店家,我還想吃條清蒸鱸魚。” 醉春樓掌柜:“……” 店內(nèi)的小二今日也不當(dāng)班,掌柜大抵被男子的吃貨精神所折服,竟親自去了廚房,不一會兒便響起了鍋碗瓢盆的聲音。 而那名剛剛進來的男子拉起兜帽,露出一張艷麗的臉。 他坐在窗旁,不再被遮擋的視線向外看去,正巧能遠遠看到擠滿街巷的送行的百姓和正要出城的車馬。 若是晏榕沒有死……大概也能稱得上千古。 諸鶴沉默無言的看著,不知看了多久,身后突然傳來一道聲音。 那聲音熟悉的令諸鶴覺得厭煩,偏偏聲音的主人在下一秒便從身后瞬間坐在了桌子對面。 “晏榕已經(jīng)死了,真的還不想與我上登仙臺嗎?” 不再以僧侶模樣現(xiàn)世的相錦此時的樣子更貼近神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