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前世。”

    “那你說，你救我的原因是什么？”

    “我與你結(jié)下了契約?！?/br>
    “什么？”

    “你不是說，我親了你，就要對(duì)你負(fù)責(zé)嗎？我正在對(duì)你負(fù)責(zé)?！?/br>
    “……”

    林帆忍不住了，他雖然痛苦，可還是捧著肚子哈哈笑了起來。

    這一笑，他全身扯得都痛，他齜牙咧嘴，可眼里又有藏不住的開心，使他表情看上去古怪極了：“你，你還真信啊……我那是騙你的，根本沒有這種契約，你說你，還是妖，這么簡(jiǎn)單，活在世上，別人不吃你吃誰(shuí)？”

    白月淡淡地閉上眼睛：“我早就知道了?！?/br>
    “你說什么？”

    林帆回頭。

    他多少恢復(fù)了一些力氣，腿上的傷也不疼了?？墒前自聟s倒在了沙灘上，他面色慘白，這一次，再也沒有睜開眼睛。

    “白月？白月？喂，兒子，醒醒?！?/br>
    林帆的腿還不能正常行走，他連滾帶爬地來到白月身邊，他觸碰他的臉頰和手指，全是死一般冰冷。是啊，是啊，或許白月只剩最后一口氣，可是為了他，他把自己僅存的妖力給了他，換回他的一線生機(jī)，可是這生機(jī)，他從跳入大海的那刻起，就不想要了啊。

    白月的眼緊緊地閉著。他的神情很安靜，仿佛他一點(diǎn)也不痛苦?？伤置鞅蝗藙兞索[片，割了龍尾，還斷了龍角，對(duì)他來說，那有多痛，林帆根本無法想象。

    “對(duì)不起，對(duì)不起……”

    林帆一遍遍地?fù)崦镊[片，恍若失神般地一直喃喃著對(duì)不起，除了這三個(gè)字，他好像再?zèng)]有別的話可說。

    不管是誰(shuí)欠了誰(shuí)，他終究，害死了他。

    都是因?yàn)樗Ｊ撬且粝?，才害他失去了廣闊的天空，在這沙灘上擱淺，甚至死得毫無龍的尊嚴(yán)。

    林帆哭不出來，只是癡癡地看著白月，他的瞳孔渙散了又聚焦，就像那天邊的云，聚了又散，散了又聚。

    “林帆——！”

    一聲狂喜的呼喚，將林帆的思緒拉回了海面。

    他抬起頭，順著那聲音看去。只見大雨里，姜海燕正渾身狼狽，瘋了一般地朝他跑過來。

    姜海燕踩在潮濕的海灘上，深一腳，淺一腳。浪潮退了又漲，氣勢(shì)磅礴，偉岸壯觀。她迎著雨來到林帆身旁，因?yàn)樘^驚喜，她差點(diǎn)腿軟跪在他的面前，林帆用一種從未有過的，冷漠的眼神看著她，姜海燕絲毫不在乎。她捧起林帆蒼白的臉，上下打量，幾乎高興得說不出話：“太好了……太好了……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會(huì)那么容易死……你爸在海里保佑你，我知道你不會(huì)丟下媽不管的……”

    “龍血……我的龍血呢，我的龍血在哪兒??？”

    林帆的眼珠動(dòng)了動(dòng)，這才注意到，原來找到海灘上來的不止姜海燕一個(gè)，還有江莫離和她的爺爺。

    老人的表情已經(jīng)接近崩潰，他嘴里一直念著龍血，而這時(shí)，江莫離眼尖地發(fā)現(xiàn)了倒在沙灘上的白月，她面露喜色，用力拉了拉老人的手腕，指著前方高聲喊道：“爺爺！龍血在那里！快！我扶您過去！”

    老人顫顫巍巍，在江莫離的攙扶下幾乎用了最快的速度。他的拐杖在沙灘上不起作用，索性扔了。“龍血……我的龍血……”他尋覓了這么多年，渴望了這么多年，如今，他想要的就在眼前，這怎么能讓他不興奮，不激動(dòng)呢！

    老人的眼里閃了淚光。好不容易，他和江莫離走到了白月身旁，林帆見狀猛地想要上前，卻被姜海燕死死地按住，她幾乎是哀求地看著他，用含著哭腔的聲音說：“別去，這是他的命運(yùn)，小帆，別怕，別看，我們會(huì)一直好好地活下去?！?/br>
    說完，姜海燕也受不住了，趴在林帆肩頭大聲地哭了出來。

    “不要……”

    林帆怔怔地睜大眼，他看到老人情緒高漲地朝著白月跪了下去，然后，他近乎貪婪地用手剝著白月的鱗片，露出血淋淋的紅rou，他俯下身，蒼老的唇對(duì)準(zhǔn)那不斷冒出鮮血的rou塊拼命地吸食，他似乎感覺不到自己在做什么，也渾然不覺那鮮血刺鼻的腥氣，他滿足地喝了一大口，發(fā)出享受至極的嘆息。

    江莫離手足無措地站在爺爺身旁，她大概也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爺爺，一時(shí)無法接受。

    但當(dāng)老人把頭從白月身上抬起來，用閃著灼灼光芒的眼看著她，著急地呼喚，說：“小離，你也來喝一口?！钡臅r(shí)候，江莫離先是緩了片刻，之后，她也受不住長(zhǎng)生不老的誘惑，她乖乖地走到老人身邊，學(xué)著老人的樣子，用雙手剝開白月亮晶晶的鱗片，她望著鱗片下的血rou，仿佛還能看到那一根根跳動(dòng)的血管，她用長(zhǎng)長(zhǎng)的指甲把那些血管挑破，血液立馬爭(zhēng)先恐后地滲了出來，她湊下臉，用唇吸著那些鮮血，那些溫?zé)岬囊后w流過她的喉嚨，溢出她的嘴角，她先是小口小口地吞咽，后來，她想到這些鮮血可以留住她的美麗，可以讓她擁有長(zhǎng)生不死的生命，她的動(dòng)作大了起來，和老人一樣，接近貪婪和瘋狂。

    這一老一少在暴風(fēng)雨中，在翻滾不休的海邊，盡情地吸食著白龍的鮮血，畫面詭異又猙獰。女孩的喉嚨上下滾動(dòng)著，宛如西方童話里那絕美動(dòng)人的吸血鬼。白月的血幾乎被他們吸干，不遠(yuǎn)處，林帆悲哀地看著這一幕，他想動(dòng)，可是身體虛弱根本動(dòng)不了。他想大喊，可是發(fā)現(xiàn)自己連一絲多余的力氣都沒有。他只能喃喃地喊著不要，感受著姜海燕的淚水一滴一滴虛偽地落在他的肩上。

    就在這時(shí)，可怕的事情發(fā)生了。

    狂風(fēng)之中，老人和女孩的身軀驀地僵住。

    江莫離是第一個(gè)察覺到的。她渾身疼痛，是那種撕裂般的痛。她震驚地低頭，忽然發(fā)現(xiàn)，在她白皙的手臂上，此時(shí)此刻，正在像魚一樣，瘋狂地生長(zhǎng)，蔓延著一片片雪白的鱗片，而這些鱗片，擦不掉，扯不掉，就像真的，活生生長(zhǎng)在了她的身上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