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帆笑了起來。他把那些鱗片一片一片地收集，緊緊地攥在手里，仿佛這是世上他最最珍愛的寶貝。

    他不相信他能找到的就只是這些而已。他把垃圾桶里所有的東西都倒了出來，他一點(diǎn)一點(diǎn)仔細(xì)地尋找，可是鱗片只有這些。林帆不免竊喜，他不顧姜海燕沖進(jìn)廚房的阻攔，又近乎失魂地跑到客廳，他把姜海燕房間里的每一個(gè)角落都找了，后來，他找到了閣樓，門一打開，濃烈的海腥味夾雜著刺鼻的血腥味，撲面而來。

    閣樓里全是血。

    他看到閣樓里有一個(gè)巨大的木桶。白月浸泡在血水里，那水猩紅無比，又黏又稠。他的尾巴已經(jīng)被切割下來，無數(shù)的鱗片散落在地，一截被丟棄的斷尾還躺在地上。他閉著眼，不知暈倒還是死去，他的皮膚上全是雪白的鱗片，一頭白發(fā)已經(jīng)打結(jié)地糾纏在一起，他的兩只龍角沒有了，此刻額頭只剩兩個(gè)黑洞洞的窟窿，涓涓往下冒著刺目的液體。

    他再也沒有了遨游天際的美貌與瀟灑。他留下的，只是一個(gè)讓林帆這輩子都忘不掉的猙獰，可怖的場景。

    閣樓里的味道讓人作嘔。

    可是林帆走了過去。他站在木桶旁邊，伸出手，他心疼地?fù)徇^白月身上每一片鮮血淋漓的鱗片，他的眼神空洞了一瞬，之后，淡淡的光又在瞳孔聚集。

    這時(shí)，姜海燕走到了門口。

    她看著林帆淡定的身影，舔了舔嘴唇，握緊雙手，好半天才有勇氣開口：“小帆，你不要怪我，我做這些，都是為了你，還有……為你死去的父親報(bào)仇??！”

    “為什么？”林帆面無表情，“為什么要我喝他的湯，就是為了我好?！?/br>
    聞言，姜海燕表情痛苦，艱難地說：“有些事，媽本來不想告訴你，因?yàn)橐郧澳阈?，現(xiàn)在你長大了，媽也不瞞你了。你知道，他不是人嗎？”

    “我知道?！?/br>
    姜海燕激動(dòng)起來：“他是龍！是生活在海上的妖族！這個(gè)，你又知道嗎??？”

    林帆依舊平靜：“我知道?！?/br>
    “他就是你帶回來的那顆蛋，對吧？”姜海燕落下眼淚，聲音沙啞，她的身軀顫抖不已，連話也開始語無倫次：“我早該阻止你……不該讓你越陷越深……我以為，我們和大海已經(jīng)沒有緣分了……你知道嗎，我們當(dāng)年捕魚，在海上流傳著一個(gè)傳說，龍族生活在遙遠(yuǎn)的冰山上，它們自由自在，無憂無慮，血液能夠使人長生，我們都聽過這個(gè)傳說，但是沒有人真的敢去出海尋找，后來……有一個(gè)官員，他聽說了龍血的傳說，不惜用重金收買漁民為他出?！惆炙?/br>
    林帆淡淡接過她的話：“我爸就是當(dāng)年被雇請的漁民，他出海了，可是沒有回來，你覺得，這是龍族的錯(cuò)？”

    第167章特別篇龍血（十四）

    “不管是誰的錯(cuò)，你都不能和妖在一起?！苯Ｑ鄵u著頭，她雖然痛苦，可眼里仍有堅(jiān)決銳利的光：“龍血能使人長生不老，現(xiàn)在我們一家都喝了，小帆，你可以恨我，但是我有足夠的時(shí)間等待你的原諒。”

    “我不恨你?！?/br>
    林帆望著浸泡在血水里的白月，味蕾上鮮美的滋味還沒褪去，他的指腹在那些翻起的鱗片上來來回回，直到鮮血把他的每條指縫都染紅。

    他怎么會(huì)恨姜海燕呢？

    當(dāng)初，是他要白月留在他身邊的。

    他是翱翔天際的龍，因?yàn)樗囊患核接?，放棄了廣闊的天空留在陸地，最終，他成為他口中的美食，那是他和他，曾經(jīng)都愛吃的東西。

    林帆嘴角掛著笑，他撫摸著白月，白月的眼始終緊閉，他再也看不到那銀色的眸子閃耀絲絲光彩，他低低地說：“我不是早與你說過，人類對付動(dòng)物有無數(shù)殘忍的手段嗎？你說你好歹是條龍，怎么還是被吃了？”

    “小帆，小帆，你不要這樣！”

    姜海燕忍不住了，她哭著上前。她阻止林帆撫摸白月的手，林帆的手是冰冷的。她緊緊地握住，一雙迫切又瘋狂的眼死死地盯著林帆：“你不能怪我，我們長生了！你知道這意味什么嗎？從今以后，我們跳出了生老病死，你體弱的弟弟我也再也不用擔(dān)心他了！我們不會(huì)再過以前那種受人支配的生活，孩子，我真的沒想到，你上次偷偷出海，居然能帶回龍蛋，我覺得，這是你父親冥冥中要解救我們，這是我們天大的幸運(yùn)，你父親沒做到的事，我們做到了，小帆，我們做到了！”

    林帆推開她。

    姜海燕那一點(diǎn)貪婪和狂喜凝在了嘴角。

    他用陌生的眼神看著她，說：“你覺得受人支配痛苦，那你為什么要支配我的人生？”

    “小帆……”

    林帆的目光逐漸空洞：“你想過好的生活，我不阻攔，但是我不想長生，我只想要白月，你為什么要阻攔？”

    “他是龍！”姜海燕的眼里布滿血絲，她流出淚水，歇斯底里的聲音中帶著nongnong的哭腔：“你和一條龍能有什么好結(jié)果??？反正他的湯你喝了，那湯里有他的血rou，這是改變不了的事實(shí)！”

    “你什么時(shí)候知道他是龍的？”林帆問。

    姜海燕啞然。

    “是那晚吧？”林帆想起來了：“晚會(huì)那晚，你看到白月的真身了，所以，你給我們熬了魚湯？”

    林帆呆滯的表情使姜海燕崩潰，她哭著點(diǎn)頭，沒有瞞他：“十幾年前，聽說冰山上有龍族，官員花錢雇請漁民為他捕殺，可是龍族畢竟是妖，他們就從道士那里求來了符紙，當(dāng)時(shí)你父親和我說的時(shí)候，我覺得那玩意兒新奇，偷偷留了幾張，沒想到，這么多年后，竟然意外地把它用上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