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見渝瞥他眼，拉開車門后座，輕聲說：“上車，我送你去醫(yī)院看看。”

    宋應(yīng)非動作敏捷，二話不說，立刻鉆上車，嗅著車?yán)锏臋幟氏惴?，心里別提多美了。

    江衍抄在口袋里的手用力捏緊，手背青筋暴起，和宋應(yīng)非太熟了，一眼看穿對方在演戲，偏偏程見渝吃裝可憐這套。

    車子漸漸消失在視線，他慢慢瞇上眼睛，下顎因過度咬合酸痛，深色衛(wèi)衣胸口劇烈起伏著，難以呼吸，他到底是怎么了？

    附近最近的一家醫(yī)院，也是滬市最好的醫(yī)院之一，程見渝晚上掛了急診，把可憐兮兮的宋應(yīng)非送到醫(yī)生手里，短暫的檢查一番，沒有出血，不算什么大病，醫(yī)生讓他靜躺，休息休息就好了。

    宋應(yīng)非躺在潔白的床上，呼吸時短時長，雙眼定定看著天花板，程見渝看了他一會，皺皺眉，站起來，輕聲說：“我?guī)湍阗I點(diǎn)粥，你先休息，我回家了?！?/br>
    “好，見渝，麻煩你了?！彼螒?yīng)非聲音微弱。

    程見渝不想揭穿他，轉(zhuǎn)身出了門，晚上餐廳剩下的飯菜不多，他點(diǎn)了一份白粥和小籠包。

    急診科在二樓，他沒有坐電梯，選擇了方便快捷樓梯，醫(yī)院人煙稀少，靜悄悄的，為了節(jié)省能源，頂上的燈隔一段距離開一盞，黑暗中一行穿白大褂的醫(yī)生迎面走了過來，為首的男人鶴立雞群，白大褂下穿著整潔有致的格子西裝，衣冠楚楚，他單手拿著病歷夾子，邊走邊和身邊的醫(yī)生說些什么。

    程見渝聽不清他的聲音，隱約覺得這個男人很有涵養(yǎng)，因?yàn)樗f話時看著旁邊人的眼睛，一種細(xì)微到極致的禮貌。

    直到燈光照亮了男人的臉，熟悉的眼睛一如既往的光彩奪目。

    溫柔且沉默的恒星。

    他的呼吸一滯，腦海里煙花炸開，就像一個人腳步虛浮，在干涸炎熱的沙漠里徒步苦行，絕望之際，一滴滴脈脈的春雨滴在他的臉上，重新將他喚醒。

    枯木逢春。

    久旱逢甘露。

    第23章

    程見渝看來,溫岳明變化很大,青年時眉角眼梢洋溢著一層薄薄的輕狂,名為時間的剔刀刨去他身上的張揚(yáng),再用挫折耐心仔細(xì)打磨，將他身上原有的自信從容拋光,現(xiàn)在的他全身泛著溫雅的光環(huán)。

    他設(shè)想過成千上百次再遇見的場景,在某個太陽溫?zé)嵛绾?他們在街頭的拐角重逢，他談笑自若的打招呼,然后若無其事的寒暄，但從未想過再見面的場景會在醫(yī)院。

    左手提著一盒粥，右手拎著一袋小籠包，嗯,過于狼狽。

    溫岳明轉(zhuǎn)過頭,兩人視線碰撞，他稍怔，隨即大步走了過來,左腿生硬的擺幅像程見渝心上的吊鐘，一步，兩步，敲打在他心口最柔軟的地方。

    “見渝,好久不見。”溫岳明站在他身前,這句話說完,微微揚(yáng)起嘴角笑了。

    程見渝抬眼看他,深吸一口氣，短短低沉的六個字，將他拉回那個怦然心動的夏天，似乎眼前的男人還是曾經(jīng)那個卓絕的貴公子。

    他壓住胸口的勃動，“好久不見，溫先生?！?/br>
    溫岳明別過頭，看著身后幾個醫(yī)生，“今天先到這里，你們早點(diǎn)回去，路上注意安全?！?/br>
    他們好奇打量了程見渝，靜悄悄離開。

    穹頂乳白色燈光潑在兩個人身上，醫(yī)院獨(dú)有的安靜氛圍，空氣里飄著淡淡來蘇水的味道，混合溫岳明身上清雅似竹的香水，有種莫名和諧。

    “你比以前長高了?！睖卦烂鲉问直缺人纳砀撸５郊绨蛭恢?，“你當(dāng)時這么高吧？”

    程見渝看向他手的位置，輕輕搖搖頭，“沒有，比你肩膀高一點(diǎn)?！?/br>
    溫岳明低低笑了，七年過去，程見渝比十八歲時更冷淡了，那個時候是個少年模樣，嚴(yán)峻又沉靜，現(xiàn)在長大了，這種內(nèi)斂的感覺依然未消失。

    “你的朋友在急診嗎？需要我?guī)椭鷨?？”溫岳明瞥向他手里食物?/br>
    程見渝輕輕“嗯”一聲，目光停在他臉上，又別開臉，“不需要了，他休息休息沒事了?！?/br>
    溫岳明晃晃手中病歷夾子，笑看著他，“我現(xiàn)在沒事了，能一起吃頓飯嗎？”

    程見渝心情復(fù)雜，兩手抄進(jìn)西裝褲口袋，故作放松，“溫先生想吃什么？”

    空曠的護(hù)士臺，溫岳明脫了白大褂，俯身抽了張標(biāo)簽紙，拿著筆沙沙沙寫了一行字，夾在病歷夾第一頁，順手放在臺上，“我聽同事說附近有家意大利菜，不知合不合你的胃口？”

    “好。”程見渝今天吃什么都食不知味，

    溫岳明視線下移，程見渝袖邊松垮挽了半截，埋口袋里的手腕清瘦白皙，腕骨清晰凸起，和他小時候一樣瘦，他掃過襯衣上熟悉的袖扣，心口抽了一下，不太自然抬起頭，“走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