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神眨眨眼_分節(jié)閱讀_136
我說:“那天傍晚,潘神吹起他的七根蘆葦,整片倪薩山被那憂傷的曲調(diào)環(huán)繞,寧芙們也開始落淚,每一棵樹都在哭泣,沒有一朵花不感到悲傷,不垂落了腦袋,沒有一塊石頭不感到悲慟,不裂開心碎的裂縫,沒有一陣風不在抽泣,沒有一條溪澗不在涌出熱淚的。我看到一個過路的少年人在河邊默默哭泣,他也被緒任克斯的哀傷感染了,我看到阿瑞斯經(jīng)過他的身邊,形單影只,恐怖,戰(zhàn)栗,驚惶和畏懼并未在他身邊為他拉著他的戰(zhàn)車,他看上去仍舊是憤怒的,憤怒燃燒著他漆黑的雙眼,燃燒著他漆黑的頭發(fā),赫斯珀里得斯手中熊熊燃燒的火炬燒紅了傍晚的每一寸,卻未能觸及他分毫,他宛如一個黑色的幽靈,佇立在河邊,他的聲音也像一個幽靈的聲音,那是多么干枯,多么粗糙的一把聲音,再多的蜜酒和甘露都無法滋潤他的咽喉,阿瑞斯質(zhì)問那個少年,少年人,你為何哭泣?是什么奪走了你堅強的意志? “那少年人回答他,說,啊,多么憂傷的曲子啊,誰聽到了不會流眼淚呢? “阿瑞斯不明白,他疑惑道,眼淚為什么要為了憂傷而流?眼淚是懦弱者的盾牌。那哭泣的少年說道,這曲子讓我想起了我死去的母親,每天的這個時候,她會坐在橄欖樹下為我們哼唱歌曲。阿瑞斯問他,你的母親因為什么死去了?少年說,因為戰(zhàn)爭。阿瑞斯說,愚蠢的人,那你更不應(yīng)該掉眼淚,戰(zhàn)爭奪去人的生命是多么稀松平常的一件事,就像日出,就像日落,你會為了日出和日落掉眼淚嗎?蠢材!那少年人生氣了,同時也很疑惑,臉色一時慘白,一時漲紅了,他問阿瑞斯,你的血難道是冷的嗎?你的眼眶難道未曾濕潤過嗎?戰(zhàn)爭毀掉了我的家園,我憎恨戰(zhàn)爭!我憎恨它!阿瑞斯卻顯得很平靜,我想,他對人們對戰(zhàn)爭的憤怒和抱怨已經(jīng)聽得夠多了,那也是多么稀松平常的一件事啊,他習慣了憎惡和仇恨,這反而平息了他被潘神譏諷而引起的不忿,他說道,我就是戰(zhàn)爭之神阿瑞斯,我現(xiàn)在禁止你因為我而哭泣!那少年人聞言,向他擲去一塊石頭,跑開了。 我說:“阿瑞斯,那是不懂得悲傷,憎惡為何物的神?!?/br> 我還想到了一間關(guān)于阿瑞斯的事,我說:“有一次,雅典娜從雅典帶回了一支長槍,那是雅典人民為了感謝他們的守誠神而委托赫菲斯托斯鍛造的,那把槍是多么的美麗啊,黃金的槍身,銀質(zhì)的槍頭,槍尖上雕刻著兩只振翅的獅鷲,這絕世的長槍使得阿瑞斯的長槍相形見絀,眾神們開起了阿瑞斯的玩笑,易怒的阿瑞斯經(jīng)受不起諷刺與挑撥,他要與雅典娜用長槍決一勝負,雅典娜的戰(zhàn)車將阿瑞斯的尊嚴蹍得粉碎,他倉惶從神殿離開,只有他的meimei厄倪俄跟隨著他?!?/br> 阿波羅彈起優(yōu)美的和弦,唱道:“啊,厄倪俄,忠誠的毀城女神,永遠伴隨在戰(zhàn)爭身旁,形影不離的一對兄妹?!?/br> 我點了點頭:”但是就連厄倪俄也從他身邊離開了。他們從奧林匹斯山來到巨人的城堡,阿瑞斯向巨人挑戰(zhàn),兩名巨人出來迎戰(zhàn),那毀城女神擊倒了一名巨人,死亡的禿鷲在城堡上盤旋,而阿瑞斯從巨人肩上摔下,嫉妒使得他趕走了厄倪俄。他一個人在倪薩山游蕩,我聽說只有曾搭救了他兩次的赫耳墨斯前來探望過他?!?/br> 阿波羅沉思了片刻后,問我:“普天之下所有人必定的信仰,賜予所有人發(fā)現(xiàn)愛的妙目的愛神啊,能讓公主與滿身惡瘡的乞兒為伴,能叫圣人與惡徒同行,能讓最兇狠,最愚蠢的懦夫?qū)ふ业揭粚崆榈南ドw,枕著它安穩(wěn)的入眠的愛神啊,難道連你也看不出阿瑞斯值得人喜愛的地方嗎?” 我沉默了。戰(zhàn)爭摧毀一切美麗的事物,我厭惡它,戰(zhàn)爭狂飲毀滅的鮮血,我害怕它,戰(zhàn)爭易怒,反復無常,簡直不可理喻,我無法理解它。我不愛它。 我說:“我想不出任何愛它的理由,想不出它有什么值得人愛的,它比滿身惡瘡的乞兒還要惡臭,它比最殘暴的惡徒還要殘忍,它比懦夫還要卑微,受人鄙夷,它比最愚蠢的傻瓜還要缺乏理智。” 阿波羅的琴音變得有些傷感了,我的眼眶隨之一熱,我嘆息:“這真可悲?!?/br> 阿波羅卻露出了微笑,說道:“如果有人愿意愛他,想必他也會展現(xiàn)出他值得人愛的那一面?!?/br> 我說:“可是世間的愛情,從來都是只有愛他的人才能看到他值得人愛的一面?!?/br> 阿波羅謙卑地說:“你是愛神,對于愛,你知道的比我多多了?!?/br> 阿波羅又說:“我只知道太陽在空中燃燒,赫斯珀里得斯擦亮火石,降下夜晚的帷幕,人們在這樣的一個又一個夜晚相愛,又在一個又一個這樣的夜晚分離,愛情變化無常,不可理喻,無法解釋,你便是那變化無常的神,那高深莫測的神,那無所不能的神,你便是那答案,那終結(jié),你是每一個希臘人夢寐以求的桂冠,你是每一個斯巴達人孜孜不倦尋覓的勝利和蜜酒,人們將永世歌頌?zāi)?,人們將永世厭棄他,人們將永世無法與他分離,人們將一次次與你分離,人們因他而瘋狂,因他而絕望,人們又因你而充滿希望,但是人們也因你而瘋狂,因你而絕望,人們因你而挑起了一場又一場戰(zhàn)爭,特洛伊的木馬時至今日仍在傳說中燃燒。” 我驚訝,又有些動容,心中生出了許多感慨:“我與他仿佛是雙生的孩子,仿佛我應(yīng)該理解他,愛他?!?/br> 阿波羅說道:“假如連愛神也不知道該如何愛他,或許他會成為世間唯一一個不知愛為何物的存在?!?/br> 不,我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fā)生,我不相信這樣的存在。我以愛神的身份質(zhì)疑。 這時,天黑了,月亮出來了,我聽到阿耳忒彌斯的口哨聲,她在林中的狩獵就要開始了。阿波羅收起了七弦琴,踏著溪水走到岸上,他和我說:“請代我向赫非得里斯問個好,我要回德爾斐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