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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神眨眨眼_分節(jié)閱讀_62

    “我也不想和你說話?!蔽艺f,抬起眼睛看他,“一定是孫毓的電話。”

    業(yè)皓文盯著我,目不轉睛,眼睛一眨不眨,他說:“你那個黑金剛怎么逢人就說會帶他們去吉隆坡,吉隆坡是什么好地方嗎?遍地黃金,水龍頭里流出來的是蜂蜜?”

    我說:“我很討厭你你知道嗎?我不會把你算進我的幾分之幾里?!?/br>
    他說:“你也是。你不算,你不算數,你不算在那些里面?!?/br>
    我抽煙,他說:“秀秀說,你要說清楚,可是我說不清,你說我不欠你,可是我就是沒辦法不那么想,我就是愧疚,我就是……我有這樣的想法是不是就不可以喜歡你?”

    我說:“干嗎非得多我一個?喜不喜歡,愛不愛的,這么麻煩的事,非得算我一個?”

    他說:“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要把你歸類到哪里,孫毓可以不聯系我,離開我,秀秀也可以走,可以離開我,他們都可以走。我不想你走。也不想你來,我想去找你?!?/br>
    他的手機還是響。太吵了,吵得我沒辦法思考。我進去接起業(yè)皓文的手機,不是孫毓打來的,是什么河濱療養(yǎng)院。

    馮芳芳死了。她撐了兩年,中風復發(fā)過,半邊身體癱瘓,只有一只眼睛能靈活地看人,看我,恨我,手指僵得像雞爪,還要掐我,抓我,撓我。

    我兩個月沒見到她,她就死了。

    業(yè)皓文回進來了,我把手機給他。他聽電話,講話,掛了電話。我坐在沙發(fā)一角,他坐在了我邊上。我看外面,天色漸藍,又漸暖。白雪反射出金黃的光芒。我指著一處特別亮,特別耀眼的地方說:“是不是在那里?”

    我們出去找那個亮點。找了沒多久,業(yè)皓文就找到了,確實是一枚戒指,像秀秀總戴著的婚戒。業(yè)皓文擦了擦上面沾到的雪,遞給我。秀秀的手指纖細,我的左手尾指勉強能戴上。我點了根煙,業(yè)皓文也點煙,我們站在找到戒指的地方抽煙。太陽出來了,但還是很冷,我說:“賣火柴的小女孩就是這么被凍死的?!?/br>
    業(yè)皓文先是笑,接著罵了聲。我笑笑,也罵了聲。

    按照融市的規(guī)矩,家里死了人要拉回家擺上七天,辦完頭七再火化,落葬。我有馮芳芳家的鑰匙,和業(yè)皓文商量了下,我先回馮芳芳家收拾打掃,買點銀元寶和香燭,布置靈臺。我還買了個不銹鋼盆子,買了點雞鴨魚rou,以作供品。馮芳芳的遺像我用的是她家里客廳墻上掛著的一張全家福上的她的形象。那照片里的她尚算年輕,笑得很開心,尹良玉可能只有十來歲。我拿著這張照片找了好久才找到一間影像店,掃描了照片,摳了圖,放大了她的樣子。

    我在靈臺上擺供品的時候,搞殯葬服務的人來了,是個中年男人,叫田富海,面孔有點油膩,說話倒很干脆,人也很精神,先遞了張名片給我,接著一掃室內,說:“這些雞鴨魚rou不要,不要?!?/br>
    我把雞鴨魚rou拿進了廚房。田富海說:“酒有沒有?”

    我說:“只有燒菜用的料酒?!?/br>
    “也可以?!?/br>
    我倒了一杯,他說:“太多了。”

    我要去倒掉些,他忙勸住我,說:“不能倒,不能倒,這個酒不能倒的,你喝掉點?!?/br>
    我喝掉了些,他又問:”糯米有沒有?”

    我搖頭,說:“等會兒我出去買。”

    他說:“嗯,不急,不急,和尚找了嗎?”

    我點頭,和尚是小寶找的,小寶以前在老家的廟里吃過幾年齋飯,廟和廟之間好像擁有什么龐大的人際網絡,他不做和尚了,但是哪里的和尚他都認識一些。按照融市的規(guī)矩,人死了,頭七,一定要找和尚做足七天的法事。

    田富海點了根煙,指著靈臺前,說:“你找個墊子吧,放在這里?!?/br>
    我找了個沙發(fā)墊子,放在他指的地方。他說:“你跪到那里去。”

    我跪在了靈臺前,墊子上,田富海站著抽煙,問我:“香煙,紅包都有吧?要給和尚的,提前準備好吧。”

    我指指膝蓋,問:“我現在能站起來嗎?”

    田富海笑了:“當然可以啦!人還沒回來呢。”

    我說:“我第一次辦這個,什么都不懂,怕壞了規(guī)矩。”

    田富海說:“中國人辦葬禮規(guī)則最多,”他抽煙,“人死都死了,也不知道做給誰看的?!?/br>
    我看他,他笑笑:“百無禁忌,百無禁忌!”

    我坐在了地上,點煙,抽煙。

    十分鐘后,業(yè)皓文來了,也跟著個搞殯葬的,田富海的同事,也姓田,叫田小兵,他介紹說,他和田富海是表兄弟,原先兩人在老家做棺材生意,前幾年跟著表叔來了融市干殯葬,常年出沒在各大醫(yī)院,療養(yǎng)院,他們也有自己龐大的人際網絡,光是把馮芳芳運進屋,擺好位置的這段時間,田小兵接了不下五個電話,電話那頭不是什么李阿姨,就是什么張阿姨,不是有腦水腫的不行了,就是孕婦難產,一尸兩命。小棺材沒現成的,得現做,田小兵嘰里咕嚕地用方言講電話。

    田富海和業(yè)皓文招待一群工人——馮芳芳住的是老公房,沒有電梯,她住頂樓,塑料棺材和尸體全靠人搬上來,業(yè)皓文給那些搬運工人一人包了個紅包,一人一包煙。他帶了不少煙,褲兜里塞了不少紅信封,我出去買糯米,順便又買了兩條煙?;氐今T家,田富海又來問我事,問我:“你們今天誰陪夜?”

    我說:“我吧?!?/br>
    我看業(yè)皓文,他在往紅包里封鈔票。我說:“他要上班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