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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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寢今晚有一場災(zāi)難。 叁個室友包括宋揚在內(nèi)噤若寒蟬,看書的看書,打游戲的打游戲,鵪鶉一樣窩起。 只有于洲握著手機(jī)在寢室里走來走去,急躁且暴躁,臟話飚出好幾句。 “我他媽遇見你就是倒了八輩子霉!” “對!我后悔死了!后悔為什么遇見你!就沒見過你這種奇葩的女生!” “我看你純是腦子有病,自己不好也見不得別人好,滾!” 最后一聲吼落下,他掛斷電話,可憐的手機(jī)被他不小心甩出去了,直接打上對面的墻。 他在氣頭上,拉不下身去撿,一屁股坐下來,氣得臉和脖子一起紅,像喝了叁大杯白酒。 宋揚慢吞吞探出頭,斟酌著說:“靳晚清不是沒給你判死刑嗎?你別先給自己判了啊?!?/br> 瞬間迎來刀子般的眼神。 宋揚嗖一下縮回去,撇嘴。 于洲沒好氣地掀開他床簾,一臉的生無可戀,“我哪有臉去見她?我躲著她都來不及,我覺得我們就是無緣了,就這樣吧?!?/br> 宋揚才不信他的鬼話,這樣的話于洲已經(jīng)說過不止一次,他翻個白眼,“你可要記住了,別過幾天又舔著臉上去了?!?/br> “我倒是想?!?/br> 于洲癱回椅子上,大長腿伸得直直,他原本左手?jǐn)R在腿上,冷不丁想到靳晚清問他左大腿上是不是有痣,悻悻收回手。 手背捂住眼睛,遮住直射下來的燈光,他眼前剩下黑暗,這一刻也只想沉浸在黑暗中。 他用他覺得最傷害女生的話去罵張?zhí)炷?,卻一點不解氣,沉默到最后,他輕笑出聲。 忍不住的笑,宋揚都以為他瘋了。 他就是最大的那個傻逼,當(dāng)初如果忍住沒和張?zhí)炷莅l(fā)生關(guān)系,屁事沒有。 他兩只手都壓住眼睛,被遮住的眼眶微微泛紅。 …… “他說,告訴A,讓她忘了我?!?/br> “我是真的喜歡你,不是新鮮,也不是玩玩?!?/br> 幾個人的臉在交織,光影迅速變幻,切割黑暗撕開口子,涌現(xiàn)出的火光點燃整個夢境,撕扯掉他僅剩的殘影…… “啊!” 靳晚清驚醒。 “……晚清?”點燈熬夜的夏芝輕聲叫她,“做噩夢了嗎?” 靳晚清頭發(fā)里、后背上布滿汗水,她能夠清晰地感受到汗水流下的軌跡,伸手抹了抹,她緩著氣,小聲答:“算是?!?/br> 其實她沒有看清封紹的樣子。 何楷曼把封紹的遺言告訴她,不知是讓她徹底放下,還是添一層更深的枷鎖。 他也是喜歡她的,是不是? 如果沒有那場意外,現(xiàn)在的他們是什么樣子? 執(zhí)念好像更深了。 狹小的床簾里有鐘表走過的聲,兩只手表并排放在枕邊。比起封紹的那個,于洲送的更適合女生。 明天要戴哪個呢? 靳晚清支腿坐著,托腮發(fā)呆,像失去生命力的娃娃,不眨一下眼睛。 比起何楷曼,她真的幸運嗎? …… 一月二號晚十點,靳晚清翻墻出去。 如何楷曼所說,學(xué)校里的監(jiān)控攝像頭多到發(fā)指,她特地找了沒監(jiān)控的地方,也許是校方對這里的圍墻高度富有信心—— 有將近叁米的高度。 但這在靳晚清眼里形如虛設(shè),借助旁邊的樹,她輕松翻出去了。 何楷曼在另一頭接應(yīng)她。 何楷曼今晚沒穿白色大貂,二人極有默契地?fù)Q上一身黑,更像是出去做壞事的。 “踩好點了,只要我們燒得快,就不會碰上警察。” 京城不讓燒紙很多年了。 靳晚清接過何楷曼手里的一袋子金元寶,勾出淺笑,“如果我們燒得不快呢?” 何楷曼聳肩,“那就跑吧,回去和封紹商量商量,明年多給他燒點?!?/br> 靳晚清抽著嘴角,“你還是這么幽默?!?/br> “害,我當(dāng)這是夸贊?!?/br> 繞了四條街,找到何楷曼看好的十字路口。 靳晚清粗粗掃一眼,已經(jīng)制定好逃跑路線,“我以前自己燒的時候,都去很遠(yuǎn)的地方?!?/br> “我就不一樣了,有次就在我們小區(qū)家樓下燒?!?/br> “……物業(yè)沒找你?” 何楷曼嗤一聲,“我傻嗎?當(dāng)然是避開物業(yè)了。不過那次遇上一個小屁孩,他說我玩火,晚上回去要尿床的。” “……” “我呢,就和他說,他再不回家,就要被閻王爺抓走當(dāng)小鬼去嘍?!?/br> 靳晚清忍俊不禁,“然后呢?” “還能怎樣,哭著回家找mama了唄。嘖,就是個小傻子?!?/br> 聊天時間結(jié)束,她們蹲下來,拿出打火機(jī)點燃第一張冥幣。 過程異常順利,沒有想象中奔來的警察,也沒有倉皇的要逃跑。 元寶冥幣化為灰燼和縷縷白煙,帶走思念者想說的話和祝福。 回去的路上還有時間,兩人悠閑許多。 “你知道,很長一段時間,他都是我的夢魘?!?/br> 何楷曼點上一支煙,她今天沒化妝,煙圈從淡色的唇里吐出來。 也是她的。 靳晚清在心里說。 “直到今天也是,”何楷曼狠狠吸兩口煙,精致艷麗的眉宇藏在濃厚霧氣下,泛著止不住的躁,“每次夢到他,我都需要去看心理醫(yī)生。我根本不適合繼續(xù)待在部隊里,好在我爸媽干了回人事,沒有再逼我?!?/br> 她歪頭朝靳晚清笑,“不然我真想一頭撞死。” “……” 臨近學(xué)校,靳晚清跟著她停下腳步,表情慣常是平靜,除非重大事情,否則很難從她臉上分辨出情緒。 何楷曼壞心思地往她臉上噴煙,成功看到靳晚清皺眉,她高興了,“我以后不叫你小A了,你也要忘了我是Q,靳晚清,晚清啊,我告訴你他的遺言,是真的想讓你放下他的?!?/br> 靳晚清看起來不為所動,“為什么早些時候不說?” “哈……”何楷曼尷尬地扯唇,別開她的眼睛,裝著若無其事,“簡單啊,不愿意承認(rèn)他喜歡你唄,他到死都想著你呢?!?/br> 靳晚清面無表情,“你也說了,他到死都想著我,那我怎樣才能忘?” “時間總能沖散一切。”何楷曼瞬間化身哲學(xué)大師,高深莫測的樣子,“容我問一句,你上次夢見他是什么時候?” “上個月和你見面那次?!?/br> “正常,”何楷曼點頭,“再上次呢?” 靳晚清記憶力很好,她以為自己能張口就答,結(jié)果嘴都張開了卻不知道要答哪天。 什么時候來著……? 她拍拍腦袋,自言自語,“可能是我最近考試太忙了,忘了?!?/br> 何楷曼笑得宛如玫瑰,“你看,你是有機(jī)會開展未來的?!?/br> 她上次夢見封紹,是昨天。再上一次,是四天前。 一個月叁十天,她有一半日子夢里都是他。 靳晚清腦子亂得很,順著她的話往下說:“你說有就有吧。” “你見過情侶吵架時,男的無奈妥協(xié)時的樣子嗎?就是你這個樣子,我真想打你?!?/br> 靳晚清:“……” “那你要我怎么說?”她朝何楷曼伸手,“給我一支煙。” 在何楷曼眼里,靳晚清有時候像一個別扭又任性的小孩子,她掏出一包扔到她懷里,附帶一只打火機(jī),語重心長叮囑:“好孩子少抽一點?!?/br> 靳晚清準(zhǔn)備爬樹翻過去了,“好孩子不會翻墻?!?/br> “特殊情況嘛,不耽誤你做好學(xué)生。”何楷曼做了個飛吻給她,“小清清,你老家最近疫情蠻嚴(yán)重的,如果回不去,記得給jiejie打電話,jiejie收留你哦?!?/br> “你只比我大一天?!?/br> 靳晚清丟下這句話,從圍墻上一躍而下,靈巧似黑貓。 何楷曼是最喜歡占人便宜的,雙手做成喇叭樣大聲喊:“大一天也是大!靳晚清!晚安!” 墻內(nèi)的靳晚清簡直想翻回去捂住她的嘴。 是恨不得更多的人知道她翻墻出去了嗎? 但她還是大聲回復(fù)一句:“晚安!何楷曼!” 誰曾想她這嘴角上一秒揚著,下一秒就耷拉回去,只因身后傳來幽魂般的一聲:“學(xué)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