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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城后, 卻見街上店鋪酒樓全都門窗緊閉, 只偶爾間有個從樓上探頭的也是趕緊縮了回去, 路上根本沒幾個人, 便是有, 也是顯然有急事匆忙出來的。 顧錦沅意識到情況緊急,當即催著侍衛(wèi)快些趕車, 誰知道剛走到街正中, 就見前面一行人等策馬而來, 隨著那馬蹄聲響, 顧錦沅的心提了起來。 要知道自己用了金蟬脫殼之計, 和大批侍衛(wèi)分道而行,雖則他們是走正道, 但到底只是扶棺而行, 不像自己, 帶著一個年邁的老人家, 按照行程說,他們應該已經到了。 如今卻耽誤著久久不曾到燕京城, 可見自己之前的擔心不無道理,確實有人會從中作梗——畢竟太后對自己一直心存忌憚,如今自己和太子大張旗鼓過去隴西, 她怕是心驚膽戰(zhàn)不能安眠,和她一脈相連的陳家會做出什么狗急跳墻的事,也是能猜到的。 而現(xiàn)在自己帶著老祖母就這么進了城,碰到太子接應的人好,若是萬一碰到陳家的人,那就不妙了。 正想著的時候,就聽到前方馬蹄聲響,顧錦沅的心一提,握著老祖母的手都泛緊了。 老祖母反倒是鎮(zhèn)靜下來。 她從入了這燕京城,心也是提著一口氣,但是看著這燕京城的街景,她卻反而看淡了。 “錦沅,別怕,這都是命。”她反過來安慰顧錦沅:“若是真有個萬一,我就舍了這條老命就是,你還年輕,是萬萬不能讓你有半點不好!” 顧錦沅咬唇看著窗外,眸中卻是露出了笑意:“是盧大人!” 來人竟然是盧柏明。 一時盧柏明已經到了顧錦沅馬車跟前,顧錦沅探頭出來和他示意。 盧柏明先是略怔了下。 他確實是奉太子之命,也是受了顧瑜政的囑托前去迎接顧錦沅的,只是不曾想,恍惚中看到那女子穿著尋常藍布衣衫,就那么探頭出來含笑望著自己。 一縷墨發(fā)映在那瑩白柔膩的臉頰旁,熏染的藍粗布褂子樸實清新,她竟仿佛山中初初綻放的小樹兒一般動人。 盧柏明喉頭一動,之后忙翻身下馬,跪在地上:“微臣參見太子妃娘娘?!?/br> 顧錦沅看到盧柏明后,徹底松了口氣,頷首道:“盧大人,快快請起,有勞了?!?/br> 當下她和老祖母說了幾句,讓染絲先陪著老祖母,她自己下了馬車,干脆騎馬和盧柏明并行,正好邊趕路邊問起來如今的局勢。 盧柏明側首看了她一眼,之后微微低頭,將情況一五一十說給她。 原來太子前去贛州,已經查出來陳家罪狀十七條,人證物證確鑿,回來后馬上稟報皇上,提交刑部,并聯(lián)合刑部去陳家捉人。 然而陳家橫行朝野二十年多年,哪里肯輕易就范,只說是冤案,要上呈皇上并皇太后知曉。 陳家家丁出盡數(shù)出動,竟約莫有上千人之多,一個個彪悍威武,手持刀槍,訓練有素。須知這燕京城內,守軍皆在城外,尋常人等不可能輕易入燕京城,而刑部所轄六扇門人等,臨時可調集的也不過幾百而已,自是不能奈何了陳家。 太子見此,當即虎符傳令城外守備軍待命,又將東宮侍衛(wèi)調出增援六扇門,將那陳家團團圍住。 這個時候陳家老太爺陳景全,也就是皇太后的親哥哥拄著拐杖哭著出來,跪求進宮面見皇上和皇太后,說是莫大冤屈要求個說理的地方。 盧柏明最后低聲道:“我本欲攔住陳家人進宮,不過太子的意思是,放他們進去。反而命我來此等候娘娘?!?/br> 顧錦沅聽了這個,明白了。 他定是知道自己已經帶著老祖母來到燕京城,便干脆放那陳家老太爺進去,到時候皇太后定然是竭力維護自己娘家,皇上必然為難,畢竟這么多年來他一直奉皇太后為母。 須知皇上對皇太后一直存著至孝之心,如今在這種撕開的利益對抗中,皇上必然徹底對皇太后失望,也必然會糾結掙扎,而這個時候,讓老祖母出現(xiàn),戳穿皇太后昔日意欲毒殺老祖母的真相,皇上便能輕易割舍那虛假的母子之情。 說話間,一行人已經抵達宮門,顧錦沅也下馬進了馬車之中,宮中侍衛(wèi)此時正是戒備森嚴之時,見那馬車,便要上前來查。 盧柏明沉著臉,冷聲道:“這馬車之中乃是當今太子妃娘娘,爾等豈敢輕易冒犯!” 宮中侍衛(wèi)見此,自是不敢搜了,于是馬車輕易進宮。 入宮之后,自然是惹眼得很,畢竟這馬車實在是太過樸實,和這皇宮格格不入,不過顧錦沅也不管那些,只讓盧柏明開路,徑自前往御書房外。 到了御書房外,她扶著老祖母直接下了馬車。 “奶奶,這次怕是辛苦你了?!鳖欏\沅知道進城之后只一味趕路,午膳都不曾用,怕是餓壞了老人家。 然而此時的老祖母,卻是根本顧不上了,甚至連顧錦沅說了什么,她都仿佛沒看到一半。 她只癡癡地望著前方,顫巍巍地說:“阿信呢,阿信,阿信你在哪里?” 顧錦沅忙道:“奶奶,萬萬不可,等我?guī)氵M去,我們再做計較,你須要暫時忍耐?!?/br> 老祖母這才勉強守住,擦了一把眼淚:“好,好,奶奶聽你的,要知道我都忍了五十年了,再多忍一時半刻,又算什么!” 當下顧錦沅攙扶著老祖母,過去了御書房,御書房外果然是侍衛(wèi)林立,太監(jiān)宮娥擁簇,其中有一些,一看便是太后宮中之人,看上去彼此都沉著臉,大有劍拔弩張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