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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蒙這一家子, 怕是有些不尋常。 當下他看了顧錦沅一樣, 也沒多說, 只是道:“你剛才過去和阿蒙奶奶說話的, 看起來倒是聊了不少?” 顧錦沅聽他提起阿蒙奶奶, 便忍不住說多了, 說起老人家如何如何,吃到那豐益樓的點心多喜歡, 又說還問起許多宮里頭的事。 她望著窗外隱約暗下來的天,笑嘆了聲:“剛才我們走的還是,她還趴在窗戶那里看我們呢?!?/br> 太子微挑眉:“是嗎, 那看來你們倒是親近得很,聽起來她有些年紀了?” 顧錦沅想了想:“我也不知道多少年紀,當時她其實不住在這里,也不是阿蒙的奶奶,她住在那邊的沙峪口,當時阿蒙爹打獵不小心摔傷了,是奶奶救了她,后來阿蒙爹就知恩圖報,把她接過來,當親娘一樣伺候著了?!?/br> 太子聽著,若有所思,卻是沒說什么。 到了第二日,太子親自陪著顧錦沅前去墳地,那墳地是在小鎮(zhèn)之外約莫三十余里,距離沙峪口已經(jīng)很近了,一行人等出去沒多久,便覺黃沙漫天,幾乎不能前行。 周圍侍衛(wèi)連忙擺開陣勢將太子和顧錦沅護在中間,而太子伸出袖子護住了顧錦沅,自己卻弄了滿臉沙。 待到這陣黃沙過去了,顧錦沅看著太子那張灰撲撲的臉,忍不住想笑,一邊笑著一邊幫他把臉上的沙拂干凈了。 “我早就習慣了,反而是你,弄得如此狼狽?!?/br> “也沒什么。” 太子倒是不以為意,繼續(xù)陪著顧錦沅往前,一直到了日頭快正中的時候,才到了那墳頭。 此時雖然過了年,卻依然是寒冬之時,殘雪覆著枯草,寒風凜冽吹過,伴著些許黃沙迷人眼,端得是凄清荒涼,而在那荒寂之處,幾處孤零零的墳頭就那么立著。 墳頭之旁,一枝枯樹在風中搖擺,枯樹上有老鴰呱呱呱地叫,那聲音凄冷瘆人,更添幾分荒涼滋味。 太子陪著顧錦沅拜了幾拜,燒了紙,等到算好的良辰時候,便開始動土了。 這個時候,嗩吶,鈸聲,鑼聲等響起來,或悠揚或哀傷或喧囂的聲音一下子驚動了這蕭瑟的冬日,也驚飛了枯枝上氣息的老鴰,隨著那老鴰“呱”的一聲展翅飛走,這墳前也熱鬧起來。 顧錦沅是一直跪在枯樹旁的,就那么看著幾個孤墳被挖開,一時又有請來的僧人開始念經(jīng)超度,太子親自命人將尸骨撿起來,裝殮在早已準備好的棺木中。 到了天晃黑時候,顧錦沅的外祖母、母親以及兩位舅舅的棺木都已經(jīng)裝殮好了,先行運到了附近的義莊安置下來,待到顧錦沅啟程的時候則陪著一起回去燕京城。 忙完這些,顧錦沅也有些累了。 她知道,外祖母母親還有舅舅他們是等了好久好久,才等到了這一日,若是他們或者,想必是喜極而泣,不過顧錦沅卻沒有什么哭的意思了。 人都走了,她便是再哭,他們也看不到了。 便是看到,也白白心疼而已。 只要最后的結果是好的就行了,在天有靈,他們可以看到陸家終于沉冤昭雪,曾經(jīng)那條自燕京城到隴西的艱難屈辱的路,他們又可以走回去了。 一來一回,這是一個家族的覆滅,是許多人的辛酸和煎熬。 天晃黑時候,太子陪著顧錦沅回去了老宅,顧錦沅身上有些累了,一種虛脫到無力的感覺傳來,她覺得自己仿佛走了很多很多路,累得兩腿發(fā)酥。 太子便陪著她用了膳,又讓底下人燒了熱水陪著她洗了澡。 其實太子倒是沒有云雨的意思,畢竟今日是去起墳,總是想著避諱一些,可誰知道顧錦沅卻自己纏上來,抱著他的腰主動親他。 他哪里經(jīng)得起這個,自是遂她心愿,好一番疼愛。 多少年的老炕頭倒是結實得很,糾纏間從這邊炕頭滾到了那邊炕頭,甚至他讓她斜趴在炕頭,他站在炕下面用力。 末了,氣息未平間,顧錦沅從旁邊的炕寢中摸到了一個陶塤,此時雙眸迷離的她,便將那陶塤放到了唇邊吹起來。 月朗星稀,孤院寒舍,多少年的老炕頭上,她靠著尊貴俊美的男子,吹著這陶塤。 太子什么都沒說,就那么安靜地聽著。 上輩子,他為什么會中了那計謀,就是因了這陶塤聲,他就是為了這塤聲而死的。 當一曲終了的時候,太子睜開眼,問起來:“這曲子是誰教給你的?” 顧錦沅:“我外祖母,很小的時候就教我了?!?/br> 太子聽了,接過來那塤,也隨著吹了一曲。 顧錦沅頓時睜大了眼睛:“你也會吹這個?” 太子挑眉笑了:“我吹得如何?” 顧錦沅趴在他胸膛上,想了想:“挺好的,不過又有點不太一樣?!?/br> 太子:“怎么不一樣?” 他這塤聲,是想著上輩子臨死前的那塤聲,重生后一點點學會的,死前的記憶太過清晰,以至于他自認為自己學得分毫不差的。 顧錦沅卻蹙眉:“有幾個調(diào)子是不一樣的。陶塤有六孔,你按下六孔的時候,次序好像和我不太一樣?!?/br> 太子心里一動,突然意識到了什么:“你曾聽別人吹過嗎?” 顧錦沅搖頭:“倒是不曾。” 太子:“那你再吹來,我細聽一番。” 顧錦沅便重新拿過來陶塤吹起來,只是這一次,太子眼睛一直盯著顧錦沅的手指,那手指按在陶塤的六孔上,初看時,并無不同,但是再到了曲調(diào)飛揚的緊要關頭時,卻有幾次指法和自己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