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走出很遠(yuǎn)，師荼才挑開簾子，從縫隙朝后看，小皇帝站在秋風(fēng)里，似有些涼，常桂拿了披風(fēng)給她披上，秦放扶她上了馬車，馬車朝著與他相反的方向駛?cè)ィ瑵u行漸遠(yuǎn)，師荼放下了簾子，心頭似有什么情緒在躁動，忍不住喊了一聲。

    “停！”

    “吁——”桓煊拽住韁繩，拉停馬車，“王爺怎么了？”

    “回宮?！?/br>
    “不去多寶閣了？”

    “話多?！?/br>
    桓煊打了個寒顫，他家王爺最近氣息怎么變得如此冷冽，好像誰都欠了他三百兩銀子似的。

    調(diào)轉(zhuǎn)馬頭，轉(zhuǎn)向?qū)m城方向。

    兩輛馬車，一前一后進(jìn)了長樂門。

    “皇上不走太極門，怎么也走長樂門？”

    桓煊在馬車上嘀咕，師荼掀開簾子，看到前面的馬車，正前方不遠(yuǎn)就是恭禮門，恭禮門過去就是門下省……

    小皇帝的車在門下省大門處停下，馮彧上了車。

    師荼：……

    桓煊感覺背后有一道冷氣掠過背脊，一閃而過，就聽得他家王爺說：“回昭陽殿。”

    呃，這不正回著么？

    昭陽殿就在門下省的東北面，并且在同一座宮墻內(nèi)，桓煊一揚馬鞭，師荼的馬車超過了元霄的馬車，絲毫沒有停留朝昭陽殿而去。

    元霄看得，有些失落。

    馮彧也看見了，“攝政王這幾日很忙，沒向陛下請禮，陛下不要怪罪?！?/br>
    隨手遞給元霄一只盒子：“這是蜜餞，陛下醉酒不舒服時，可以吃上一顆。”

    說罷起身，也不多耽擱，就這樣退了出去。

    元霄正防著他又說昨天的話呢，結(jié)果人家走得干凈利落，倒顯得她的防備太過無禮。

    “馮侍中……”

    馮彧回頭，清風(fēng)拂起一縷發(fā)絲，“陛下下回叫我名字，我單名一個彧字。”說罷轉(zhuǎn)身，已進(jìn)了門下省。

    元霄：“……”

    這盒蜜餞，不敢吃啊。

    翌日，是宮學(xué)開學(xué)的日子，也是朝廷休沐的日子，元霄一大早醒來，蔫噠噠趴在龍榻上，常桂侍候她洗漱更衣，瞧得她這模樣，關(guān)心道：“陛下怎么了？這兩日都無精打采的？”

    “攝政王已經(jīng)三天沒揍朕了……”她突然好懷念曾經(jīng)動不動就磨下劍，還來立政殿威脅她一翻的師荼。

    現(xiàn)在的師荼不磨劍，不威脅她，也不來搶她東西，仿佛一夜間，當(dāng)她不存在似得，這落差有點大啊。

    元霄覺得，大概有一個字能形容自己此刻的心理，那就是“賤”。

    “陛下，可是想念攝政王了？”

    元霄臉頰一紅，想？想那個隨時想對她剝皮剔骨抽筋的大魔王？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簪子都送人家了，人家現(xiàn)在才這態(tài)度，大概也是容忍你到極限了。

    但作為衷心的奴仆，常桂可不敢這樣說，只好好扶她起床，洗漱刷牙。

    元霄叼著牙刷，又問他：“你說今日攝政王會來觀禮么？”

    “不好說，最近戶部好像在針對攝政王一脈，月奉遲發(fā)不說，他們做的任何事，但凡要戶部撥款，都被推脫搪塞。攝政王現(xiàn)在正籌謀要撬掉戶部兩座銅礦，把鑄幣之權(quán)搶過來。”

    “這種事你都知道？”

    “不止奴婢知道，現(xiàn)在怕是合宮上下都知道了?！?/br>
    元霄郁悶了，合宮上下都知道，那前朝又豈會不知？人人都知道了，張家有了防備，師荼還怎么去挖墻腳？

    師荼連上都都攻得下，不可能不知道這種機(jī)密必須隱藏的道理，難不成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元霄吃了早飯，收拾了一翻去清凈園，這里已經(jīng)按照她的要求改造成了一座真正的學(xué)堂。

    原本衣衫不整的美少年們穿上干凈整潔的衣裳，整齊地排成四排，站在主殿前的廣場上，每個人都用她的簪子挽著統(tǒng)一的發(fā)髻，連小豆子這個妖艷賤貨都一臉肅目，好像真的從了良似得。

    “陛下，這幾位是老臣聘請的老師，除了教算術(shù)的都在這里了……”

    王文啟一一介紹，元霄聽了，卻一個字沒入腦，眼睛時不時看向大門外。

    今天，師荼會來么？

    昭陽殿，師荼手里捏著兩支發(fā)簪，小葉紫檀，這是他喜歡的材質(zhì)，其實這個喜好很隱秘，沒想到小皇帝竟然記得，還用頂級小葉紫檀親手打磨了發(fā)簪送給他。

    師荼猶豫了很久，終于換了身衣服出門，桓煊瞧見，問：“王爺穿新衣了？”

    師荼：“……”

    “哪里新？”

    桓煊愣了愣，不是新的，我咋沒見你穿過？

    但鑒于他家王爺脾氣太過古怪，他沒繼續(xù)糾纏，只問，“王爺這是要去哪兒？”

    “清凈園?！?/br>
    “哦，王爺也去參加宮學(xué)開學(xué)儀式么？”

    “本王是攝政王，去看看怎么了？”

    桓煊：……

    我、我有說您不能去看么？

    今日他家王爺脾氣好像格外古怪些。

    師荼剛過甘露門，便看到朝這邊走來的馮彧。兩人彼此打了個招呼，便再沒一句多余的話。

    一起到了清凈園，剛到門口，就見謝瑜怒氣沖沖出來，看到他們，似乎怒氣更甚，理也不理，徑直離開。

    “這是怎么了？”

    馮彧問謝瑜身后跟著侍候的小太監(jiān)，小太監(jiān)也一頭霧水，趕緊一揖，回答：“奴婢也不知，謝公子只是進(jìn)去看了一眼就出來了，不知怎地就氣成這幅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