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嫡子 第50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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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森擺擺手:“你想的,三叔明白。陛下如今龍馬精神,太子爺也穩(wěn)坐東宮,熥哥兒這個太孫位也有兩年了吧。越是這個時候,越不能急。我們是大明開國的勛貴,是將門,是為天子領(lǐng)兵在外征討不臣的大將。 可謂是榮辱一體。便是說句不好聽的,只要我們不做謀逆之事,那就是與國同休的人家。陛下要我們做什么,便作什么。 你別看朝堂之上,文官們權(quán)傾朝野,六部五寺三法司的官兒,一道公文就能叫萬民更迭??赡悴豢纯?,這些人能一直穩(wěn)如泰山? 便是詹徽,替陛下做了多少年的吏部尚書,如今他人呢?還不是替文官們背了一次鍋,此刻默默回鄉(xiāng)含飴弄孫罷了。” 常繼祖站起了身,雙手合十,躬身作揖。 他的神色顯得有些凝重,目光卻是真誠:“侄兒受教了?!?/br> “罷了罷了?!背I瓝]揮手,臉色平靜的望向廳外:“孔家不過是個牌坊而已,至多不過是立了千年的牌坊罷了。如今倒了也就倒了,你當天下有幾人會真心向著孔家的? 無非是孔圣人的功德,惠及后世千年,那幫讀書人是吃著孔圣人的遺澤,才能在朝堂之上有一席之地。 現(xiàn)在孔家倒了,他們便慌了。是因為他們怕,他們怕了。他們怕太孫連孔家都能弄倒,也能毫不留情的將他們給掃走?!?/br> 常繼祖眉頭皺緊,遲疑道:“現(xiàn)在文官已經(jīng)有所動作了,各部司衙門不少人都撂挑子回家了,難道他們不怕陛下秋后算賬?” 常森冷哼一聲:“他們無非是想著抱團取暖罷了,覺得只要上下一心,陛下就會投鼠忌器,未免社稷動蕩,會對他們手下留情。” “陛下可不像是這樣的人……” 常森輕咦了一聲,意外的看向常繼祖,卻是笑道:“往前,陛下確實如此。只是現(xiàn)在或許真的不一樣了?!?/br> 常繼祖疑惑道:“現(xiàn)在不一樣?” “朝廷這兩年一直在推陳出新,新政新人都在上馬,但還沒有到徹底轉(zhuǎn)變的時候。” 常森輕口解釋道:“陛下早年不曾讀書,可這些年哪一日不看書不讀史的?前宋歷次革新為何無疾而終?便是沒有足夠的籌備,便急急推到臺前,所有的東西都一股腦的擺到臺面上,又少了助力,才會屢屢失敗。 你再瞧瞧咱們大明這兩年,多少次是順勢而為的事情。再想想,僅僅是攤丁入畝,咱們家的田地現(xiàn)在都在哪里了?” 常家前廳,叔侄兩人安靜了下來。 常森不時的打著哈氣,常繼祖則是皺眉沉吟思索著。 便是廳外的侍女,這時候也不敢進來添茶。 管事的亦是守在外頭,遠遠的瞧見了人就會揮手趕走。 半響之后,常繼祖才開口道:“這個時候,只等殿下一句話,只要殿下發(fā)了話,我們便遵令行事即可。” “是這個道理。” 常森長出一口氣,打著連天的哈氣站起身,揮展著雙臂:“且等著吧,如果猜的不錯,殿下定然會比孔家的人先進城?!?/br> 說完之后,常森便轉(zhuǎn)身往后宅過去。 常繼祖起身恭送,等常森離去之后,他駐步原地,目光流轉(zhuǎn)。 少頃之后,常繼祖便沖著外頭喊話。 “來人,牽了馬,點齊人手去講武堂?!?/br> …… “張志遠來報,漕運暢通,沿岸叛賊伏誅?!?/br> “山東道三司衙門上了請罪奏疏,山東都司正在出兵,配合張志遠清剿余地叛亂。三司衙門立下軍令狀,月內(nèi)徹底平定山東道叛亂?!?/br> “浙江道錦衣衛(wèi)百戶所密奏,交趾道布政使高仰止此行回京述職,三日內(nèi)即可抵達應(yīng)天?!?/br> 茫茫長江,夜色下,月色灑在江面上,有幾分溫柔。 氣溫有些微涼,朱高熾裹著衣衫,站在船頭,臉色有些蒼白。 為了隱去行跡,眾人還未到揚州府,途中的時候便換了一艘商船。 商船不比官造大船,行在江面上總是要顛簸的多一些。 朱允熥身穿曳撒,英武不凡,目視著遠方已經(jīng)rou眼可見,燈火通明的應(yīng)天城,在夜色下露出的輪廓。 “應(yīng)天城有什么消息?” 朱高熾退后了一步,看向旁邊的田麥和張輝兩人。 田麥上前,躬身道:“最新的消息,朝中不少官員開始閉門不出。” “不少?又是多少?”朱允熥冷笑一聲,隨后嘲諷道:“恐怕現(xiàn)在還上衙的官員才是少之又少?!?/br> 田麥不敢說話,回頭看了眼張輝。 朱高熾瞧著朱允熥陰晴不明,開口說:“今夜就能到應(yīng)天城外,若是想要繼續(xù)藏在暗中,便不能敲開城門入城?!?/br> “去玄武湖吧,去那邊尋一處暫時歇息。” 朱允熥右臂一揮,定下主意。 而后他轉(zhuǎn)身看向田麥。 田麥立馬抱拳:“屬下在?!?/br> 朱允熥沉聲吩咐道:“派了人入城,將消息散出去。就說,孤欲奪了天下讀書人的一切優(yōu)待,凡我大明子民,理當一體同之?!?/br> 朱高熾眉頭一挑,臉色瞬間精彩萬分。 他悶聲道:“你這是要給應(yīng)天城再添一把火?。 ?/br> …… 第四百一十五章 應(yīng)天城很大,讓他們跪著吧 大明律,天下黎民依戶籍而分。 又定,科舉應(yīng)試,秀才以上累奪優(yōu)待,免除雜役、賦稅、可用奴婢、官前體面等種種超脫于黎庶之上的特權(quán)。 在朝堂之上一個蘿卜一個坑的情況下,大多數(shù)參與科舉的讀書人,更多的并非是為了那所謂的家國天下事,而僅僅是為了取得這些眾所周知,亦或是不可明言的各項特權(quán)。 借助于這些優(yōu)待和特權(quán),這些人便能夠比常人更加容易的積攢原始的資本,而后形成滾雪球般的情況。 侵占田地,壓迫自耕農(nóng)成為佃戶,收納投獻,躲避賦稅。 再經(jīng)過幾代人的經(jīng)營,幾家人的世代聯(lián)姻,地方上就成了這些人家的天下。 取消大明科舉制下有功名之人的各種優(yōu)待。 這無疑是舉國之策的更改,遠比降罪于孔氏一門來的影響更大。 涉及到的是數(shù)十萬人,而這數(shù)十萬人更是整個大明朝真正的利益分配參與者。 朱高熾從一開始的詫異,到后來的擔(dān)憂,臉上神色變化飛快。 這無疑就是往此刻已經(jīng)是架在火堆上的應(yīng)天城,又添了一把火。 “天下士林會震動,會震怒?!?/br> 朱高熾倒吸涼氣的驚嘆著,目光不斷的閃爍著:“孔家只是一座牌坊,倒了也無妨。士紳功名的優(yōu)待,才是他們真正在意的東西。” “知道前宋為何屢屢革新,屢屢失敗嗎?” 朱允熥望著視線里,輪廓線越來越明顯的應(yīng)天城,輕聲開口。 滿城的燈火,照亮了鐘山下的石頭城,微光伴隨著月光灑在江面上,如夢如幻。 便是遠在江上,好似也能聽見、看見十里秦淮河的鶯歌燕舞。 好似有舊時兩宋的鐘鳴之聲。 朱高熾本要開口,張開嘴卻是啞然無聲,他眨眨眼,看向朱允熥,轉(zhuǎn)口道:“何以屢屢失???” 朱允熥轉(zhuǎn)過身,看向小胖:“空想的國策革新?!?/br> “空想?” 朱高熾低聲念叨著。 朱允熥點頭:“君王以為單憑自己的意志,就能在朝堂之上取得勝利,卻全然不知他們同樣需要一個堅實的根基。” “革新派?”朱高熾試探性的問了一句。 “確也如此。”朱允熥應(yīng)下,繼續(xù)道:“天下億兆黎庶,皆為利來皆為利往。大明不是前宋,大明開國不過二十八載,這時候正當其時。” 朱高熾的思維開始發(fā)散,覆蓋向近幾年所發(fā)生的事情。 他嘗試性的說道:“我大明的開國勛貴們,講武堂走出去的那些武生們?” 朱允熥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他拍拍小胖的肩膀:“自古革新,無有一蹶而就。我大明自不一樣,因為我們有堅定的支持者。 滅了孔家一門又如何?斷了天下功名之輩的優(yōu)待又如何? 我家是靠他們得了這天下的嗎?昨日不依,今日可棄。 文官們以為天下離了他們,便將會天下大亂,民不聊生。這一遭河南道之行,我也由此疑慮和遲疑,唯恐官不安生,則民不安寧。 不過結(jié)果很好,河南道各司大換,月余之間,百姓便已安居樂業(yè),重歸往日?!?/br> 朱高熾的眼神愈發(fā)的明亮起來,在這個黑夜之中,卻是無比的清明。 應(yīng)天城后面到底會走向何處,到這里他亦算是看清楚聽明白了。 奪文官功名優(yōu)待,以功勛武將鎮(zhèn)之,刀劍在手,則天下安寧。 朱高熾?yún)s還是問出了最后一個問題:“厚此薄彼,此消彼長,恐怕會有失衡之險。文官牽扯武將,武將均衡文官,如此才能不復(fù)前宋舊事。若壓制文官,或有前唐藩鎮(zhèn)之局重現(xiàn)。但若無大利,則功勛武將自不會傾盡全力,乃至于會與文官私下串通?!?/br> “前秦,前漢,前唐,前宋?!敝煸薀渍f著在史冊上留下了豐厚記載的王朝:“自有無數(shù)成法,可供今時之人選擇?!?/br> 無數(shù)歷朝歷代所施行的成法,在朱高熾的腦海之中如同幻燈片一樣的滑動著。 這便是多讀書的眾多好處之一。 一番通盤思考,朱高熾有些不太確定,低聲道:“秦法?” 數(shù)遍歷朝成法,朱高熾唯一能夠確定的可能性,就是秦法。 而就在這時。 商船外,傳來了一陣水聲。 船舷旁是田麥手下的幾人,望著從黑夜里召喚過來的走江快船,等快船靠在了商船船體上,伴隨著走船和波浪發(fā)出梆梆的悶響聲,那幾人便是手按船舷,徑直翻身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