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嫡子 第49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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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罵道:“那溝都快要比運河還要寬了!” 朱允熥揮揮手:“告訴他,往后都停了吧,用不到這些了。再弄下去,以后他也別想上陣殺敵了,孤直接讓他給整個大明的軍隊挖壕溝修營寨去?!?/br> 幾人一路說著話,就到了那條被張志遠帶著人挖出的壕溝豎起的木墻外。 朱允熥看了兩眼,轉頭看向身邊的小胖:“你不是想知道,我會如何處置孔家嗎?” 朱高熾點了點頭:“更換兗州府有司官員,嚴控孔家在地方的影響?” 小胖沉默了一下,畢竟孔家的影響是無形的。 朱允熥搖搖頭:“飯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件一件做。孔圣和華夏皆為先賢于社稷有教化之功,誰也不能否認。但是往后,圣賢的話就是紙上的意思。六經(jīng)注我,我注六經(jīng),何其繁瑣。 天下的道理就那么多,最大的道理是什么? 是讓百姓越來越富足,讓人人都能吃飽肚子。這就是天底下最大的道理,圣賢說的話,少些解釋?,F(xiàn)在這天底下,有人是見過圣人的? 哼哼。 要做這件事,那就得孔家來做?!?/br> 文人是無恥的,最無恥的是他們能從各種有利的角度,去摘取圣賢的言論,來為自己的狗屎道理佐證。 整日里窮就圣賢說的一句話到底是個什么道理,而因此產(chǎn)生無數(shù)的爭論,不如多想想怎么多讓一個人吃飽肚子。 朱高熾微微低頭:“這樣做,孔家的牌匾就要掉下來了?!?/br> “這不正是我們想要的?”朱允熥淡淡看向小胖。 見小胖不說話。 朱允熥繼續(xù)道:“這只是其一,往后要如何用孔家。前段時日,高仰止來了密奏。交趾道、占城道屬新征之地,大將軍還在向西開進,國家在那邊的教化缺失。高仰止認為,似孔家這般門戶,雖有難盡之罪,但若是送到那邊,還是可以為國家盡力的,我深以為然。” “你要給孔家的人發(fā)配南邊?”朱高熾有些吃驚。 朱允熥點頭道:“不光是發(fā)配,兗州府的田畝也得清查一遍了,數(shù)十萬百姓,盡數(shù)為孔家佃戶,長此以往下去,朝廷又將從何處征收賦稅?去給那些自耕農(nóng)不斷的增加攤派?” 這是除了將孔家的人頭全都砍掉以外,什么法子都不放過,是要給孔家往死里用了。 然而朱允熥卻并沒有結束話題。 他繼續(xù)說道:“上一回在應天的時候,紅薯便是從那個叫范蟲的歐羅巴人那里弄到的。我瞧著這些歐羅巴人,目下前來我朝虔誠恭敬,可眼底卻透著覬覦。那海船更像是戰(zhàn)船,不可不防。” 朱高熾啊了一聲,不知為何會扯到那么久那么遠的事情:“我朝與歐羅巴相隔萬里之遙,他們便是有甚狼子野心,恐怕也難以企及吧?!?/br> 朱允熥哼哼一聲:“將作監(jiān)弄出來的蒸汽機你忘了?有消息,張二工帶著人和龍江船廠的人打了好幾場口水仗,總算是給蒸汽機安進了戰(zhàn)船里。如果一切順利,我們可能就需要更多的倭工去挖礦了?!?/br> 為何順利了,就要更多的倭工去挖礦? 因為蒸汽機需要燒煤。 朱高熾這時候也反應了過來:“我懂你意思。我朝在發(fā)展,歐羅巴人也會在發(fā)展,當他們比我朝更強的時候,一定會想方設法的過來?!?/br> 是已經(jīng)到某個歷史的節(jié)點了,朱允熥心中默默的想了一下。 而且他們一定會過來的。 除非。 “大明的力量需要先一步踏上歐羅巴的土地!”朱允熥沉聲開口:“孔家很不錯,作為圣人血脈,千年傳承,足夠傲視整個歐羅巴?;蛟S還能在那邊制造點亂子……” 如果那幫白皮豬敢殺孔家人,他求之不得,大明也有了足夠的理由去發(fā)泄憤怒。 如果不出事,那就讓理學,在新土地上發(fā)揚光大吧。 一步步將糾纏在大明體內的頑疾拔出,最好是遠遠的丟出去。 “這是長遠計,眼下動孔家,朝堂之上必有爭論。”朱高熾還是補充了一句。 朱允熥冷哼一聲:“朝堂?等孔家的事暫時落定,也就該先回京一趟和那些人算筆賬了?!?/br> 說完他便提腳向前,往張志遠的中軍大營走了過去。 朱高熾連忙招呼著朱尚炳跟上去。 …… 孔府,因為朱允熥的一句衍圣公爵位更迭,已經(jīng)是掀起了千層浪。 大房傳承這么多年,世代榮耀。其他各房雖然也是孔家人,也領著月錢,也能讀書拿個功名,可除此之外便再無旁的用途了。 現(xiàn)在不一樣了。 皇太孫沒有株連孔氏九族的意思,到表現(xiàn)出了更換衍圣公爵位的心思。 孔府里頭,那些個往日里寂寂無聲的人也泛起了活絡的念頭。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此時不搏,累及后世! “南宗那一支不可能有希望,若是有的話,早年間朝廷就不會將衍圣公襲在這里。” 孔府里,前頭已經(jīng)在為三太老爺?shù)南墒糯荡荡虼蛄似饋怼:蟾?,孔家某房的幾名長輩便聚在了一起說著閑話。 “算來算去,最后還是得落在咱們這府上。如果當真想要搏上一搏,就要給大房壓的死死的。” “太孫想要的是什么,這個我等還需要想清楚。” “三太老爺今天死了,這事鬧不好又會成他們那一房奪位的借口?!?/br> 屋子里,幾人面色凝重。 但凡是決定了要爭一爭,便是一條不歸路,沒有回頭的機會。 “反正現(xiàn)在都這樣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那張志遠為何會不去平叛,而是帶著兵馬來曲阜。這其中,必定早就有了皇太孫的授意。” “前元亂世,天下大亂,府上暗中做的那些事,可否記得?這半座兗州府,當真錦衣衛(wèi)不知道。無非是老祖宗的圣名和天下那群讀書人護著罷了?!?/br> “現(xiàn)在皇太孫鐵了心要做這事,陛下和太子對其向來信賴有加,這事大抵是沒有緩和的了?!?/br> 屋子里又是一陣沉默。 矛盾點在什么地方,其實他們很清楚。如同整個大明,所有人都清楚矛盾在哪里,只是想要修正卻很困難,因為沒有人愿意放棄已經(jīng)到手的利益。 半響之后,屋子里才再一次有了聲音發(fā)出。 “朝廷自浙江道伊始便開始推行攤丁入畝之策,官紳一體納糧,如今已有數(shù)載。秦王兼六道田賦事,推行數(shù)年,成效半半而論,可卻也見朝廷之決心。” “此番皇太孫于河南道,可謂是上下皆換,大力清查田畝。朝中,如今又有稅署之司。諸位應當明了,朝廷這是不愿再放縱地方權了,更不會讓我等人家與朝堂歲入相奪?!?/br> “……” “那我們便要放棄?” “為何放棄?屆時磋商磋商,請上意如何。” “磋商?” “淮右勛貴的事情,不曾有過聽聞?他們那些人家的土地,可都是換到交趾道那邊去了,十倍增之。” “我等不求十倍,便是有個兩倍,亦或是原封不動的換過去。如今海船多如牛毛,行于浩海之上,何愁榮養(yǎng)不在?” “太孫恐怕不允?!?/br> 有人面露猶豫,總覺得現(xiàn)在明明皇太孫已經(jīng)喊出誅九族的事情,他們還在期待著能不能當家做主之后,將孔家的土地如同那些淮右勛貴一樣,給換到南邊去。 “太孫所需,我等便一力應下去做?!?/br> “萬世傳承如何,千年世家如何,我等榮辱性命才是最重要的?!?/br> 屋子里,這一房的人也漸漸的明確了接下來要做的事情。 而在整個偌大的孔府宅邸內,這一幕此起彼伏的上演著。 主宅里面,孔公鑒也在忙碌著。 大房的族老和族人們,都已經(jīng)聚在了一起,遠處的白事聲和三太老爺那一房的哭嚎聲,一直回蕩在孔府里,卻難以讓孔公鑒等人關注過去。 現(xiàn)在,保住大房的地位才是最要緊的事情。 “太孫最想要的是什么?” 孔公鑒在廳里來回的走動著,低聲詢問了一句。 “或許……獻出族中這些年除了朝廷恩賜之外的所有田地?” 孔公鑒停下了腳步,目光左右轉動著:“這一條記下,朝廷恩賜的田地也要記下,要做便要一點都不留,且看朝廷到時候如何定奪?!?/br> 孔公鑒的胞弟便在一旁持筆記下這一條。 又有大房的長輩開口道:“近年來,翰林學士、文華殿行走解縉,常在應天主持心學,文報也時時刊印心學文章。而解縉與皇太孫殿下,聽聞私交甚好,隱有潛邸之勢。不如,本府持筆文章,附和心學一二?” 孔公鑒停下了來回走動的腳步,回頭看向開口的那位大房長輩。 這是位自己父親那一輩的大房長輩。 孔公鑒沉吟了一下,皺眉道:“心學……若是如此,理學一方是否會對我家有所看法?畢竟,我家自前宋以來便與理學一脈來往頗深。” “既然田地之物都可盡數(shù)舍棄,為保大局,理學又如何?圣人本出我家,心學理學皆在儒學之下,何分左右。” 孔公鑒搖頭笑了笑:“既如此,便也記下吧。” 說完,孔公鑒看向一旁的胞弟,見其已經(jīng)開始秉筆書寫,便望向周圍的族老、長輩們。 “諸位,都是昭文親親的叔伯長輩,還有親親的兄弟們??蛇€有何良策,能叫我孔氏大房,不因此遭劫難墜落?” “族中……三叔家不是還有位尚未出閣的女娘,目下年歲恰好,可否能請旨,送入太孫府?” “三叔家的,是否……侄兒沒有旁的意思,只是覺得是否不夠……侄兒以為,昭文兄長不是還有幾位剛好適齡的胞妹,尚未出閣?!?/br> “可那都已經(jīng)許過親事了的!便是毀了親事,又如何能嫁與太孫?” “倒是還有個小妹,只是如今是否太小了一些……” “那邊先請了宮里的旨意,養(yǎng)在家中,待及笄便送入太孫府。” 孔公鑒輕嘆一聲:“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他臉上滿是愁容和凝重。 只是最后,卻還是看向了在一旁持筆等待著的胞弟。 “且將此條也一并記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