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嫡子 第23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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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倌兒忽然賣起了關(guān)子。 朱允熥自是打起配合道:“哦?自是錦衣衛(wèi)在抓今科會試舞弊案的涉案之人?!?/br> 詹徽卻是搖頭道:“今科會試舞弊案,涉案舉人不過六百余,而此時貢院街上的舉人卻恐怕不下兩千人?!?/br> “確實如此?!?/br> 詹徽又道:“舉人可做候選官,但他們卻仍是要如今參加會試,渴望金榜題名。今科有七千余舉人錄名應(yīng)試,天下更是有數(shù)不勝數(shù)的舉人、秀才。他們都是想要入仕為官,或為一家私利,或是為天下社稷,但終究都是有所求。” 朱允熥默默說道:“有所求,便可有所施?!?/br> 詹徽點起頭:“便是這個理。既然他們想要入朝為官,想要施展一身抱負。那么朝廷希望取什么樣的舉人,他們就會變成什么樣的舉人。” 朱允熥不禁笑了起來。 詹徽卻是收回手躬起身:“臣下失言,還請?zhí)珜O勿怪?!?/br> 朱允熥揮揮手,也是反應(yīng)了過來,自嘲道:“卻是孤一直鉆牛角尖了,原本以為徐徐圖進,可將矛盾壓到最小,一步步的來。卻不曾想到,朝廷予取予奪,可教天下改。” 什么儒家道統(tǒng)之爭。 什么理學(xué)和心學(xué)。 什么獅子山上的老東西們自縊以死逼宮。 這一刻,朱允熥將這些矛盾統(tǒng)統(tǒng)拋之腦后。 只要現(xiàn)在天下還是老朱家的,只要朝廷不曾真的亂起來,只要自己那些好叔叔們還在統(tǒng)兵坐鎮(zhèn)邊疆,大明就亂不了。 大明亂不了,朝廷便可任意更改科舉制度,采用任意一眾儒家學(xué)說,甚至是任意一種學(xué)說。 讀書人是有骨氣的,也最是沒有骨氣的。 在沒有涉及到生死存亡的時候,他們是最知曉變通的一個群體。 今日明臣,來日清奴,亦不是不可。 明悟過來的朱允熥,已經(jīng)是周身輕松的轉(zhuǎn)過身,從塔樓上俯瞰貢院街上漸漸平息下來的sao亂。 他悠然道:“我家只取利社稷事!” 知行合一的思想必須推行下去,沒有一絲更改的可能,甚至在推廣深入人心之后,還可以改革科舉內(nèi)容,增加算術(shù)、兵法、工科等等。 更甚至,大明朝完全可以將科舉制度作為將來天下人的一個學(xué)歷認定。 想要做官? 你想要做怎樣的官,便需要參加該部門專門的錄取考試。沒有那個本事,不熟悉這個衙門的事情,你就沒有資格當官。 只要天下讀書人還想要入朝為官,他們哪怕心中萬般不情愿,也只能是老老實實的去改變自己。 造反? 如今大明不過立國二十五載,難道他們還能將在草原上東奔西逃的元人余孽給請回中原? 如今的大明沒有造反的基礎(chǔ),便會地方士紳豎起造反的大旗,恐怕沒有走出當?shù)?,就會被那些百姓給打死。 朝廷只需要聞地方造反的時候,下旨申明當?shù)匕傩湛纱蛩乐\逆者便可分其田地,那些個造反者就斷無可能活下去。 詹徽見太孫在自己的進言之下,終于是醒悟過來,心中不免欣喜不已。 主要朝廷堅持下去,自己就不用死后被扔到神烈山東麓那片亂墳崗去了! 更甚至。 自己說不得也能加一個文華殿行走的頭銜! 想到此處,詹徽便轉(zhuǎn)身裹著衣袖向后一揮,而后正襟躬身,一拜到底:“臣為太孫賀?!?/br> 朱允熥笑吟吟道:“何事可賀?” 詹徽喜盈盈道:“太孫明悟執(zhí)政之要,此后必當施政順暢,天下自會安寧,臣衷心賀之。” 朱允熥淡淡的瞧了眼詹徽:“若要政通人和,天下安寧,卻也少不了如詹尚書此般國之干臣?!?/br> 有這句話,自己死后就定然不會被扔到城外亂墳崗了! 詹徽由衷的露出笑容,站在夫子廟這座最高的塔樓上,即便亦是深秋,卻如沐春風(fēng)一般。 隨后,詹徽低聲道:“只是眼下,今科會試舞弊案雖仍要繼續(xù),但獅子山上的事情,太孫卻還是要處理妥當,萬不可落人話柄。” 戕害忠賢的罪名不能背。 這是詹徽身為吏部尚書、都察院左都御史的潛臺詞和諫言。 朱允熥忽的冷笑了兩聲:“既然他們以死,孤自是要為他們揚名的!” 詹徽明顯的愣了一下,思路一時間沒有轉(zhuǎn)過來。 朱允熥卻伸手拍在了詹徽的肩膀上:“孤要送一樁好事于詹尚書?!?/br> 詹徽眼中露出疑惑。 他實在是想不到,今天這個日子里,自己還能從哪里弄來一樁好事。 朱允熥卻已經(jīng)對候在一旁的田麥吩咐道:“讓人將獅子山上的事情在城中散布出去,將孤要去獅子山的消息也傳出去?!?/br> “太孫要去獅子山?”詹徽驚呼了一聲。 田麥也是遲疑道:“您現(xiàn)在要去獅子山?” 朱允熥擺出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國朝賢能離世,孤身為監(jiān)國,身為宗室,自是要走一遭的?!?/br> 走一遭,以示朝廷對天下賢能的重視。 詹徽眼前一亮,他已經(jīng)知道太孫說的送自己的那樁好事,究竟是什么事情了。 田麥現(xiàn)在還是不明白,但不妨礙他已經(jīng)將太孫的吩咐給聽進去。 領(lǐng)了命,轉(zhuǎn)身便有下了塔樓。 朱允熥則是滿意的看著樓下的田麥,開始吩咐錦衣衛(wèi)去城中散步消息,而后看向詹徽:“詹尚書,我們也走吧?!?/br> 詹徽點點頭,看向太孫的眼神卻已經(jīng)是悄然發(fā)生了變化。 …… 獅子山。 自從三個多月前,燕王帶著人將山頂?shù)倪@片宅院給封鎖了起來之后,此處便處于不許任何人進出的狀態(tài)。 一開始,還有城中的百姓每日往宅院里仍些爛菜臭雞蛋,也算是為宅院里的人供應(yīng)了些吃食。 后來,百姓們的嫉惡如仇也就隨著時間漸漸的消失,轉(zhuǎn)而對今歲恩科產(chǎn)生了討論的興致。 而守在宅院外的錦衣衛(wèi)自然也不可能讓宅院里的人都餓死,于是便隔幾日讓宅院里送些吃食進去,勉強算是樣宅院里的那些人給養(yǎng)了自己。 原本一切都是好好的。 只是誰能想到,今天去宅院里送菜的人,進去沒一會兒便臉色驚恐的沖了出來,聲稱宅院里所有人都懸梁自盡了,沒有一個活口。 錦衣衛(wèi)不信,當即入宅查證。 便見前院的橫梁上,一排尸骸整整齊齊的懸在半空中。 從那些老儒開始,到那些仆役,一排整整齊齊的吊在廊下橫梁上。 “解學(xué)士,我等當真不知曉究竟是怎么回事,明明前兩日還是活生生的人,今天怎么就全都自縊了?!?/br> 負責(zé)看守獅子山的錦衣衛(wèi)總旗,滿頭大汗的對最先趕到獅子山的解縉解釋著。 解縉臉色陰沉的看著廊下那一具具尸骸,已經(jīng)不知道如何開口。 “消息送到太孫那邊去了嗎?” 錦衣衛(wèi)總旗低聲道:“我等發(fā)現(xiàn)之后,便將消息送出去了?!?/br> 解縉點點頭,伸手指向廊下:“將人都放下來吧,等著太孫那邊的吩咐。” 總旗滿心苦澀的點著頭,覺得自己這一遭恐怕是要完蛋了。 發(fā)配邊疆都是事小,說不得就是抄家滅族的大罪。 一路心事重重的想著自己的結(jié)局,總旗一邊想著院外走去,準備叫了麾下進來將那些個尸體放下來。 等到錦衣衛(wèi)總旗剛剛走出宅院,便看到朱允熥和詹徽已經(jīng)領(lǐng)著一幫人上了山趕了過來。 錦衣衛(wèi)總旗頓時臉色劇變,連忙上前,低著頭單膝著地:“小的參見太孫?!?/br> 宅院里的解縉也聽到了外頭的動靜,立馬走了出來。 迎著朱允熥的注視,解縉臉色難看的上前,躬身作揖:“微臣參見太孫,太孫此刻實在是不該來此地的?!?/br> 解縉覺得自己整個嘴巴里都是苦澀的滋味,卻又不解的看了一眼跟在朱允熥身邊一起過來的詹徽。 朱允熥卻是沒有二話,當即對錦衣衛(wèi)總旗吩咐道:“將里面的尸骸都搬出來,務(wù)必小心仔細了,蓋上白布。再多叫人手趕過來,等會兒這邊恐怕是要熱鬧一陣子了?!?/br> 滿心想著如何彌補過錯,如何能不被扒了這一身飛魚服的錦衣衛(wèi)總旗哪里還敢去想朱允熥這番吩咐是何用意,當即領(lǐng)命,又是叫人去山下召集西城軍營里的官兵,又是自己親自帶著人進了院子里去搬尸體。 解縉卻是眉頭皺緊:“太孫親自前來此處,又言稍后這邊會熱鬧起來,難道是消息已經(jīng)泄露出去了嗎?” 朱允熥輕笑的看向解縉。 一旁的詹徽則是輕聲道:“解學(xué)士,這邊的消息已經(jīng)被太孫給放出去了。” 解縉立馬臉色劇變,下巴幾乎都要砸在地上。 “啊?” 第二百五十四章 太孫不戰(zhàn)而降? 解縉徹底蒙了。 原本他就覺得太孫不該在這個時候親自前來獅子山。 畢竟這里頭死的可都是理學(xué)大儒,把持江南一地的文脈。 甚至就連他自己都應(yīng)該早早的離開此地,免得最后說不清,反倒是讓自己沾了一身屎。 可現(xiàn)在,皇太孫竟然不光是人來了,還主動將消息給傳了出去。解縉用腳指頭想都能想到,目下錦衣衛(wèi)正在城中大肆緝拿今科會試舞弊案涉案人員,已然是讓其他人心生怨憤。這個時候獅子山上的消息傳出去,那些不曾被緝拿的人定然是要趕過來的。 兔死狐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