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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嫡子 第192節(jié)

    袁素泰臉上露出一抹笑容,低聲道:“只等今歲這塊地收獲,上林苑監(jiān)測出畝產(chǎn),留出種子,雙搶的時候就能搶種下去,待秋收之時,就能有更多的糧種,留待明年在城外各處皇莊栽種了?!?/br>
    朱允熥點(diǎn)點(diǎn)頭:“這事上林苑監(jiān)熟稔,孤不便多說,妄加指摘,靜候爾等喜訊?!?/br>
    說著話,他已經(jīng)是舉目看向遠(yuǎn)處,好似在搜尋著什么。

    袁素泰上前兩步,到了朱允熥身邊,低聲問道:“太孫是在尋何物?”

    第二百一十六章 棉花和倒霉的任亨泰

    朱允熥目視搜尋了好一陣,不曾見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不得不轉(zhuǎn)頭看向袁素泰這位上林苑監(jiān)的右監(jiān)正。

    “袁監(jiān)正可知,上林苑監(jiān)里是夠栽種織貝?”

    袁素泰眼前一亮,挑著眉頭道:“太孫說的可是浙花?”

    朱允熥嘴里的織貝也就是棉花。是漢魏之時,對棉花的稱呼。而袁素泰所說的浙花,同樣是此時的江浙一帶的人們對棉花的統(tǒng)稱。

    見袁素泰明白自己說的是什么,朱允熥點(diǎn)點(diǎn)頭。

    棉花其實(shí)很早之前就在中原有流行和種植的記錄。

    而由棉花制造的白疊布,更是價值千金,乃是非富即貴之人才能夠享用的。

    只是因?yàn)榉N種原因,并沒有大規(guī)模的種植。

    在前宋的時候,黃道婆改進(jìn)了織布機(jī)后,江南等地才有少量的種植。

    譬如在湖南等地,棉花就被稱之為江花。而在河北等地的時候,又被稱之為北花。在應(yīng)天城所在的江浙一帶,還會被稱之為袁素泰所說的浙花。

    只是朝廷在杭州織造衙門的主要人物,從來都是絲綢,加上中原一直以來的習(xí)慣,棉花到現(xiàn)在都沒有進(jìn)行過大規(guī)模的應(yīng)用和種植。

    袁素泰見自己說的沒錯,便笑著開口道:“那織貝上林苑監(jiān)也有種植,只是這東西雖然產(chǎn)出的花棉潔白如雪,柔軟細(xì)膩、但取籽不易,加上織造成白疊布耗時費(fèi)力。所以上林苑監(jiān)也不過是只栽種了少許,就在前邊不遠(yuǎn)處一塊地。”

    見上林苑監(jiān)果然有種植棉花,朱允熥不由的暗自欣喜起來。

    這時候的人們因?yàn)榻z綢的原因,還沒有發(fā)展到能高效快速為棉花取籽已經(jīng)織造的工藝,但他懂!

    這段時日忙里抽空的弄出了復(fù)合肥,如今上林苑監(jiān)也因?yàn)樽约喝q的一句話,從南疆弄回來了新的糧種。

    這是在解決大明百姓們的糧食問題。

    現(xiàn)在,只要將棉花的作用徹底的發(fā)掘出來,就能解決明人穿衣保暖的問題。

    吃得飽,穿得暖。

    在絕大多數(shù)時候,這兩點(diǎn)才是這片土地上的人們,最單純最簡單的追求。

    這廂,朱允熥已經(jīng)示意袁素泰帶著自己,去看棉花地。

    后面的孫成遲疑跟上前,小聲道:“三爺,天色快要晚了?!?/br>
    總是夜幕之后回宮,做得多了,傳出去總是不好聽的。

    朱允熥卻只是哼哼了一聲,未曾搭理孫成的擔(dān)憂。

    少頃,一行人就到了一片目下才栽種不就,高度剛到小腿位置的棉花地前。

    這時候袁素泰已經(jīng)是從一旁提了一桶水過來。

    他走到朱允熥面前,看了一眼朱允熥滿腿的泥水,低聲道:“太孫可以洗洗?!?/br>
    朱允熥也不曾在乎面子,就坐在一旁的土坡田埂上,一邊沖洗著雙腿,一邊對躬身候在一旁的袁素泰詢問道:“上林苑監(jiān)栽種的織貝有多少?”

    袁素泰回道:“今歲栽種有十來畝地?!?/br>
    朱允熥又問:“產(chǎn)量如何?”

    “去歲一畝地產(chǎn)量一石又八。”

    朱允熥心里換算了一下,畝產(chǎn)不到兩百斤的樣子,因?yàn)楫?dāng)初家中有旱地栽種棉花,所以他很清楚的記得,當(dāng)時是畝產(chǎn)兩百五十斤左右。

    不過考慮到現(xiàn)在的種子和種植方式,能有一百七八十斤的樣子,也算得上是高產(chǎn)了。

    就算是去掉種子的重量,一畝地的棉花也能做出十床棉被了。

    朱允熥一想到當(dāng)初自己自小就蓋著足足十斤重的棉被,那種被實(shí)實(shí)在在的包裹著的溫暖感,至今難忘。

    只要一家百姓一年種上一畝,就足夠一家人四季更換的棉被所用了。

    甚至他已經(jīng)延展聯(lián)想到,用棉花來制造棉甲的問題了。

    北地苦寒,軍中將士一到冬季,基本就只能守著長城和長城外的一座座戍堡過冬。在冬季的戰(zhàn)斗力,也幾乎是rou眼可見的直線下降。

    倒是那些牧民和草原上的敵人,大概是因?yàn)榱?xí)慣了北地的寒冷,冬天時不時的還會對大明進(jìn)行襲擾。

    戰(zhàn)爭打的是什么?

    打的就是一個后勤。

    隨著火器的發(fā)展,戰(zhàn)爭的方式將會越來越傾向于依靠軍陣和兵器的先進(jìn)程度。

    袁素泰看著皇太孫自顧自的皺眉沉思,低頭用足衣擦去腳上的水漬,將靴子套上,他小心翼翼的湊近過來,低聲道:“太孫覺得織貝可擔(dān)大用?”

    宮里頭就不缺冬天取暖的東西。

    袁素泰見朱允熥這般看重,便覺得這要有大用場的。

    朱允熥頭一歪,看向袁素泰:“一畝地可產(chǎn)一百多斤,只要一畝地種上,就足夠一戶農(nóng)家做成被褥過冬保暖了?!?/br>
    袁素泰愣了愣:“織貝織造成被褥很是繁瑣……”

    朱允熥揮揮手:“這事不是你們上林苑監(jiān)的事情了。孤想著這些織貝,與那木棉相似,盛開之花潔白如雪,這棉花只要去了籽,做成被褥,我大明百姓恐怕就再無忍受寒冷的時候了?!?/br>
    袁素泰覺得皇太孫這是去歲冬天,走了一遭浙江道賑濟(jì)雪災(zāi),親眼看到那些百姓忍受寒冷的模樣,才會有此一說。

    他點(diǎn)點(diǎn)頭道:“確也如此?!?/br>
    朱允熥這時候已經(jīng)穿好了靴子,站起身拍拍手:“今天就到這了,回宮前與你交代個事?!?/br>
    袁素泰當(dāng)即躬身抱拳:“還請?zhí)珜O示下?!?/br>
    “今年上林苑監(jiān)留下所有的棉花種子,還要從民間多多收購種子,明歲開春后,就在應(yīng)天府周遭的山林旱地種起來。”

    袁素泰面色一凝:“臣領(lǐng)命!”

    朱允熥又說道:“今歲的棉花也都給孤留下,辦好這兩件事,孤算上林苑監(jiān)一功?!?/br>
    袁素泰強(qiáng)忍著心中的激蕩,忙不顧的躬身施禮,滿口的答應(yīng)著。

    若非是在朝中沒有依靠,誰又愿意在上林苑監(jiān)這種從來就不引人注目的地方為官,一年里頭除了吃食不會少,當(dāng)真是沒有多少的油水。

    袁素泰已經(jīng)開始暢想著,不就的將來自己就會因功脫離上林苑監(jiān),也能站在朝堂之上的場景了。

    ……

    “詹尚書,此事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今日,本官必須要有個說法!”

    亮著燈的一間茶室內(nèi),吏部尚書、都察院左都御史詹徽,沉著臉忍受著坐在自己面前,不斷噴吐著唾沫星子的禮部左侍郎任亨泰。

    任亨泰這時候已經(jīng)是滿臉漲紅,兩眼憤憤幾欲冒火,不停的拍著兩人中間的桌子。

    似乎,只要有可能,他就能用眼神將面前這位吏部尚書給生生的刮了。

    詹徽陰沉著臉,忍耐著心中的煩躁,一直等到任亨泰不曾再繼續(xù)叫罵,而是開始因?yàn)榭诳屎炔璧臅r候。

    他才哼哼著幽幽開口道:“你找本官要說法,本官又去找誰要說法?”

    詹徽覺得自己才是最需要一個說法的人。

    他任亨泰不過是要被御史們彈劾而已,如今在朝為官的,誰沒有被御史和言官們彈劾過。

    可他詹徽不光是吏部尚書,還是都察院的左都御史,就這樣他都不能執(zhí)掌都察院,掌握那些該死的御史們彈劾誰不彈劾誰。

    豈不是比任亨泰更需要一個說法。

    任亨泰現(xiàn)在對這個問題不在乎,足足喝下三杯茶潤了嗓子后,他便繼續(xù)道:“都察院是詹尚書在擔(dān)著事的,如今那幫御史不光是因?yàn)橘羾q兩個使臣入朝而發(fā)起彈劾,明日還要在朝會上彈劾本官。詹尚書難道不明白他們的意圖嗎?”

    詹徽淡淡的瞥了一眼面前怒氣沖沖的任亨泰,他清楚那些御史的意圖是什么,但他不愿意將這件事挑明。

    任亨泰見詹徽開始擺出置身事外的態(tài)度,不滿的冷哼一聲:“他們要今科會試主考官的位子!只要彈劾了本官,讓本官官司纏身,他們才好在陛下面前拿下今科會試主考官的位子!”

    任亨泰覺得自己大概是今年最倒霉的人了。

    原本他還指望著能熬上幾年,拿到禮部尚書的位子。

    不成想,今歲剛過完年,陛下就下旨開恩科。這讓他的計(jì)劃,不由的進(jìn)入到快車道。

    只要自己坐上今科會試的主考官,將今科會試順順利利的辦好,為國選才,等回頭論功行賞的時候,自己必然是能官升一級,坐上已經(jīng)空缺許久的禮部尚書位子。

    怎奈何,那幫天殺的御史,竟然開始對著禮部如瘋狗一樣的撲咬,如今更是傳出了風(fēng)聲,明日早朝的時候要彈劾自己。

    詹徽無奈的看著任亨泰:“左右不過是推遲一兩年,陛下如今并沒有另選禮部尚書的意思。你原本不就是想要借著今科會試主考官的功勞,坐上禮部尚書的位子。這本就是意外之事,耐下心才是正途?!?/br>
    任亨泰瞪著詹徽,不滿道:“若是沒有今歲開恩科,某也不會去想此事。只是如今既有機(jī)會,你叫某如何能安然自處?”

    詹徽幽幽的看向因?yàn)橐粋€禮部尚書的位子,而如此焦急,甚至于是不顧朝堂規(guī)矩,在如此深夜找上門來的任亨泰。

    他搖搖頭,嘆息一聲:“你就沒有察覺到如今朝堂上的風(fēng)向在變嗎?”

    見詹徽這么一說,原本還因?yàn)槊魈煸绯鸵挥分苯訌椲赖娜魏嗵?,目光不由一晃,有些遲疑的看向詹徽。

    任亨泰看了眼空無一人的窗外,湊近了一些,低聲道:“你該不會是說……獅子山那邊……”

    詹徽眉頭一凝:“這件事,本官已經(jīng)置身事外,不論陛下如何處置,本來是陛下的臣子,陛下要本官做什么,本官便做什么?!?/br>
    任亨泰目光閃爍不斷,默默的盯著面前忽然有此一說的吏部尚書。

    詹徽幽幽道:“浙江道如今在做什么,你不會不知道吧。陛下要推行天下的意圖,亦是勢在必行,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朝野上下會有人,很多人不滿。這個時候斗的越狠,回頭被陛下算總賬的時候也就越慘?!?/br>
    任亨泰一縮腦袋,覺得一個禮部尚書的位子,還是沒有自己的腦袋重要。

    他當(dāng)下低聲道:“所以明日,某就生生的受著那幫天殺的彈劾?”

    詹徽卻又瞥了任亨泰一眼,淡淡的問道:“你是泥捏的?堂堂的大明禮部左侍郎,又豈是能任人隨意彈劾的?”

    任亨泰哼哼著身子向后一靠:“某明日就在大殿上喊冤!”

    說完,他便盯著詹徽的反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