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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明白,她以為王珩一定會娶她的,想問個清楚,但遲遲不敢行動,猶豫著,他離京了。 她后悔極了,總是在想,如果她去找他,爭取了,結果是不是會不一樣? 謝依深吸了一口氣,走出灌木叢。 聽到腳踩碎葉的聲音,王珩轉過頭,看到一個白裳美貌女郎,她有些羞澀,四目相對時,不還意思地調(diào)開視線,但很快調(diào)整狀態(tài),挺直背脊,朝王珩露出一個笑容。 她是誰? 走近王珩,謝依期盼地望著他,他見過她的,應堂兄之邀來府里做客的時候,碰見過她,堂兄還向他介紹了她。 他記得她么? 王珩對她沒有一點印象,從小到大,仰慕他的女人太多,出行總是被圍觀,還有人鍥而不舍地制造偶遇來搭訕,甚至會當面告白,這樣的場面,他太習以為常,根本記不得誰是誰,這些女人的面孔在他腦海里模糊一團。 不過他很容易猜出她的身份。她的相貌與謝廣有些相似,適才謝廣拋下他匆匆離開,不多時她就出現(xiàn),顯然謝廣在給她制造跟他獨處的機會,能勞駕謝廣做這種事,又跟他有牽扯的,就只有謝依了。 三年前,他以不想太早成婚為由,拒絕了跟她的親事,看她的樣子,難道還念著他? 謝依等了會,見王珩滿臉困惑,似乎不認識她,不死心問:“阿郎還記得我么?” 王珩問:“女郎是……”哪怕猜出她的身份,也不能回答。如果不能讓女人徹底死心,會很麻煩。 “謝依。”謝依壓下失望回答。 王珩先是挑眉,似乎有印象,隨后皺眉,仿佛在思索謝依跟他有什么關系,好一會,才露出恍然的神色。 他沉默的時間里,謝依異常難堪,阿兄向他介紹過她,他不記得,得知她的姓名,還要思索良久,才想起他與她之間發(fā)生過什么,他是真的不在意她。 得出這個結論時,謝依愣了一下,開始只是單純地為他不記得她而難受, 并沒有去想這意味著什么,或者她其實意識到了,但太難以接受,且下意識覺得不可能,也找到了借口——他與她只有一面之緣,不記得她是正常的。 所以心里只有失望,但這是自我催眠的結果,當事實無法欺騙自己的時候,謝依的心態(tài)崩了,比痛苦先感受到的,是震驚。 他竟然,會不在意她!更準確點,他忽視她到了這種地步! 她從來沒有遇上這種情況,成長過程中收獲了太多贊揚和愛慕,無論出現(xiàn)在哪都是人群焦點,讓她以為自己不可能被忽視,換句話說,她相信自己是特別的。 可王珩的表現(xiàn)告訴她,他并不覺得拒絕娶謝依為妻,跟拒絕娶其他人為妻有什么區(qū)別。 她跟旁人,沒有區(qū)別?她就是萬花叢中一朵尋常的花,不高貴不艷麗,一眼望去,混淆在茫茫花海,沒有任何記憶點?她就是一滴水珠,進入大海,便融合消失,找不到蹤影?她就是天上的浮云,能任意變幻形狀,面目模糊? 所以她在他心里就是……一團虛無。 她是混沌。 理解她在他心中的形象,謝依感受到的心靈震蕩猶如在這一刻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不是謝氏嫡女。 自小便形成的固有認知被打破,威力是巨大的。 謝依這么一個極度自傲的人,破天荒地對自己的魅力產(chǎn)生懷疑。 一個順風順水自覺優(yōu)秀的人,其實很脆弱,一點打擊,便容易走極端,所以謝依覺得自己的人生是失敗的,并開始自卑了。 謝依背后的灌木叢,蹲著司馬妍和王可瑤。 雖然王珩看著的是謝依,但司馬妍依然憂心,總覺得他的余光透過縫隙看到她,于是她更加一動不敢動,腳很快就麻了,又不能走,怕鬧出動靜被發(fā)現(xiàn)。 早知道就不來看熱鬧了,司馬妍在心里默默流淚。 一陣靜默,王珩率先開口:“謝六娘子找我所為何事?” 謝依回神,崩潰的內(nèi)心稍稍彌合,總算想起自己的目的。 ——她要跟王珩告白。 瞬間,她放棄掉這個想法,她做出這個決定的所有勇氣,來源于男人們對她的愛慕,她見過的所有男人都以能跟她說上話為榮,聚在一起的時候總是在談論她,求親者如過江之鯽,所以自然而然,她天真地以為,只要自己情真意切地傾訴衷腸,他就會答應娶她。 畢竟他到了弱冠之年,怎么也該定親了,上次拒絕她的理由,不再是理由。 由于成長經(jīng)歷太過順暢,哪怕曾看見王珩跟公主相談甚歡,也只是糾結了一下,內(nèi)心覺得自己能勝過公主,相信自己是他娶妻的首選。 現(xiàn)實給她澆了盆涼水。 原來她沒有她認為的特別,經(jīng)過剛才那番對話,謝依的信心被打擊得消失殆盡,她百分百確定,王珩會拒絕她。 她承受不了自己放下身段捧出一片真心,卻絲毫不被人憐惜的結局,所以謝依只是問:“我想問……”她緊緊盯著他,“阿郎當初為何拒親?” 這個問題在她心里盤桓了三年。 為什么? 家世,相貌,才情,她哪點不好? 并非她自戀,客觀來看,她方方面面都是最優(yōu)秀的,所以他拒絕娶她,她不明白,就連堂兄都百思不得其解。 他曾經(jīng)給過理由,但她相信他明白她要問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