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瘋子
一通忙活下來,宋驚雨感覺鼻子都快失靈了,哪怕她已經(jīng)將全身每一處肌膚仔仔細細反復擦洗了數(shù)遍,仍然覺得那股難言的氣味仿佛還在鼻腔內肆意游走。 宋驚雨背身倚靠著浴桶內壁,層層花瓣鋪在她的身上,明明肌膚已經(jīng)被花香浸透,她還是不滿足,又讓煙云和容心再放一些。 “三姨太,啊戚——”容心忍不住吸了吸鼻子,“真的很香了!” 宋驚雨仍遲疑道:“真的嗎?為什么我還是覺得身上有股......” 說到一半,她頓住了,改口道:“我近來鼻子不大通氣兒,嗅不出味兒,花瓣就先別放了,身上整得太香也不合適?!?/br> 煙云、容心不疑有他,隨即應承下來。 是夜,宋驚雨在床上翻來覆去始終沒睡著。 這是她在陸府過的第二個晚上,與昨夜的慌亂截然不同,今夜相對寂靜,屋外有碎碎的蟲鳴聲入耳,銀白的月光自半掩的窗門流瀉而入,輕柔的薄被因此被蒙上了一層淡淡的光暈。 她雙眼失焦地看著床帳,模糊的一片暗色,與她此刻的思緒一樣茫然。 短短的幾日,她經(jīng)歷了人生的重大轉變。 被迫送上花轎的時候,她傷心的是對未來命運的無可奈何,原以為會是一眼看到頭的余生,結果卻迎來了舉步維艱的折磨。 午后時發(fā)生的一切通通在腦海中反復出現(xiàn),那些污穢的、骯臟的、混著腐爛味的腥臭,仿佛要深深印刻在記憶里,可是她的往后,會有數(shù)不清的日子與這些相伴,因為她現(xiàn)在所享有的富貴榮華皆是以此為代價換取的。 如果明日醒來,陸老爺子沒了,會怎么樣? 她猛然間冒出這個可怕的想法,明知道這是她不該考慮的,可她偏偏發(fā)瘋似地去想這個如果。 她能敏銳地察覺出大少爺對老爺子的態(tài)度,那不是正常兒子對父親該有的情感。 也許,并非只有她一個人期待著老爺子死掉。 或許,她可以大膽一些。 翌日清晨,宋驚雨與昨日一樣早早過去待在老爺子身邊。 老爺子還是老樣子,動動手指頭、眨眨眼睛或者張嘴吞咽流食就是他當且僅能做到的事情了。不過,她要做的,可不僅僅只是喂藥喂飯之類的小事。 雖然有小廝幫忙打下手,比如給老爺子換洗,但老爺子折騰起來可由不得小廝動作,非得她親臨現(xiàn)場才行,當然了,她甚至覺得老爺子還想讓她親自上手。 若不是老爺子說不了話,再加上她裝作聽不懂,不然真遭罪的就是她了。 宋驚雨百無聊賴地守了老爺子一整天,這期間不能像小廝丫鬟那樣閑空時有個消遣打發(fā)的茬兒,她就像個木頭人,呆呆愣愣地坐在床邊,看顧著令她討厭的老男人。 這不,日近黃昏時分,宋驚雨眼皮子都快合上了,如同小雞啄米般點頭搖頭。 “三姨太?!?/br> 容心的一聲呼喚讓宋驚雨立時精神起來。 宋驚雨:“怎么了?” 容心略微躊躇后,道:“煙云jiejie早前就尋思著,也該到老爺子喝藥的時候了,但見您一臉疲態(tài)便不忍打攪,所以自己去了藥房拿藥。可是,她已經(jīng)很久沒回來了,奴婢怕耽誤了老爺子喝藥的時候。還請三姨太拿拿主意。” 宋驚雨問道:“那你到藥房尋她了嗎?” 容心半天支支吾吾出來一句:“這......奴婢沒想到這層?!?/br> “算了,我自己去吧,你留在這里看著老爺子?!彼误@雨不欲與她多費口舌,況且她也不想待在這破房間里。 陸府極大,院子一個接一個,似蜂窩般密集而繁復,她剛走出來不久就迷了路。 不覺間,她從遍布繁花綠植的小花園走到了一個荒草叢生的廢棄小院子。 此時此刻,她是真切懊悔自己為什么不帶個人跟著自己,以往都有兩個丫鬟跟著,自然迷不了路,再算上她這兩日往返的地方就那么幾個,所以就低估了陸府的布局之大不是外頭人瞎吹的,跟燕淄的土皇帝沒什么分別。 路過廢棄的小院門口,?宋驚雨匆匆看了眼,就決定試著原路返回。 偏在這時,那道布滿蛛網(wǎng)、發(fā)了霉的木門發(fā)出了”吱呀“的一聲后,就有一個女人走了出來。 女人的頭發(fā)可能太久未被打理了,甚至可以看到有很多死結,亂糟糟的形似鳥窩一般。 而定睛細看,又會發(fā)覺女人的身形太過纖瘦,活似一副骷髏架子,皮rou堪堪覆裹骨頭的既視感。 只用“面黃肌瘦”四個字就可以概括她的特征。 宋驚雨還是選擇轉身離開,一丁點的好奇心不足以讓她逗留此處弄清原委。 大家宅院有秘密很正常,但它也不需要有人自作主張地把所有事情的原委弄得一清二楚。宋驚雨自認不聰明,但這些理兒她都明白。 可她剛一轉身,就被女人狠狠抓住了臂腕,沒想到女人瞧著雖瘦弱,力氣卻是奇大無比,她一番掙扎后依舊沒能掙脫開來。 “打擾您了?!彼误@雨禮貌地表示了歉意,見女人還是抓著自己不放,索性問道,“您是有什么要緊事嗎?” 女人嘻嘻直笑,像個無知孩童,說了幾句咬字不清的話,總之,宋驚雨沒聽懂她喃喃自語些什么。 “三姨太,哎呀,您怎么跑這來了?這可不是您該來的地方?!币粋€身高體壯的老媽子快速走了過來,強硬地把女人拉開。 如此,宋驚雨便道:“我一時迷了路,可否請mama給我指條道兒,藥房在哪個位置?” 老mama一邊按住女人,一邊回道:“您要去藥房,往右直走就是了。只是以后,還是別來這里了?!?/br> 宋驚雨沒問緣由,十分順從地應了聲“好”。 “咕咕……” “害人!” “喝要要,嘟嘟?!?/br> 宋驚雨將將背過身要走,那個女人又接連開口,說的還是沒頭沒尾的話。 她沒有回頭,只是步子放得極緩。 “消停些吧,我就上了趟茅廁,就瘋跑出來,以后再鬧騰,我就直接上鎖了。” “壞壞,老爺喝藥藥,嘟嘟,毒藥藥,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