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的葉聞新和白夜形影不離，是最好的朋友，最信任的伙伴。

    然而一切都回不去了。

    正如李白所言。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良久，葉聞新輕聲開口：“我很高興，你兩年前參加了那場宴會?！?/br>
    “抱歉，我一直在看著你，也一直在拋棄你?！?/br>
    “沒關系，都過去了?！?/br>
    “嗯，對，都過去了。”

    --

    在接下來的三天里，他們總是在交談，倒是也一起看了半場電影——只看到一半，白夜就因為體力不支而昏睡了過去。

    葉聞新按下了遙控器的暫停鍵，側過頭看白夜。

    白夜緊閉著雙眼，呼吸孱弱而輕微，臉色蒼白得像一張紙。

    他身上沒多少rou了，幾乎是皮包骨，但依稀還能看出幾分當年風華絕代的模樣。

    葉聞新的耳畔仿佛響起了優(yōu)雅的華爾茲的舞曲，白夜微微彎下腰，向他伸出了手，笑著問他：“要不要一起跳開場舞？”

    葉聞新總是笑著拒絕，說：“兩個男人一起跳華爾茲太尷尬了吧？”

    “我跳女步。”白夜會很自然地提議。

    葉聞新會故意思索幾秒鐘，然后才矜持地點了點頭，伸出了手，搭在了對方的掌心。

    他們會為宴會跳最完美的開場舞，在每一個腳步、每一次旋轉、每一次對視中靠近、遠離、再靠近、再遠離，直到舞曲漸漸止歇，周圍響起眾人的掌聲。

    --

    葉聞新的視線落在對方眼底的青黑上，然后他意識到，他再也跳不了舞了。

    英雄暮年，美人遲暮。

    --

    葉聞新原本還想再留上幾天，但當天白夜叫來了ben，并且很認真地說，接下來會由ben繼續(xù)陪伴他。

    葉聞新知道這是白夜逼他“按時”離開的招數(shù)，但他沒有理由再強留。

    他是白夜的什么人呢？

    他不過是對方曾經的、最好的朋友。

    葉聞新揉了揉眉心，最后用中文對白夜說：“我們再單獨相處一個下午，我的飛機是晚上的航班，我會準時走?！?/br>
    白夜注視了他一會兒，最后還是點了點頭，然后低聲讓ben先離開了。

    葉聞新斟酌了一會兒語言，才又問白夜：“之前你說有件事想讓我?guī)兔?，是什么事？?/br>
    白夜笑了起來，他說：“原本想讓你幫忙來著，后來又覺得，不應該太為難你，就放棄了?！?/br>
    “什么事？”

    “保密吧?！?/br>
    “嘖，還玩保密這一套。”

    “相信我，那是為你好?！?/br>
    “那你找了誰幫忙？”

    “雇了個人。”

    “可靠么？”

    “可靠，再說，本來也不是特別大的事?！?/br>
    “還有什么事想做的，我愿意幫你忙的?！?/br>
    “有件事，以后我如果死了，白家人求到你頭上，也不必給他們留什么情面，他們放棄了我，我也放棄了他們。”

    “好，我答應你。話說，他們是不是都不知道你名下那些產業(yè)如今已經翻了無數(shù)倍？”

    “自然是不知道的，如果他們?yōu)榱隋X與我虛與委蛇，我也會覺得厭煩，等我死了，所有的東西都捐了，相信他們的臉色會很好看。”

    “我會幫你留神，回頭給你上墳的時候，會說給你聽。”

    “國外的墓地應該不允許明火祭祀，你也不必特地飛到米國，隨意找個路口燒點紙、念叨幾句就好了?！?/br>
    “不打算落葉歸根了？”

    “不打算了，下輩子，不想和白家扯上什么關系，也不想再見到你了。”

    “為什么不想見我？”

    “這輩子我機關算盡，與你擦肩而過，想來是沒什么緣分的，下輩子不如找個彼此相愛的伴侶，早早就在一起，安穩(wěn)到白頭了。”

    “好吧?！?/br>
    葉聞新有一點遺憾，但也沒那么遺憾，他總歸是希望白夜能過得好的，即使是在下輩子。

    “開瓶香檳吧？”

    “你不能喝?！?/br>
    “可以擺拍一張合照，權當是紀念了?！?/br>
    “好。”

    如果不是白夜提醒，葉聞新幾乎忘記了拍照的這件事。

    他出門找了工作人員，開了香檳，分倒在了兩支高腳杯里。

    白夜強撐著坐了起來，甚至還換了一件襯衫，他們坐在沙發(fā)上，香檳微微傾斜相貼，沖著鏡頭笑了笑。

    “咔嚓——”

    影像定格在了這一瞬，拍立得洗出了兩張一模一樣的照片。

    白夜留了一張，葉聞新也留了一張。

    “你該走了。”白夜笑著說。

    “你也不說留留我?！比~聞新有些埋怨。

    “我總歸會是先走的那一個人，留也沒什么用，走吧，聞新。”

    葉聞新捏緊了那張照片，半響，他說：“白夜，你多保重，我很高興當年遇到你。”

    “你也多保重，祝你未來一路坦途、闔家安康幸福。”

    白夜沖葉聞新?lián)]了揮手。

    葉聞新轉過了身，他步子邁得很大，走得行色匆匆，工作人員隨著他的腳步前行，一點點褪出屬于白夜的世界。

    他們在電梯口碰到了ben，ben很友好地笑了笑，對他說：“一路平安?！?/br>
    葉聞新回了句謝謝，隨后進了電梯。

    電梯上的數(shù)字由大變小，最后回歸于1，他出了電梯，踏上了前往機場的豪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