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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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個字又引得他們發(fā)笑,在車內(nèi)笑得停不下來,真實地感覺到了愉悅和輕松。 好像把什么不重要的東西,落在那座山里,湖里,草坡上,陡峭的山頂,一整個“懺悔”的地方。 第62章 runaway 導航記得他們來時的路,自動導回他們家地址——很長很長又蜿蜒曲折的一條線。 他們需要導航的提醒播報,卻沒人提起車將開向哪里,只想快些離開這地方。開下細雨蒙蒙的盤山公路,他們在車里左右搖晃,海拔猛地降低,耳膜又一次悶堵。 加滿油箱,開上國道,路過放老電影的小鎮(zhèn),廣場空蕩蕩的。 談夢西微側過頭,看反光鏡里高聳的群山。漸漸地,拐個彎,看不見了,反光鏡內(nèi)留下無垠的藍天,白云一朵朵地走。 他收回下巴,直視前方。 開完國道,熟悉的旅游城市道路指示牌出現(xiàn)。 游敘問要不要去古鎮(zhèn)吃兩百串燒烤,喝兩杯奶茶。談夢西說不餓,再走走看。路過這座城市,商場,酒店,一片毫無新意的現(xiàn)代建筑中,古鎮(zhèn)的白墻黛瓦遙遙露出一片角。 他們沒有說話。 一個看向前方,用一點點余光觀察著右邊的人。一個看向車窗,利用車窗的倒影觀摩自己,也觀摩左側的人。 談夢西拿出煙盒,咬一根在嘴里,“嚓”地點好了,遞給游敘。 正好在過小路口,龜速前進,游敘接下。 談夢西吐出這口煙,又給自己點了一根。 前面有點堵車,游敘閑閑地靠向椅背,挑眉望向他。他半抬著眼皮,眼尾兩抹緋紅,咬住嘴唇忍笑。游敘也忍笑,借吸煙掩蓋過去。 他們還是沒有說話。 過路口,上高速,風在玻璃外呼嘯,一百二十碼,車內(nèi)嗡嗡地悶響。 高速公路,平穩(wěn)絲滑的駕駛感,游敘想死它們了。 白噪音令人昏昏欲睡,他們不想睡,頭腦和眼神反而越來越清醒,回憶起這荒誕的一路。 談夢西低頭看身上的衣服,淡淡地笑了下,扭頭看向車窗外。欄桿飛速倒退閃過,他勾著的嘴角不住抽搐,情緒開始失控。欲蓋彌彰地換個坐姿,他把臉扭向更右邊,毫無征兆地流了眼淚。 他按下一點點車窗,肩膀在顫抖,牙關咬緊,心口好像破了一個大洞,任冷冽強勁的空氣穿過身體。 高速的風大,游敘怕他吹得生病,關上車窗,調(diào)高空調(diào)溫度。 沒有巨大噪音的掩蓋,談夢西還是在座位上彎下腰。經(jīng)歷這么多次心碎和無助,他沒有真正地哭。在這安全平靜的空間和時刻,靈魂里的情緒找到一個薄弱口,全部釋放,他嚎啕大哭了起來。 山洪似的眼淚,裹挾著過去二人之間的憤恨,怨念,惡言,猛地席卷他的全身;跳車時的絕望,遇到“邪惡青少年”的慌亂,兩種不同又束手無策的驚恐和屈辱,像洪水里的木刺和巨石,轟隆隆地,飽含痛楚地,把他們在旅途上親手筑起的、烏煙瘴氣的、罪惡的一場夢境夷為平地。 隱忍了很久,爆發(fā)式的淚水淋透了他,淹沒了他,蓋過他的頭頂,控制不住地迫使他回憶自己這一路,這一生,把每件散發(fā)著霉味的事件拿出來抖抖。 自我蔑視,自我厭惡,自我懺悔,再自虐式地讀一遍,讓這眼淚和大叫來得順理成章。 過于脆弱的談夢西,一遇到困難,免不了要流淚和沮喪。流過好多眼淚,他回頭看看,居然也咬住牙,倔著勁兒,走過來了,身邊還有游敘的陪伴。 讀完一遍,他還在流淚,牙縫里發(fā)出嗚咽的聲音,痛苦品嘗起來卻很淡,已經(jīng)左右不了他。 他們像兩顆不太堅固的石頭,生活的苦難把他們的棱角蹉跎,十二年的感情化成細碎又連綿的雨,砸得他們凹陷。他們用憤怒做慣性,滾過長長的路,翻過一座高山,在自作自受的暴風雨里相擊。他們引來一道道真實的雷電,把脆弱斑駁的表皮劈成粉末,已經(jīng)不是最開始的模樣。 他欣賞提分手的自己和山頂?shù)淖约?,也正是現(xiàn)在的自己,兇猛又英勇地放了一把火,把想要的、不要想的全燒了。 也欣賞坐在身邊的游敘,現(xiàn)在的游敘,再沒有那么多冷酷和堅硬,充滿熟悉美好的生動。 他在久違又無窮無盡的淚水里獲得好的感受,為自己、為游敘,為他們深深感動。 兩位青年,二十出頭到三十好幾,做了這么多不值一提的荒唐事,變了,又好像沒變,總之還是不能稱為“合格”的成年人。 誰定義的“合格”? 他們不按規(guī)矩來,自己給自己打滿分。 待車里的哭聲漸弱,幾乎聽不見,游敘喊:“談夢西?!?/br> 談夢西捂著臉“嗯”了一聲。 游敘說:“你看,前面很美。” 談夢西不想游敘看見自己此刻的臉,整張臉涂了膠水似的緊巴,做不出表情,太浮腫,應該不好看。 “前面很美”這句話的誘惑力太大,他不能錯過任何美好,抬起頭,睜開朦朧的雙眼—— 無限延伸的高速盡頭,天空的深藍與灰暗交際處,太陽已經(jīng)完全落下,漫天絢爛的玫瑰色晚霞。 暮色籠罩公路兩側的平原,遠處的房屋陸續(xù)出現(xiàn)燈光,隱隱的,落地上的星星似的,一閃又一閃。 在這片濃稠的玫瑰色光線下,游敘的臉龐看起來無比溫柔,“想不想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