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夢西牽起游敘的手，“去山頂，風景很好?！?/br>
    游敘走了兩步，發(fā)現(xiàn)自己鞋帶開了，出來太急，沒系緊。談夢西回過頭，立馬蹲下給他系好，又牽起他的手。

    站在山頂，他們恍然發(fā)現(xiàn)，一直面對面吵架，不看一眼沿途的風景，浪費好多時間，靜靜地看了二十分鐘。

    “坐?！闭剦粑靼岷玫诙K石頭。

    游敘坐下，他也坐下。

    他說：“游敘，我有很多次想當什么也沒發(fā)生，直接跟你回家?！?/br>
    游敘感覺血液全部沖到臉上，握起談夢西的手，親了親手背，“那就跟我回家?！?/br>
    沒有抽開手，談夢西對他搖頭，“我們不能當什么也沒發(fā)生。”

    剛升起來的熱血，又冷下去，游敘耐下性子，“我知道?！?/br>
    “我們好像渾渾噩噩地活著，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br>
    “我想給你幸福?！?/br>
    “沒有我的話，你想要什么？你會追求什么？”

    游敘張了張嘴，回答不出來。

    沒有談夢西的話，那些值得奮斗的目標似乎失去色彩，變成死氣沉沉的黑和白。

    第50章 懺悔山

    山風在二人身邊呼嘯。

    兩塊石頭，兩個人，沒什么能干擾他們談一談。風景好，適合談?wù)勆睿務(wù)勂＞?，迷惘，還有他們的心和希望。

    談夢西說：“一開始，我以為只要我們沒在工作，全身心閑下來，我們會和好的。”

    他們沒有和好，一直在吵。后來，他敞開內(nèi)心，保持問心無愧，情況更惡劣了。

    “不知道怎么，我覺得那時候的我們，體面一點分開更好。再接著，我向你懺悔，放下，說點好話，痛快地做幾次，用性和某一方的服軟緩解氣氛，到這個份上，我們應(yīng)該和好了。”

    游敘愣住，好像挨了一拳，“難道不是嗎？”

    他們沒有分開過，一起經(jīng)歷這么多，昨晚還睡了爽得要死的一覺，難道不是嗎？

    “不是，多虧你的堅持，不然我們走不到現(xiàn)在。我的想法是錯的，體面不重要，不要避免這些問題，爭吵又有什么可怕的，我們把天吵破了，反而得到更多我想要的?！睕]有責怪和怒意，談夢西平靜地陳述，“我們回不到過去，也不該回到過去。在出發(fā)之前，你不像我心里的你，過去的生活，我同樣不能再忍受?！?/br>
    他說，全部說出來——

    游敘每天腦子里在算賬，在計劃未來，變得不像他愛的游敘。

    他再也無法忍受半夜醒來，發(fā)現(xiàn)床邊是空的。不能忍受看著游敘的壓力大到生病。忍受不了游敘經(jīng)常為了工作，對他大吼大叫。忍受不了他的愛意無人理睬，放任它們冷卻。

    他不該承受了游敘鋪天蓋地的焦慮，隨地升起的怒火，理直氣壯的推脫，還成為游敘走到今天這般田地的罪魁禍首。

    游敘堂而皇之地說：為了給他幸福的生活。

    游敘把他供為圣人，同樣判為罪人。

    再濃烈的愛，再堅定的人，似乎也遭受不了反復(fù)的蹉跎。他發(fā)現(xiàn)好像那些目標才是游敘的人生意義。他已經(jīng)有了家，游敘卻還在忙忙碌碌。

    生活過著，過著，常常迷失自我。

    就像他期望他們的旅行，出發(fā)開始是美好，走著，渴望修復(fù)，走著，尋求理解和原諒，走到末尾，他想珍惜這份片刻的單純和平靜。

    興許在忙碌的路上，游敘忘了出發(fā)的目的，已經(jīng)不是身體的主人，有別的東西cao控了他，趕走了他最初的靈魂。

    “我愿意跟你一起奮斗，陪你實現(xiàn)目標，為了我們美好的生活。我早就發(fā)現(xiàn)生活已經(jīng)很美好，你不這么認為，你到底在追什么……我不知道，我覺得你也追不到?！闭剦粑骺聪蛴螖?，眼眶微紅，“我讓你失望了，我跟不上你的節(jié)奏，追不上你?！?/br>
    游敘幾乎生出敵意，怨恨談夢西也怨恨自己，“你一直說我沒錯，你受不了，為什么不把診所砸了？為什么不大罵我一頓？”

    “因為我在做一件事——我想理解你，認同你，代入你，進入你的世界。讓我覺得生活窒息的原因，只有一個，我跟你的關(guān)系?！闭剦粑鞣鲎☆~頭，山頂過于清新的空氣帶來清醒，過于清醒又令他難以適應(yīng)，“你的世界是錯嗎？誰說努力工作，全心付出的人有錯？只是我們是兩個獨立的不一樣的人。那不是我要的，我在實現(xiàn)你的目標的過程中，得不到快樂?！?/br>
    曾經(jīng)的他悲觀無趣，認識游敘后，他發(fā)現(xiàn)世界很好，生活很有意思，不再活一天是一天。他在有意思的生活里摸索，反思，推翻，重建，游敘的世界卻在他的眼里從亮變暗。

    他接受不了游敘對現(xiàn)實的看法，不會像游敘一樣去追求社會的認同感，在看見游敘的心理陰影后，更加清楚意識到這一點——這些不是他賴以生存的東西。

    過去不知疲倦的他，在儀器后面見過各式各樣的眼睛，大多數(shù)普通，也有像玻璃裂紋，像荊棘，像棉絮，還有虹膜粘連出來的雙瞳；黑點，白點，出血點；不會放大，沒有光點，還有無休止地震顫；不管平凡還是罕見，悲傷還是喜悅，那都是別人的眼睛。

    他曾跟游敘說，沒有眼睛像沒有靈魂。

    他抗拒的原來不是重復(fù)平淡的生活，他抗拒的是后來的日子里，不再為自己做過選擇，始終以感情為重，以事業(yè)優(yōu)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