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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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么想著,凌笳樂干脆往沈戈那邊偏了下身子,并把手也搭在沈戈背上。已經(jīng)拍得有些懈怠的照相機(jī)立馬又都活躍起來。 “緊張嗎?”沈戈微微偏頭,眼睛依舊看著紅毯外的鏡頭,在凌笳樂耳邊悄聲問道。 凌笳樂沖鏡頭微笑著,“有一點?!?/br> “比上次在柏林呢?” 上一次?凌笳樂回想起上一次的電影節(jié),微笑著搖了搖頭。上一次參加電影節(jié)時他沒有緊張,因為那時候他是死的,笑容是假的?,F(xiàn)在他活過來了,緊張也好、高興也好,都是實打?qū)嵱伤睦锪髀冻鰜淼摹?/br> 紅毯走到盡頭往上登臺階時,沈戈和凌笳樂復(fù)制了曾經(jīng)的名場面。馮姒肚子已經(jīng)很大了,卻依然穿著華麗的禮服和高跟鞋。沈戈與凌笳樂分立在她左右,一人拎起半簾裙擺,并伸出手臂讓她將手搭在上面。 三人優(yōu)雅地走到最高處,回首等媒體拍照。 馮姒與農(nóng)婦張麗華截然不同的嫵媚風(fēng)情,凌笳樂如江路一般矛盾共存的妍麗與清澈,還有沈戈與張松相似的鋒利與穩(wěn)重,這樣的三個人出現(xiàn)在同一鏡頭里,無疑會奪走所有人的視線。起碼在今年的戛納電影節(jié)上,電影人不會再被其他八卦搶去風(fēng)頭。 終于等到拍照時間結(jié)束,馮姒一邊握住一只手,沖左右笑笑,“走吧,去看我們的電影。” 沈戈和凌笳樂微笑著隔空對視一眼,和梁制片他們一起走進(jìn)《摯愛》的首映廳。 上一次在柏林,凌笳樂坐在放映廳里心神不寧,一會兒擔(dān)心鏡頭太暴露,一會兒擔(dān)心沈戈會因為在這部片子里和自己演情侶而惹上麻煩,都沒能好好地看電影,中途甚至還因為心情過于不平靜而出去躲了很久。 這一次有沈戈坐他旁邊陪著,他一定能把片子看完。 影片開始后沒多久,他就忍不住朝沈戈看去,正巧沈戈也在看他。兩人借著黑暗的掩護(hù)凝視彼此,唯一的光源是他們前方的大屏幕,畫面里的江路,也是凌笳樂,正舉著一只老式的電話機(jī)話筒: “喂……” 那就是他們所有人故事的開始。 第143章 《摯愛》中 和這么多人一起看自己演的片子,對凌笳樂而言實在是太害羞了,尤其當(dāng)演到張松從背后將江路圈在懷里,借掏兜找錢之際對江路進(jìn)行羞辱調(diào)戲時,兩人放大的喘息聲把整個放映廳襯得安靜極了,那些令人臉紅的對白讓凌笳樂恨不得整個人縮小消失在椅子里。 不過這時候沒人分心去看這幾個坐在前排的主創(chuàng)人員,觀眾們的注意力都被劇情吸引了—— “……喜歡我這樣摸你嗎?說話!是不是喜歡男人?” 觀眾們此時都在想一件事:別再這樣質(zhì)問他了,你看他哆嗦得多厲害,這男孩兒在學(xué)校里沉默寡言,在家里唯唯諾諾,他膽子太小了,已經(jīng)被嚇壞了!人們在心里暗自請求那個因為受到辱而感到憤怒的男人:請對他好一點吧,他不是有意的! 然而此時的這些擔(dān)憂其實是沒必要的。即使在這樣不友好的相遇里,畫面里的兩個人依然表現(xiàn)出顯而易見的相互吸引。 掩蓋在他們的憤怒與膽怯里的,是他們看向?qū)Ψ綍r壓抑而熱切的眼神。那些隱藏太久的東西正在劇烈扭動著,馬上就要拜托一切不合理的壓制,瘋狂地掙脫出來,然后擁抱、糾纏,將兩人的命運死死纏在一起。 那男孩兒被身后的人轉(zhuǎn)過頭來,露出他望向身后那男人的眼神。 有人情不自禁地嘆息了一聲,像是感慨,也可能是贊嘆,在這安靜的一幕下極為清晰。 凌笳樂聽到來自身后觀眾席上的這一聲嘆息,更害羞了,身子往下一滑,剛剛還能從后面看到半個后腦勺,這下就只剩一個腦袋頂了。 幸好這里黑乎乎的,沒有人拍照、沒有人錄像,凌笳樂忍不住飛快地扭頭看了沈戈一眼。 沈戈坐得板正極了,目不斜視地望著大屏幕,在他看過去時也心有靈犀似的轉(zhuǎn)過頭來,將他的手握住,然后像是怕他冷似的,將他的手包在自己的掌心,輕輕地搓了搓。 凌笳樂以為他是怕這放映廳的冷氣開得太大,但其實他們穿得這么正式,不會覺得冷。正好這時,電影放到沈戈在他發(fā)頂親的那一下,那是劇本里沒有的一個親吻,是沈戈當(dāng)時擅自加上去的。 凌笳樂不由沖沈戈笑了一下,嚴(yán)格來說,那算是他們兩個的初吻。 沈戈也看著他,神色很是認(rèn)真,足足看了兩秒后也展開個微笑。兩人一起繼續(xù)看向前方的畫面。 凌笳樂顯然已經(jīng)忘了拍這段戲時受的那些罪了,沈戈還替他記得。之后觀影的過程中,沈戈便一直將凌笳樂的那只手包在掌心中,將它捂得熱烘烘的,也沒有放開。 有他這樣拉著自己,凌笳樂頓時踏實了,甚至在接下來的兩人的第一場親熱戲里,他心里那難耐的害羞都少了許多。 他在此很感激王序,他們拍攝時經(jīng)歷了很多羞澀乃至難堪,但是真正剪出來以后,那些鏡頭原來都如此含蓄,靠著光線與角度的巧妙運用,在曖昧的半遮半掩中平添許多韻味,即使有裸露也帶著純潔的美感。 當(dāng)畫面里的沈戈親上他的嘴唇時,他在兩人融合在一起的喘息聲中分辨出來自自己喉嚨深處的細(xì)微的呻吟。他都不知道自己當(dāng)時呻吟了一下,頓時臊得用自由的那只手捂住臉。 畫面里那男孩的羞切比他更多。那男孩兒從這場萍水相逢的歡愉里逃跑了,但是這會兒觀眾們已經(jīng)不再擔(dān)心,因為他們篤定,他一定還會回來。 他果然回來了,揣著一兜省吃儉用攢下的零錢,出發(fā)前還喝酒壯膽,結(jié)果把自己喝醉了,騎著與他身量相比極顯笨重的自行車,搖搖晃晃地行著。 很多觀眾在此時領(lǐng)會到江路這個人物的可愛,發(fā)出會心的輕笑,然而下一刻,江路從自行車上栽下來,結(jié)結(jié)實實摔在地上,讓人們不約而同吸了口冷氣。 張松看到他摔出的傷,蹲下吹他流血的膝蓋,再抬頭時,臉上是極為外露的心疼。這時,所有觀眾意識到自己和張松的感受是相似的。 這就是王序的厲害,也是凌笳樂和沈戈的勝利,在電影剛開始沒多久,就已經(jīng)引起如此廣泛的共情。 有了第二次約會,很快便有了第三次、第四次,隨著電影院約會后的派出所事件,這部戲迎來第一個小高潮。 經(jīng)此磨難,兩人再重聚時,就是死心塌地要在一起了。 張松將江路從那間壓抑的宿舍里帶走了,帶回自己的住處。當(dāng)初拍這段床戲時,王序說這是江路的第一次反抗,那時候凌笳樂對此的理解尚有些許朦朧,直到此刻,他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看到這里,終于徹底明白王序的意思。 他也經(jīng)歷了與江路類似的迷茫,他也在現(xiàn)實世界里感到極致的憤懣,也有那么一個人,將他緊緊抱住,用自己寬厚的脊背替他擋住來自外界的傷害,并用愛給予他勇氣與信念。 張松為江路壓抑閉塞的人生打開了一扇門,成為他生命里的燈。可是江路后來把他的燈弄丟了,從此他的生命只剩黑暗。 凌笳樂反握住沈戈的手,緊緊抓住他生命里的明燈,在替銀幕里的兩人痛惜之時,也為自己的幸運感到無比地感激。 那是全片最快樂的段落,也是沈戈和凌笳樂在劇組里最快樂輕松的一段時間。 張松剛遇到江路時,尚有幾分私心,想將這塊璞玉私藏起來,成為自己獨占的珍寶。 然而重歸于好之后,張松對江路就連這一點私心都沒有了。他帶江路認(rèn)識自己的朋友,讓他見識了掩藏在公認(rèn)的“正確”背后的“錯誤”而龐大的隱秘世界。 張松不再是江路認(rèn)識的唯一一個同類了,這個男孩rou眼可見地開朗起來。他變得愛玩愛鬧,和張松一起混跡于同類的人群中跳舞、狂歡,在他們自己的小屋里親吻、擁抱。張松用他的相機(jī)拍江路,各式各樣的江路,吃飯的、走路的、看書的……江路也趁他睡覺時畫他的肖像,畫到一半,忍不住湊上前在他臉上親了一下,把人吵醒了…… 歌廳里、家里,幾乎一直音樂不停。音樂一首接著一首沒有停歇,有時甚至?xí)w過人聲成為主體:八十年代的搖滾,九十年代的流行歌,甲殼蟲,邁克爾杰克遜……一定會有外國觀眾認(rèn)為這是導(dǎo)演的一個小技巧,故意選用這些國際化的經(jīng)典老歌,因為老音樂總能勾起人極大的愉悅與溫馨感受。 但是一同觀影的凌笳樂和沈戈知道,梁制片也知道,這些歌是真的,那些愉悅與溫馨也是真的。那一幀幀、一幕幕,都是已經(jīng)逝去的、無從追溯的過往。 熱熱鬧鬧的音樂聲戛然而止,驟降的安靜讓人驚覺快樂的時光總是如此短暫。 江路給張松發(fā)消息逼他出柜時,凌笳樂在心里大喊:不要!江路背著行囊從他們的小屋里出來,轉(zhuǎn)而坐進(jìn)梁勇的車時,他在心里哀叫:不要。張松跪在滿面風(fēng)霜的父母面前磕頭,說出:“爹,娘,我不結(jié)婚……”時,凌笳樂渾身戰(zhàn)栗地在心底祈求:不要…… 張保死了,江路被梁勇騙了,張松離家而去。 在梁勇家那個鏡頭被沈戈刪掉了,但是凌笳樂從江路的反應(yīng)里突然反應(yīng)過來什么,驚詫地越過他旁邊的田老師和馮老師向旁邊看去。 那個座位是空的,蘇昕不知道什么時候出去了。 沈戈對凌笳樂耳語:“怎么了?” 后來蘇昕告訴他,那一場戲,王序本來和他說好了,要偷偷給凌笳樂下藥,但是后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王序又臨場改變了注意。 蘇昕當(dāng)時坦白這些時,一直說自己當(dāng)時是魔怔了,說自己雖然不算什么五講四美的好人,可也不是那種大壞蛋,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拍戲那會兒是怎么了。他說這話時表現(xiàn)地羞恥且懊悔,看起來似乎還隱瞞了什么羞于說出口的話。 凌笳樂這時突然想明白了,在那場戲里,在自己醉死過去之后發(fā)生的事,一定不像沈戈說得那么輕描淡寫。 他下意識看眼銀幕,里面的江路枯瘦著兩頰,痛哭著向紅大姐下跪,追問張松的去處。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沈戈都是如何竭盡全力地保護(hù)他呢? “樂樂?”沈戈又喊他一聲。 凌笳樂面色如常地轉(zhuǎn)過頭來,借著銀幕的光線觀察沈戈,即使已經(jīng)這么熟悉了,他依然會在這張英俊而可靠的臉上看到新的令自己心動不已的東西。 沈戈在他耳邊低聲問道:“要不要出去待一會兒?” 凌笳樂深深地望著他,將他的手握得更緊了,輕輕地?fù)u了搖頭。有沈戈在旁邊,他什么都不畏懼了。 另一邊的田老師忽然拉起凌笳樂的另一只手,輕輕地拍了拍。凌笳樂轉(zhuǎn)頭看過去,飾演江路父母的兩位老演員抱歉而痛惜地看著他。 此時銀幕里正在上演一場家暴,一直被父母嬌養(yǎng)的江路被自己的父親用棍棒追趕著,沒有求過一聲饒。 田老師和馮老師受不了這樣的鏡頭,紛紛扭過臉去。 拍這組鏡頭時,王序沒有故意讓他挨打。導(dǎo)演當(dāng)時將鏡頭拆碎了,臨場畫了幾幅簡潔的分鏡圖,將拍攝難度降到最低,這樣馮老師失手的可能性就會最小,凌笳樂也能少受點罪。 而二十多年前,王序卻如電影里所呈現(xiàn)的那樣,被自己的父母毆打著、辱罵著,被打到神志不清,像條狗一樣蜷縮著身子往桌下鉆。 這一刻,凌笳樂徹底不恨王序了,一點兒都不恨了。 張松對江路永遠(yuǎn)都會留有一絲心軟,他將一身是傷的江路背回家,卻又無法釋懷,無法開口同他說話。 曾經(jīng)的相依有多溫暖,此刻的沉默就有多冰冷。 連觀眾都忍不住催促道:再放點兒音樂吧!太安靜了!有之前那連成一片的音樂做鋪墊,此時的寂靜簡直讓人無法忍受。 可是王序向來夠狠,對自己如此,對觀眾亦如此,就讓這令人窒息的安靜折磨著所有參與到這個故事里的人。 當(dāng)音樂聲終于響起,觀眾險些與江路一起哭起來。 張松主動與江路說起未來,他們同居的小屋里終于有了談話聲…… 凌笳樂看到了他之前沒有看到過的劇情,是沈戈和馮姒的戲。 張松是個看似大大咧咧,實則心細(xì)如發(fā)的人,也藏得住心事。直到鏡頭掃過他手上的字條時,觀眾才恍然大悟:他母親一直催他找生父、找生父,原來他竟然早已把人找到了,然后一直悶在心里。 他盯著那張字條看了很久很久,這是一個很慷慨的鏡頭,畫面由字條慢悠悠地轉(zhuǎn)到張松的臉上,再由他臉上慢悠悠地轉(zhuǎn)回那字條,這個男人掩蓋在平靜面孔下的掙扎全都在這無聲中被傳達(dá)出來了。 他最終還是將這字條教給母親,對她說:“他現(xiàn)在一個人過?!比缓竽缸觽z就沉默了。 這對母子共同保守一個秘密許多年,他們不需要多說什么,只是互相看著彼此,就明白了對方沉默里的含義。 兒子在說:“我用一個丈夫換你一個兒子。” 母親用力捏著那張寫著地址和電話的字條,說:“好?!?/br> 張松從母親那里出來后,徑直去了村里的墳地。他坐在繼父張保的墳前,先給張保點了支煙,插到土里,這樣安靜地待了一會兒,他改為下跪的姿勢,對著簡陋的墓碑磕了個頭。他長久地趴伏在地,不肯起來,鏡頭在他肩膀顫動的背影上停留許久。 所以,誰都不能說他們沒有盡力。他們已經(jīng)盡他們?nèi)克芰?,他們都為了他們的愛情受盡了傷。他們只是最終沒有成功而已,但絕不是沒有為幸福努力爭取過。 沈戈用余光看到馮姒從手包里拿出手帕拭了拭眼角,瞬間感慨良多。 如果張麗華知道逼婚會給兒子帶來這么大的痛苦,她會不會對張松能多一分理解?如果沒了來自家庭的壓力,讓張松那副肩膀少承擔(dān)些重壓,最后的結(jié)局是否會有所不同? 到此為止,不只是江路,張松也成了沒有父母的人了。從此以后,他們都是真正意義上的只擁有彼此。 應(yīng)該是和好了吧?所有人都這樣想著,連江路和張松都是這樣想的,可是凌笳樂知道他們沒有。 張松的生意很不順利,然而江路竟然不知道;江路離家這一年多,越發(fā)地思念父母,然而張松竟然也不知道。 張松的飯店被街上的混混砸得一塌糊涂,他自己也帶著一身一臉的傷回到家。 凌笳樂看到江路手足無措地圍著張松轉(zhuǎn),小心問“怎么了”“怎么了”,張松只輕輕撥開他,回道:“沒什么?!北悛氉赃M(jìn)了狹小的衛(wèi)生間,用冷水沖洗身上,留江路失望而憂慮地望著那扇破舊的小門。 凌笳樂不知道他們是怎樣忍耐下來的,相愛的兩個人不能相互依偎取暖,不能互道衷腸鼓勵安慰,他不明白,這樣的煎熬他們怎么能忍受下去?沈戈去盧森堡找他的那一次,他只強裝了一天就忍受不住了,把所有的心里話一股腦全都傾吐出去。 可其實他也知道,很多時候與親近之人袒露心聲很難,越是親近,就越是無從說起。 他忽然明白沈戈為什么會換成那樣的賭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