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戈拎起t恤的衣領(lǐng)聞了聞，慶幸白天洗了個澡，又摸出手機看眼時間，覺得他們肯定趕不上了。

    王序離組前下達(dá)過指令，點了幾個演員讓他們每天都去食堂吃飯，算是提前感受角色的生活。

    凌笳樂顯然沒放在心上，吃不吃晚飯全看開飯時食欲如何。看來他今晚的食欲遲到了。

    那兩人去食堂遛了一圈，沒什么好吃的，又垂頭喪氣地回來。

    凌笳樂沮喪地推開窗戶，說了三句邏輯上毫不相關(guān)的話：“怎么還不來電，天都要黑了……啊下雨了……餓?！?/br>
    小李：“誰讓你正點的時候不去?！?/br>
    “那會兒還餓嘛……李李，我餓了?！?/br>
    小李翻出幾包零食，都被凌笳樂嫌棄了。

    沈戈想起凌笳樂晚上不愛吃飯，但是喜歡吃水果。

    “要不我找劇組借輛車，去市區(qū)給你買點吃的？”

    “……算啦，”凌笳樂回絕了，“你一淋雨就感冒，還是老老實實在屋里待著吧?！?/br>
    “要不……我讓場工去買？”

    凌笳樂“哈哈”一笑，學(xué)著娛樂新聞的住持人浮夸的語調(diào)：“驚聞流量明星凌笳樂拍戲時又耍大牌，深夜大雨遣劇組工作人員驅(qū)車十公里，只為買一只西紅柿?！?/br>
    小李也跟著哈哈笑，“有十公里那么遠(yuǎn)嗎？王導(dǎo)可真厲害，怎么找到這么個鳥不拉屎的地兒？”

    沈戈套上外套出了門，下樓時心想著，西紅柿算水果嗎？好像也算的。

    他去找場工，想借輛摩托車。

    場工問：“你有駕照嗎？”

    沈戈“嘖”了一聲，他把這茬給忘了，“那自行車有嗎？”

    “自行車……你去找道具老師問問？”

    還真讓他借到了，一輛做舊的二八大杠自行車，日后拍攝要出鏡的。虧得他得王序青眼，平時在劇組為人處世又低調(diào)有禮，道具負(fù)責(zé)人同他叮囑幾句，就同意把車子交給他，還額外附贈一個手持手電筒。

    天已經(jīng)完全黑了，還下著雨。

    沈戈一手舉著手電，一手掌著車把，沿著從稻田通往市區(qū)的唯一的小路騎去。

    這里離市區(qū)并沒有那么遠(yuǎn)，他這幾天跑步跑到過市里，知道哪里能買東西。

    快九點的時候，沈戈回到宿舍。整棟樓靠邊的位置，只有三樓的一盞燈亮著，那就是凌笳樂的房間。

    凌笳樂早把他拉黑了，但是他有小李的聯(lián)系方式，于是小李意外收到沈戈的消息：“小李你好，我準(zhǔn)備了一個果籃，想向凌老師道歉，你能下來拿一趟嗎？或者我送上去也行。”

    凌笳樂瞠目結(jié)舌：“怎么會有人用果籃道歉？！”

    小李倒覺得很好，“你不正好想吃水果嗎？”

    凌笳樂糾結(jié)地看著他，小李等他吩咐。

    “算啦！”凌笳樂舔舔嘴唇，實在是饞得厲害，“不要白不要，下不為例吧！拿完果籃你也把他拉黑！”

    小李把果籃提上來，兩人一起剝開俗氣的玻璃紙，發(fā)現(xiàn)里面的水果挺新鮮的。

    “西紅柿？”凌笳樂稀罕地拿起那枚紅彤彤的果子，“西紅柿是水果嗎？”

    小李：“不是蔬菜嗎？……笳樂你想吃什么，我給你洗去。”

    凌笳樂笑嘻嘻地把西紅柿塞進他手里，“就這個！辛苦李李啦~~”

    第20章 第一個鏡頭

    不好意思，上一章第一次粘的時候漏了一句話，有點兒重要：

    “沈戈發(fā)現(xiàn)真如小李所說，凌笳樂是把助理當(dāng)朋友的。和這個小李獨處時，凌笳樂總是嘻嘻哈哈的，比和自己在一塊兒的時候輕松多了。

    沈戈覺得這也挺好的。自己當(dāng)不成他的朋友，起碼他還有別的朋友?！?/br>
    順便高能預(yù)警，這是一個微微有些味道的章節(jié)。

    凌笳樂這兩天說是要畫那棵樹，其實是在看施工隊搭建攝影棚：把技校里的一排平房拆了瓦片和臺階，改造成別的樣式。

    他以前拍戲多是在影視城，日程趕得也緊，經(jīng)常是坐著車直接被送到劇組，下車就進化妝間，從化妝間出來就“a”，導(dǎo)演一喊“咔”立馬又回到化妝間，卸完妝換好衣服就又被車接走了。有時候趕場子趕得急，連卸妝和換衣服都是在保姆車上完成。

    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一塊磚一塊瓦地蓋房子的。跟他習(xí)慣的劇組里忙亂的工作節(jié)奏不一樣，這些工人工作起來顯得不緊不慢，還有條不紊的，讓他覺得十分新鮮。

    小李過來喊他時，他畫紙上的那棵樹的樹干還是兩條筆直的豎線。

    “笳笳，不用畫畫嘍，王導(dǎo)下午就到啦！”

    王序終于要帶著劇組的大部人馬過來了。

    執(zhí)行導(dǎo)演轉(zhuǎn)達(dá)王序的意思，讓凌笳樂先去化妝，等王導(dǎo)帶著所有部門一就位就可以開拍了。

    “今天就拍？”凌笳樂很吃驚。

    執(zhí)行導(dǎo)演笑道：“咱們的日程已經(jīng)錯后了，王導(dǎo)想往前趕趕。”

    “但是……不先辦個開機儀式，拜天拜地什么的？”凌笳樂雖然是第一次進電影組，但也聽說過，不管是電影還是電視劇，這方面的規(guī)矩都是一樣的。

    執(zhí)行導(dǎo)演笑著擺手：“王導(dǎo)太忙，顧不上?！?/br>
    等他走后，小李低聲吐槽：“比老天爺都忙啊，這導(dǎo)演太有個性了?！彼D(zhuǎn)頭看到凌笳樂一臉緊張，忙又寬慰道：“笳笳，別緊張，第一個鏡頭不會卡太嚴(yán)的，要不然不吉利?！?/br>
    凌笳樂心里卻沒底。

    王序連天地都敢不拜，還怕第一個鏡頭n機嗎？

    事實證明，他比小李要了解王序。

    真讓他猜著了，他的第一個鏡頭，也就是《汗透衣衫》這部電影的第一個鏡頭，拍不過去了。

    “笳樂，這個鏡頭不難吧？”王序皺著眉問他。

    電影的第一個鏡頭：江路進了廁所，走到最里面的坑位上，脫褲子蹲下，眼睛看著前面。前面墻上的一行廣告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沒有臺詞、沒有復(fù)雜的心理活動、沒有情緒轉(zhuǎn)變，就讓你像個正常人似的上廁所的時候看眼墻上的廣告，表情都不需要你有變化！你自己告訴我，這個鏡頭難不難？”

    凌笳樂白著臉低聲回道：“不難。”

    他看起來很難受，不只是因為王序突然轉(zhuǎn)變的態(tài)度。

    他很受不了這老式公共廁所的味兒，雖然已經(jīng)停用多年，還四處漏風(fēng)，看是看起來實在是太臟了。

    “再來一條！”王序的聲音顯示他已經(jīng)耐心全無。

    第五條還是沒過。

    “停！停！停！你是輕度近視，我讓你看字的時候稍微瞇起眼！你聽不懂什么叫‘稍微瞇起眼’嗎？你剛才那是什么？看起來跟要瞎了似的！凌笳樂，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演什么？”

    “你不是在演偶像劇，擺個pose對著題詞板把臺詞念完就完了！你是在演一個活生生的人！一個正常人，他臉上沒那么多表情，你能不能把你的面部肌rou放松下來？”

    王序怒氣沖沖地從監(jiān)視器后面走出來，一直走到凌笳樂面前，“你到底有沒有整過容？”

    凌笳樂臉色難看極了，“……沒有?！?/br>
    “好，沒整過容就把臉部肌rou放松下來，別繃那么緊。一個人在公共廁所里——”王序飛快地后撤一步。

    凌笳樂躬著身子吐了一地。

    王序搖著頭大步走出去，丟下一句飽含嘲諷的“真牛x”。

    小李跑進去扶他，凌笳樂從他手里接過紙巾捂住嘴，擺擺手示意他不要扶自己。

    他不想讓劇組的人更覺得自己嬌氣。

    凌笳樂坐在外面的椅子上透氣，小李給他水杯讓他喝水他也不想喝，只呆呆坐著，看著場工在廁所里清理他剛吐出來的臟污。

    “笳笳，這導(dǎo)演怎么這樣啊。他有毛病，你別往心里去，??？”李李在一旁小聲勸道。

    凌笳樂看向王序的方向。王序正站著抽煙，沈戈過去了，同他說著什么，王序的臉色漸漸緩和。

    凌笳樂心頭空空的。

    他想沈戈雖然之前沒拍過戲，但是一定會比自己更讓導(dǎo)演滿意吧。

    “王導(dǎo)說休息十分鐘?！鄙蚋昱芑貋?，對執(zhí)行導(dǎo)演轉(zhuǎn)達(dá)了王序的意思。工作人員得令后漸漸散去。

    “你聞聞這個看管用嗎？”沈戈遞過來一只橙子。

    凌笳樂抬頭看他一眼，接過來，放到鼻子前聞了一下，確實好受點了。

    沈戈又將橙子從他手里奪回去，有些魯莽地說道：“我給你剝開。”

    橙子不像桔子那么好剝，沈戈有點著急，連橙皮帶果rou一起摳下來一塊，遞到凌笳樂眼前，空氣中彌漫起果汁的清甜味道，還混了一絲橙皮的輕苦。

    凌笳樂撩起眼皮看他一眼，接過來放到鼻子下面輕輕聞著。

    沈戈在他跟前蹲下，“王導(dǎo)說一會兒拍的時候你可以用紙巾捂著鼻子，但是得在手里藏好了，不能露出來，那會兒的衛(wèi)生紙可沒這么白。”他又看向小李：“你帶那種香香的紙巾了嗎？”

    小李愣了一下才趕緊摸兜，“哦我有?！?/br>
    沈戈接過紙巾，隔著包裝聞了一下，對凌笳樂說：“挺香的。一會兒拍的時候你就別發(fā)散思維了，就盯著前面那兩行字看……哦對，你就專心背那串號碼，背完就站起來提褲子——”

    凌笳樂翻了個白眼，不樂意地說：“什么提褲子啊……”鏡頭只拍他上半身，脫褲子提褲子都只是個架勢。

    沈戈見他不難受了，不由笑起來，還有些不好意思，“你明白我意思就行……這個鏡頭把號碼背過，正好下個鏡頭也能用，多好?！?/br>
    凌笳樂聞著橙子皮，舌尖在嘴里動了動，最終說不出感謝的話，只哼了一聲，“就你知道的多?！?/br>
    他用沈戈教的辦法，這個鏡頭終于過了。

    王序皺著眉盯著監(jiān)視器看回放，還把凌笳樂也叫過來，讓他親自看——畫面里，凌笳樂兩手捧著一團衛(wèi)生紙，把鼻子嘴巴護得嚴(yán)嚴(yán)實實。

    “慶幸你長了雙漂亮的眼睛吧，要不這畫面沒法看?！蓖跣螂m然沒說什么好話，但語氣已經(jīng)和善許多。

    凌笳樂下意識看了不遠(yuǎn)處的沈戈一眼，沈戈沖他豎了個大拇指。

    然而下個鏡頭，凌笳樂去小賣部打電話的時候，又過不了了。

    “我剛說的什么又不記得了是嗎？”

    “表情！表情！正常人在生活中沒有那么多表情！”

    執(zhí)行導(dǎo)演告訴王序，食堂那邊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飯菜已經(jīng)盛進餐盤，一干跟組演員化好妝、換好衣服，守著已經(jīng)晾涼的飯菜干等了半天了。

    “那么多人等你一個！凌老師，凌大明星，稍微走點腦子行嗎？能不能先暫時忘記你那些浮夸的表演？”王序氣急敗壞地喊著，周圍全是人，凌笳樂站在中間，手里緊緊攥著電話道具，無地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