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長大了
陳嵐見勢頭一片大好,掐了掐坐在她身旁的陳奎,示意他也幫著說上兩句。 “你叔叔說的對,西西你想想我不聽家里的當年非要娶你舅媽,最后怎么樣?還不是離婚了嘛?!标惪砸粋€過來人的身份說起自己失敗的婚姻經(jīng)歷,好像自己就是個血淋淋的例子。 陸西聽著聽著,突然笑了。 這你方唱罷我登場的喋喋不休,明顯經(jīng)過精心的排演。 無非就是要他放棄程阮罷了。 程阮此時吃完飯后跟彭薇和易舒淇叁人去了KOR喝酒,彭薇和易舒淇兩人嘰嘰喳喳地聊的熱火朝天,程阮低著頭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不時插幾句不知所云的話。 “你怎么回事?”彭薇看不下去,靠過去拽著程阮的手問。 “陸西爺爺回來了?!背倘畋緛聿幌氪蚱七@個久別重逢的美好氛圍,但心里實在煩躁還是如實說了,“他回家了?!?/br> 彭薇臉上的笑意一頓,“我今天打電話約陸瑤的時候,聽陸瑤說了,他爺爺昨晚到的。你心里要有個數(shù),估計他爺爺這次回來,會讓你們分手。” 易舒淇本來拿著酒杯喝酒,聽見這句話,不明所以地看向彭薇,問了嘴,“為什么?不是就陸西他媽不同意嗎?” 彭薇看了眼程阮,掂量著實話實說會不會過于刺痛她,但心里計較一番之后,認為提早給她打個預防針也好,于是說,“他們一家人估計都不會同意?!?/br> 程阮雖然心里隱隱有這樣的預感,可真實地聽彭薇說出來,心里不免發(fā)緊,“因為陳嵐討厭我?” 彭薇搖搖頭,艱澀地開口回答,“他們家的觀念就是結婚一定要門當戶對,當然這種觀念也很普遍?!?/br> 彭薇的聲音很小,但話的分量很重。 易舒淇瞧見程阮的臉色變了,立馬瞪了眼彭薇,開口打圓場,“什么年代了,還門當戶對!” 彭薇心知雖然她說的話是陳述事實,但也就此捅了程阮心里的馬蜂窩,“對的呀,這家人腦子有問題,天下好男人那么多,不非要找個姓陸的!” 程阮咬著牙,克制著心里洶涌上眼眶的酸澀,啞著嗓子說,“要門當戶對也沒什么錯?!?/br> 每個家庭對保持延續(xù)自己的財富都有自己的考量,婚姻當然是一個穩(wěn)固階級的最好路徑,強強聯(lián)合從來都是拓寬關系,穩(wěn)固實力最實際的方法。她想,若是異位而處,作為陸西的家人,她估計也會讓陸西考量一段婚姻可以給他帶來的最大價值。 一個人的優(yōu)秀,會讓每一個人都希望他走出的每一步都與實際相配。 而很顯然,程阮自己都覺得她跟陸西的實力差距有如云泥之別。 程阮屏著呼吸,對彭薇和易舒淇兩人接下來說的話置若罔聞,腦海中不知為何突然浮現(xiàn)出林南的身影與陸西的面容,兩個人的形象在她的腦袋里不停地交織著,讓她覺得頭腦發(fā)脹。 只能拿起面前的酒,一杯杯地往胃里倒。 眾人看見陸西陡然露出與氣氛不符的笑容,各自交換了一個莫名其妙的眼神,餐桌上彌漫著一種詭異的靜默,所有人除了陸明文都正襟作威,等待著陸西接下來要說的話。 “可那是你們的想法,跟我有什么關系?”差不多過了五分鐘,陸西見所有人都沒有要再繼續(xù)勸的意思,他收起笑容問道。 陸琛坐不住了,他覺得陸西此刻已然是瘋了,在這種場合中離經(jīng)叛道的像個神經(jīng)病,這個家里根本沒有人敢對陸明文的話一而再再而叁的頂撞。 “你跟我來書房。”陸琛起身對陸西說。 陸西進了書房還沒來得及坐下,陸琛就開口,“程阮她爸是做零食的吧?” 陸西怔愣半晌,很快明白了陸琛的意思,“爸,你威脅我?” 陸琛冷笑一聲,“不能算是威脅,頂多算用點手段?!?/br> 陸西目光垂在膝蓋上,神色一片森冷,有種平日里不多見的狠戾精光在他眼底涌動。 “爸,你記不記得你以前有一個很小的筆記本?” 陸琛皺起眉頭望向陸西,不明白他為什么說些前言不搭后語的話,“記得?!?/br> 陸西雙手合十放在膝頭,抬眼直視坐在對面的陸琛,“你很久沒有看見過了吧,那本送給江語清阿姨又被退回來的筆記本。” 陸琛臉上平靜的表情出現(xiàn)了一絲裂痕,但語調仍舊平穩(wěn),“你在亂說什么?” 陸琛故作鎮(zhèn)定的言不由衷被陸西看在眼里,陸西像一條吐著蛇信子,馬上要對陸琛發(fā)動攻擊的眼睛蛇,挺直了脊背靠坐在椅子上,“我是不是胡說,看看我們家的車牌不就知道了嗎?都是608結尾的車牌,我記得那是江語清阿姨的生日?!?/br> 陸琛嘴角向下深抿,“你想說什么?” 陸西輕哼一聲,“我只是想知道,爸你當年放棄了自己想娶的人,權宜之下娶了我媽,你幸福嗎?” 陸琛瞳孔幾不可查地顫動了一下,“我家庭美滿,事業(yè)成功有什么不幸福?” 陸西漠然地聳聳肩,持續(xù)打擊陸琛的死xue,“你要是幸福,為什么我小時候你一有機會就出差出國,很多不需要你親力親為的事,只要能離開家你都爭先恐后地去?” “你要是幸福,怎么會對家里的事漠不關心,任何時候只要在家里待一會兒就非要貓進書房里?” “說白了,你不過就是不幸福?!?/br> 陸琛的臉色隨著陸西不停吐出的話而愈發(fā)難看,眉毛在陸西最后的定論中狠狠地跳動了一下。 “那就算是這樣又如何?”陸琛深吸一口氣,語氣還是堅硬如鐵,不含絲毫被打敗的脆弱。 陸西臉上浮現(xiàn)出一抹嘲諷的笑,“那個筆記本在我那兒,你在上面寫了無數(shù)遍的名字,我相信我媽看到了,肯定會很驚喜。咱們這個玻璃罩子罩起來強裝幸福的家,不知道經(jīng)不經(jīng)得住你對江阿姨的一腔深情。” 陸西撿拾到那個本子還是兩年前,他一次回國在家進書房找東西時在柜子和墻角的縫隙間恰巧發(fā)現(xiàn)的。他摸出那本泛黃的筆記本,翻開里面全是陸琛的字跡,深深淺淺寫的多是江語清叁個字。 他初時拿走的意圖不過是不希望陳嵐發(fā)現(xiàn),怕陳嵐看見了會傷心。 但如今這個筆記本倒是成了他跟陸琛談判的砝碼。 那上面有好幾句陳嵐看到之后會心神俱碎的話。 ———生日快樂,清清。1985.06.08 ———今天這本本子被你退回來,連帶著還有我們一起共有的東西,雖然跟你分開不是我的本意,但我還是無法原諒我自己。1990.07.02 ———-即使不聯(lián)系了,還是很想你。1994.12.25 單單這叁句話足以打碎這個家里的所有寧靜與美滿,在這個家里掀起一場腥風血雨。 要怪就怪陸琛自己非要寫在紙上,還都落款了時間,于陳嵐而言,婚后的所有猜疑都可以憑這些日子驗證。 陸琛的臉色在聽完陸西的這番話后,如同被臨頭澆了一盆洗腳水,霎時變的有些狼狽,“你在威脅我?” 陸西笑的恣意,把陸琛方才的話照實還給了他,“不能算是威脅,頂多是用點手段?!?/br> 陸琛用手撫了撫額,將眉眼罩在手部的陰影中,沉默了一會兒后,開口問,“你想怎么樣?” 陸西松開了交握的手,慵懶地瞇起雙眼,逐漸卸下了方才緊繃的情緒,“你幫我擺平我媽和爺爺,我就把那本筆記本永遠留著,怎么樣?” 陸琛放下手,打量著這個自己有些陌生的兒子,眼中盡是疲憊,“我只能擺平你媽,你爺爺那里不是我可以擺的平的。” 如果陸琛可以擺平陸明文,那他當年也就可以選擇江語清了,也不用叁十多年一直活在糾結與痛苦中。 陸西抬抬眉,認為這個結果可以接受,能擺平陳嵐也不賴,至少陳嵐對陸琛多半是言聽計從的。 “可以,但爺爺怎么會知道黑石的事?”陸西想知道到底是哪個不長眼的東西,把這件事抖出去的。既然陸瑤明確地表示不是她透露的,那陸西也可以肯定不是她,但陸西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誰告訴陸明文的。 要知道,如果不是黑石的事,怕是他和程阮的阻礙不會多一個陸明文。即算陸明文不會同意這樣一樁婚事,但他總能慢慢地證明他的選擇沒有錯,畢竟隔代親總是會寬容許多。 陸琛沒料到陸西會突然問起這件事,想著告訴他也無妨,讓他未來對身邊的人有一個篩查,不要被別人背后捅刀子,于是并未多慮直接相告,“你認識林北嗎?聚成的老總比你大個幾歲,半個月前托人找的你爺爺?!?/br> 陸西聽到這個名字,松開的雙手攥成拳頭,咯吱作響。 陸琛疲憊的眼中欣慰與悵然交織,并沒有察覺陸西此刻的變化,他艱難地撐著書桌站起拍了拍陸西的肩膀,回味著陸西方才的手段,由衷感嘆道,“你真的長大了?!?/br> 陸琛深感自己已經(jīng)不是陸西的對手了。 陸西的心思已經(jīng)深的讓他有些莫名的畏懼。 那種巍然重壓的感覺,與陸明文平日里壓制他的感覺無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