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涵退了幾步，沒有出聲。

    “哥哥，大哥哥是不是不喜歡團(tuán)團(tuán)呢？”

    許容牽著手邊女孩的小手，彎下腰看著她有些委屈的小臉，略帶安慰道：“不是的，只是大哥哥還不太習(xí)慣……這里的生活?！?/br>
    林子涵忍不住黑了臉，雖然住的是簡陋制造的監(jiān)獄，但每天都有特定的時間出來放風(fēng)，到了飯點還有不錯的食物。他今天上游戲時，看了看個人面板，都發(fā)現(xiàn)體重比之前增加了不少。

    “那就好。”女孩搖晃著身子，有些歡快的出聲，“大哥哥，你一定要快些習(xí)慣。這里，是你未來的家呢？”

    林子涵愕然。

    “哥哥?！迸⒗S容的手，十分確信的說，“我都看到了，大哥哥會成為很厲害的人，保護(hù)了好多好多人?！?/br>
    林子涵眼眶不知為何突然酸澀了幾分，他呆呆地看著這個女孩。

    “我都看到了。”是多么熟悉的一句話。他從未現(xiàn)實見過那個女人的面孔，能夠查到的不過是審判席上那單薄瘦弱而固執(zhí)的身影，倔強無畏。

    一開始，林子涵不理解日記中“看到”二字對于女人來講，是多么殘忍而冷酷的字詞。后來，他知道，每當(dāng)她在日記中寫下“我看到了”這句話時，那便意味著她又一次看到了未來的命運。

    可她無法改變太多，越努力改變，情況會越糟糕。

    最后，她習(xí)慣了承受。

    她總對自己說，不要后悔自己曾經(jīng)做出的選擇。即使，看到了未來糟糕的結(jié)局。

    “未來很可怕呢？”女孩搖晃著頭，一字一句認(rèn)真地說，“真不想長大。”

    “哥哥，你會一直陪著我嗎？”

    許容看著她充滿渴望的眼睛，心中有著少許掙扎，最后卻只是搖了搖頭。

    “沒關(guān)系的?！迸⒗氖郑潘傻恼f，“我不用哥哥陪的，哥哥肯定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br>
    “能夠遇到哥哥，團(tuán)團(tuán)就已經(jīng)很開心了?！?/br>
    許容微怔，嘴角也慢慢揚起一抹淺淡的笑容。

    “能夠遇見你……”許容抬眸，遠(yuǎn)處茂密的樹木間隱隱閃過幾絲金色，他低低出聲，語氣中卻不乏黯然。

    “你們，哥哥也很開心?！?/br>
    ——

    “想擁有力量，對嗎？”許容看著凝視著遠(yuǎn)處女孩玩鬧的身影的林子涵，淡淡出聲。

    “？”林子涵回過神來，卻見他正偏頭，看著自己。他無疑有著張極為好看的臉，現(xiàn)在這張臉就這樣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林子涵呼吸不由一窒。

    冷白色的肌膚，泛著瑩瑩的光，神情有些懨懨，透著幾分羸弱，雙瞳如湖水般幽靜，讓人難以看清。

    可那目光極為銳利，似乎要刺破胸腔，直達(dá)心靈深處。

    “挺痛的。”

    林子涵愣住，卻見他緩緩出聲道：“擁有力量，也不見得就是好事情。”

    “能力越大，責(zé)任越大?！?/br>
    “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就這樣渾渾噩噩度過一生，也未嘗不是一種幸福?！痹S容起身，嘆了口氣，“至少不用擔(dān)憂，不用抉擇。”

    林子涵不自覺目光轉(zhuǎn)向那個玩鬧的女孩，并未出聲。對于擁有預(yù)知異能的那個女人，或許什么都不知道才是最好的吧。

    “你要好好照顧她?！?/br>
    林子涵忍不住回頭，卻見他起身，走上前去，只給自己留下一個單薄瘦弱的身影。

    “如果你真的想……擁有力量，那就跟上來吧。”

    聲音很輕，卻也很明確。

    林子涵反應(yīng)過來，卻見他的身影忽而一閃，似乎只在眨眼間，他便站在了遠(yuǎn)處的茂密大樹下。

    直到這時，林子涵才敢確信，過去那個并不擁有力量的人類nc消失了。取代而之的，則是一個擁有強大力量，冷血殘酷的新生命。

    只是，他并未感到過多的不同。仿佛，從來只是一個人，一段同樣的數(shù)據(jù)。

    學(xué)術(shù)界總是說，要把受感染直接轉(zhuǎn)化為變異體的存在與他們身為人類時的狀態(tài)分割。

    可是，那種變異體真的完全只是寄生于人類軀體的異類嗎？直接轉(zhuǎn)化的他們真的能夠和過去身為人類的自己完全分離嗎？

    林子涵想到歷史文獻(xiàn)里那些學(xué)者的含糊其辭，以及那人制造這款的游戲的初衷，不由得心生寒意。

    如果，高級變異體真的是全新的生命，那為何那人卻不曾更改……游戲中他的性格。

    此刻，林子涵竟有些怯弱了，不敢深想下去。這一刻，他忽然明白 ，自己原來是慶幸的。

    那個自己熟悉的，數(shù)據(jù)模擬而成的nc并未改變，也并未消失。

    他不由得聯(lián)想到真實的歷史。

    當(dāng)他們，在那個被黑暗掩蓋，不安與動蕩的末日時代，面對著擁有自己熟悉的人的軀體，相貌，記憶，習(xí)慣的變異體，又該是如何震驚。

    或許，也有幾分淺淡的慶幸。

    可惜，他們注定為敵。

    ——

    遠(yuǎn)處，是一陣血腥的廝殺與絕望的叫喊。

    幾個衣衫臟亂的人類，拼了命似的逃跑，后面則是放肆大笑，悠閑步行，宛若度假的變異體。

    許容拎著林子涵的衣角，飛速跳躍到屋頂上的一角，那里的視線極佳，對于發(fā)生的一切都極為清晰完整。

    林子涵的腿部微顫，額頭上冒著幾絲冷汗。打開放大視覺功能，他能夠清晰看著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