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風(fēng)！”

    有人抓住了他的肩膀，結(jié)果力氣太小，轉(zhuǎn)不過他的身子，只好急急站到顧培風(fēng)眼前。

    顧琬琰一臉關(guān)切地看著他：“你還好吧，沒事吧？”

    顧培風(fēng)緩緩搖了搖頭。

    “——是云云叫我來的，他說，怕你出問題。”

    顧培風(fēng)失神地應(yīng)了一聲，看他這樣，顧琬琰更焦慮了：“他怎么，怎么這個樣子！我還特意和他說了你之前的事情，他怎么還這樣——”

    顧培風(fēng)忽然抬頭看著她：“你和他說了？說了什么？什么時候說的？”

    他的眼瞳都睜大了，居然是……驚恐。

    顧琬琰不明白他的情緒，解釋道：“我是想讓他對你更好點，沒有說的很詳細(xì)，就只說了你才來我們家，和去西藏的事情……”

    顧培風(fēng)當(dāng)即想起了顧琬琰來的那天，蘇齊云忽然問他有沒有什么想要的，還有那天異常順服的反應(yīng)。

    他聲音有些發(fā)啞：“是不是……是不是我和他從禪院回來的那天?！?/br>
    顧琬琰點了點頭。

    他幾乎站立不穩(wěn)，好像有什么無形的閃電直接擊中了他。

    原來，至始至終都是他自作多情。

    原來那天蘇齊云的愿意是同情、是憐憫、是愧疚，但不是喜歡，更不是愛。

    “你怎么了？”

    他的臉色顯著有些發(fā)白，顧琬琰有些焦慮地看著他，“沒事吧？”

    “我想……我想自己待會兒。”顧培風(fēng)低聲說。

    顧琬琰有些揪心地看了他一眼，“你……要是喜歡他喜歡的這么痛苦，要不還是……算了吧?！?/br>
    顧培風(fēng)緩緩搖了搖頭：“算不了。我想過很多次，要不算了，可真的……算不了?！?/br>
    蘇齊云一家搬走之后，刺桐城里欺負(fù)他的人就開始編排他是個趴人家窗口偷窺的變態(tài)。

    那時候他年紀(jì)還很小，真的還沒有那方面的意思，同班同學(xué)哪在乎他是不是真的變態(tài)，不過就是無聊的生活找點樂子罷了——反正他們也不在乎別人的生活會不會因此毀掉。直到傳得別的年級、別的學(xué)校都知道，江逝遠(yuǎn)是個變態(tài)。

    那些天他聽到什么變態(tài)、同性戀這些字眼就腦袋疼，又模模糊糊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就在學(xué)校機房悄悄上網(wǎng)，結(jié)果一搜，跳出來的東西，驚得他心都要掉了。他慌忙點叉，在電腦前愣著坐了很久。

    蘇齊云的笑忽然在他眼前晃了晃。他記得他就愛穿白襯衣，總是洗的干干凈凈的，有股好聞的洗衣皂香。

    他那么干凈，會知道這些么？

    想到蘇齊云，一股隱晦骯臟的情緒莫名又控制了他，鬼使神差地他又打開了瀏覽器，直到梅萬里趴在窗口，刻意驚呆地大叫起來。

    那一次他和梅萬里大打了一架，梅萬里頭上縫了三針，站在辦公室里，家長帶著來撐腰。

    最后他記過，還得給梅萬里賠禮道歉。拿到處分通知書的時候，他忽然有些恨蘇齊云。

    恨他不由分說就闖進(jìn)自己的生活，恨他改變了一些事情，恨他走的突然，更恨沒辦法脫離這里的自己。

    幾年后他搬去京城，刺桐城的一切，快樂的煩惱的痛苦的，全部都離他遠(yuǎn)去了。

    直到有天放學(xué)回家的時候，一陣清冽的音樂|透過大玻璃窗傳了出來。

    家里的噴泉都開了，往來的車輛也熱鬧的多。顧培風(fēng)忽然想起來——今天是琬琰jiejie的生日。

    踏進(jìn)大客廳，正中央擺著一座形狀抽象的乳白色鋼琴，用原木底座稍稍抬起，臺子的四周圍滿了百合花朵。

    他只以為彈琴的是到處公演的顧琬琰，沒想到越走越近，越走越近，出現(xiàn)的畫面卻像冰錐一樣擊中了他的心。

    頂端枝形吊燈的光芒灑落下來，蘇齊云坐得端正，修長的手指下流淌的音樂就像冬風(fēng)一樣，一瞬間震懾了顧培風(fēng)的神魂。

    他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他以為再也見不到的，讓他又掛念又怨恨的人，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再度相會的第一秒起，以前那些已經(jīng)淡成灰色的，他拼命想淡忘的深刻記憶，全部復(fù)蘇起來。

    蘇齊云，還是漂亮的讓人不敢直視，不，他比記憶里，更漂亮了。

    比之前多了一種脆弱的美，像是光芒下破碎的晶體，在即將碎裂的邊緣璀璨。

    想走近，想觸碰，想攥緊，想看著自己的血一點點染紅眼前的純凈晶體。

    那時候他才發(fā)現(xiàn)，盡管說服了自己很多遍，真正再見到的時候，他壓了又壓的一些隱秘情緒立即騰騰生長。

    他這才意識到，也許當(dāng)時梅萬里沒罵錯。

    生日宴快結(jié)束的時候，他看到蘇齊云獨自坐在角落里，也不知怎么，就悄悄朝他走了過去。

    還沒走到，顧明彰先他一步走近了蘇齊云：“聽說清大少年班想錄取你，厲害啊，未來的社會棟梁?！?/br>
    他很有些厭惡顧明彰，停下了步子。

    蘇齊云站了起來，禮貌地和他碰了下杯子，只是里面裝著的是冰水。

    “我可能不去清大了?！碧K齊云簡短說，“馮老想推薦我讀國外的直博項目，那個時間更短，我能早些畢業(yè)，可以更早照顧孝慈?！?/br>
    “好，挺好。有責(zé)任心！”顧明彰攬住少年蘇齊云的肩，“我相信馮老的眼光，羅瑞、齊光、你，你們?nèi)齻€真是出色得讓人嫉妒！我多希望我那兩個不爭氣的兒子，能有你們一半聰明勁兒就好了——顧伯伯先預(yù)祝你，早日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