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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廳里的光源根本不足,那人站在光線觸及不到的地方,電光火石之間,蘇齊云的腦海中浮現出很多思緒,他是誰,又是什么時候來的,他是惡意還是善意…… 他甚至還想到,露臺上有棒球棒,廚房里有剪刀和刀,可客廳里,至少他坐著的這一小片地方,除了軟乎乎的毯子和枕頭,什么都沒有。 《機器之心》! 他的手在身后不動聲色地摸索起來,終于碰到了一個厚而硬的東西,是他睡前胡亂翻的《機器之心》,半掌高的寬度,雖說沒什么殺傷力,拍他個一時半會回不過神還是可以的。 蘇齊云攥緊書脊,大著膽子問:“誰?” 那人沒答話,一動不動地站著,像在確認什么東西。他兩邊的袖子拉起,露出來的地方全是擦傷,血就沿著他的胳膊和手掌,不住往下滴。 這衣服有點眼熟。 但這衣服也實在破損污染的太嚴重,屋子里又黑黢黢的,難以辨認。 他以一種極其沉重的步子繞過茶幾,離他還有一兩步的時候,蘇齊云忽然抄起《機器之心》,高高舉起,瞬間就要投擲出去。 正在此時,那影子居然一個箭步撲了上來,蘇齊云連他的動作都沒看清,就被重重撲在了沙發(fā)靠背上,巨大的沖力撞得他后腦生疼,緊接著,兩條胳膊沿著他的背收緊,把他死死捆住。 蘇齊云完全是下意識掰著對方的肩膀掙扎,可這人力氣大的驚人,完全掰不動。他心一橫,舉著書就橫拍過去,正對著后顱最致命的地方—— “哥!” 《機器之心》就緊急剎停在對方頭頂,甚至已經碰到了翹起的頭發(fā)。 這聲“哥”低啞的可怕,可他還是聽出了些熟悉感:“培風么?” 顧培風這才從他懷里揚起臉。 培風年紀不大,再怎么強撐成熟,臉上還是有些顯著的少年氣。不過也正因如此,即使面頰沾滿殷紅的血,也不覺得駭人或是兇殘,反而有些像重傷的小可憐,正低低地搖著尾巴。 《機器之心》瞬間摔在地上。 蘇齊云抓著他的肩膀,淺褐色的眸子顯然有些震動:“你、你怎么搞成這個樣子?疼么?快起來,我們先去醫(yī)院?!?/br> “我不要去醫(yī)院?!?/br> 蘇齊云的眉頭立即皺在一起:“別任性!傷成這樣還在想什么,現在就去!” 他撐著沙發(fā)掙扎著想起來,結果被對方按住肩膀,壓了回去。 顧培風一手撐在沙發(fā)上,一手還放在他的腰際,仰起臉,一直看著他。 這么一來,顧培風的臉就有些太靠近了。 他甚至能數清楚他亮晶晶的眸子里,有多少小心翼翼和觸動,但更多的是些讓人琢磨不透的厚重情緒。 蘇齊云心說這孩子究竟在想些什么,腦子磕壞了么?不過不管什么原因,還是要先把他弄醫(yī)院里去。 他換了語重心長的語氣:“培風啊,我和你商量個事……” 顧培風像是沒聽見一樣,只一味盯著他,輕輕抬起右手,從路徑看像是沖著他的臉頰來的。 距離他的臉不過兩三厘米的時候,蘇齊云下意識偏過了臉。 這個動作其實是有些冷然的,但他轉過臉的時候,左臉頰的一顆小痣卻露了出來,莫名地勾出了些別的意思。 蘇齊云臉上忽然傳來些冰涼粘膩的觸感,他有些驚詫地回頭,發(fā)現顧培風沾血的手指就摸在他的臉上。 蘇齊云雪白的頰上被他抹的都是斑斑血痕,甚至唇邊還留著道血跡,活像暈開的紅妝。 顧培風眼神不對,甚至有些古怪的癡迷。 這種眼神讓他聯想起些不好的回憶,他抓著對方的胳膊,有些緊張地問:“你怎么了?究竟遇上了什么?” 這時候,顧培風的瞳孔細微一怔,啞聲說:“……對不起,哥。我是不是嚇到你了?!?/br> 蘇齊云輕蹙著眉頭,審視著,沒答話。 他再度縮進蘇齊云胸口,又極其自然地收緊胳膊,一副需要庇護的樣子:“我就是,有點……怕?!?/br> 有什么冰涼的東西,順著顧培風的臉頰流了下來,瀝瀝拉拉地潤濕他的前襟,淌進他的胸膛里。 他的身子下意識一僵,之后反應過來——那應該是血。 幸虧剛剛那本《機器之心》沒砸下去,不然真是不堪設想。 蘇齊云的語氣稍微軟了一些:“不怕,有哥在?!?/br> 權當安慰,蘇齊云極僵硬地揉了揉他蓬蓬的后腦勺。 “哥,我要是……死了,你會難過么?!?/br> 蘇齊云輕皺起眉頭:“你這什么晦氣問題?!?/br> 對方不依不饒:“會么?” “小孩子別談什么生啊死的,離你們太遠?!?/br> 顧培風半晌沒說話。 他的血一直順著胸膛在流,再拖延下去怕搞成大問題,至少要先止血。蘇齊云試著推了推他的肩膀,剛推了一下他就不再動了,他發(fā)現,對方居然在發(fā)抖。 極壓抑極苦澀的顫抖。 “哥……對不起。”他顫聲說,也不知道在為什么道歉。 蘇齊云強迫自己抬起手,非常生疏僵硬地拍了拍顧培風的肩膀,安慰道:“……該說對不起的,是我?!?/br> “這兩天,我的情緒影響到你,讓你過的挺不舒服吧?!?/br> 對方埋在他懷里搖了搖頭。